一大早,如意就敲開了蘇婉的房門。
蘇婉其實一夜沒睡,打量著一早起來去找林慕白,看能不能知道一些沐王府的情況。哪知卻迎上如意焦灼的雙眸,心下咯噔一聲,便知怕是事情不妙。
“出什么事了?”蘇婉忙問。
如意深吸一口氣,極力壓制自己極度起伏的呼吸,“恭親王府剛剛來的消息,說是月氏大營出事。云麾將軍,失蹤了!”
蘇婉愕然愣在當(dāng)場,“你說什么,失蹤?怎么會失蹤呢?為何會定性為失蹤?”
“對,就是失蹤。”如意已經(jīng)火燒眉毛,“這下子師父算是攤上大亂子了,右將軍的案子還未查出來,云麾將軍又失蹤了。月氏國兩位大將,在大祁境內(nèi)皇城腳下出了這么大的紕漏,兩國的戰(zhàn)事怕是免不得了!如今整個月氏軍營,群情激奮,只怕這形勢很快就要遏制不住了。”
蘇婉猶豫了一下,“那恭親王府有何舉動?”
“殿下昏迷不醒,烏素公主帶著師父去了軍營。”如意一跺腳,“這烏素公主最是不靠譜,上次帶著師父去軍營,結(jié)果師父是沒事,倒把殿下給整趴下了,讓人抬回來的。這會子又去,還不定出什么事呢!”如意一股子怨氣,“原本沐王殿下領(lǐng)兵,若是真出了什么事還能有人打頭陣。”
“這會倒好,沐王殿下也躺下了,若是真的有事,還沒處找人!總不能讓世子爺帶著恭親王府的家眷殺過去吧?就算世子爺想去,師父也不會答應(yīng)。”
林慕白絕不允許容哲修以身犯險,所以如果真的在月氏大營出事,還真的會叫天天不應(yīng)叫地地不靈。
“去看看!”蘇婉已經(jīng)穿好衣裳,隨手拿了輕紗斗笠。
如意點了頭,事到如今,還真束手無策。紅坊雖然開始了擴張規(guī)模,但是畢竟還沒來得及廣布眼線,所以——如意只是懊悔,自己應(yīng)該早一點擴展紅坊,否則師父也不會陷入這般孤立無援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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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氏大營
因為云麾將軍出了事,整個軍營里的軍士,群情激奮,誓言要包圍京城,要殺入皇宮,要大祁付出血的代價。
烏素趕到的時候,大王子和格依將軍已經(jīng)等在了那里。
來的除了恭親王府的,還有刑部、大理寺以及御史臺的人。
蘇厚德瞧了一眼木輪車上的林慕白,好一番冷嘲熱諷,“怎么,恭親王殿下來不得,就讓自己的側(cè)妃過來瞧熱鬧?”
“你是嫌事情鬧得還不夠激烈嗎?”林慕白冷睨他一眼,“你再多說幾句,也許月氏軍士一個高興,就把在場的所有人都給殺了。不信的話,你可以試試!再怎樣,恭親王府的側(cè)妃,怎么著也比不得御史大人的性命來得金貴吧!”
蘇厚德被嗆了一番,哼哼兩聲不再理睬。
大王子冷笑兩聲,“你們大祁的人,還敢來?咱們月氏將軍接連兩位都死在了你們大祁境內(nèi),還是天子腳下,這筆賬該怎么算呢?”
音落瞬間,月氏軍士刀劍相向,將所有人都包圍在圈內(nèi)。隨行的大祁軍隊自然也劍拔弩張,不遑相讓。可畢竟是大祁理虧,是故在氣勢上就落了下風(fēng)。
“大王子如何知道,云麾將軍死了呢?”林慕白問。
大王子面色一緊,俄而冷笑,“人都失蹤了,不是兇多吉少嗎?”
“失蹤的定性為何?你如何知道云麾將軍是失蹤,而不是出去走走呢?”林慕白又問。
大王子沒有應(yīng)聲,是云麾將軍的副將上前,冷劍直抵林慕白,“將軍從不會棄軍士們于不顧,昨夜將軍說是有事要走開,不許任何人跟著,說好的如果天亮之前不回來讓我們便宜行事。可誰知將軍真的一夜未歸,而且毫無音訊。在你們大祁境內(nèi),會發(fā)生什么事,難道還用得著說嗎?”
一夜未歸,就定性為失蹤確實有些兒戲。但是云麾將軍臨走前的交代似乎更奇怪,好像他已經(jīng)料到自己會出事,所以讓部下們早早做好準(zhǔn)備。
如此一來,豈非怪哉?
這中間,是否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云麾將軍這是要去見誰?”蘇厚德問。
副將冷笑一聲,“將軍之事,誰敢多問,能讓將軍離開軍營的自然——”他掃一眼在場的所有人,“我們懷著一腔和平之心前來大祁,送了公主和親還不夠,還得搭上兩位將軍的性命。你們大祁未免欺人太甚,真當(dāng)我月氏無人嗎?”
這話說倒是不假,只不過——烏素上前,拿起了王令,“我以王的名義,命令你們不許輕舉妄動。等到事情查明——”
“公主!”副將冷厲,“先前右將軍殞命,云麾將軍立下三日之期,這些人就是因為懼怕云麾將軍的三日之期,拿不下兇手,所以才會暗害了云麾將軍。公主如今就算是恭親王府的正妃,也該明白自己原是月氏人,身體里留著的是月氏的血!”
烏素冷了眉目,“不用你提醒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云麾將軍只是失蹤,生不見人死不見尸之前,你們誰能肯定他已經(jīng)死了?只要沒死,就得繼續(xù)找下去。”轉(zhuǎn)頭吩咐,“諸位將士聽令,務(wù)必找到云麾將軍,生要見人死要見尸!”
一聲令下,軍士跪地。
大王子只是看著熱鬧,在旁一言不發(fā)。等到將士們散去,開始地毯式搜索云麾將軍的下落,大王子才不緊不慢的走到烏素跟前,“越發(fā)有恭親王妃的氣魄了,還真的有兩把刷子!”
烏素報之哂笑,“多謝皇兄提點,沒有皇兄的一路教導(dǎo),烏素怕是還在原地踏步。皇兄主戰(zhàn),如今是否覺得目的已經(jīng)達(dá)到?”
“是啊,達(dá)到了!”大王子冷笑轉(zhuǎn)身。
“烏奇!”烏素喊了一聲,“你會為之付出代價的。”
“是嗎?”他回頭看她,“還不到最后,鹿死誰手還不一定。不過你放心,如果有朝一日你死在我前面,我一定會好好安葬你,絕不叫你客死異鄉(xiāng)。”
“哼,我怕最后客死異鄉(xiāng)的人是你!”烏素切齒。
大王子長長吐出一口氣,“那便拭目以待吧!”
烏素不再爭執(zhí),領(lǐng)著林慕白往云麾將軍的營帳而去。但是副將顯然一臉敵意,極度不悅的望著這些大祁來客。尤其是林慕白,當(dāng)日要不是為了他,云麾將軍也不會挨了恭親王一掌。所以在很大程度上,副將因為云麾將軍之事,對林慕白耿耿于懷。
冷劍出鞘那一瞬,五月攔在了林慕白跟前,“不管是誰,敢動恭親王府的人,別怪我照殺不誤。”五月是認(rèn)真的,所以他說的話,必得相信。
有烏素領(lǐng)著,副將只能放人。
“都別動!”林慕白道,“發(fā)現(xiàn)云麾將軍失蹤之后,可有人進出過營帳?”
“唯有我一人進出!”副將冷哼。
林慕白低頭,因為營帳駐扎在城外,地上都是沙土泥地,低頭去看只有兩排腳印。事實證明,副將所言不假,這兒著實沒人隨意進出。
軍營重地,軍法如山。
然則進得營帳內(nèi),林慕白卻在書案上找到了一樣?xùn)|西,“這是誰留下的?”
烏素快速上前,接過林慕白手中之物,而后冷眸盯著副將,“這是什么?”
“是迷香!”林慕白縮了縮手,面色微恙,“這兒除了你,還有誰來過?”
“著實無人!”副將顯然也是吃了一驚,沒想到這兒居然還有半支迷香放在桌案上,自己早前來看過一眼,瞧著營帳內(nèi)無人便出去了,還真的不曾留意過桌案上東西。畢竟一個將軍的營帳,是不能隨意進出的,何況誰還有膽子去翻找東西。
烏素蹙眉,“為何會有迷香在此?”她瞧著迷香,這半支迷香看上去是被利器截斷的,并沒有用過的痕跡,那么另外半支迷香呢?驀地,烏素張了張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另外半支迷香,不會是在右將軍的炭爐里吧?
烏素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可轉(zhuǎn)念一想,自己能想到的事情,林慕白不會想不到。所以對于右將軍亞碩之死,云麾將軍著實有所嫌疑。但關(guān)鍵是,現(xiàn)在人都丟了,若是真的死了,那就是死無對證。
云麾將軍的信件早已轉(zhuǎn)回月氏,右將軍之死自然很快就會傳到月氏朝廷。到時候興兵犯境,局面將變得一發(fā)不可收拾。
“再仔細(xì)找找!”林慕白瞧了薔薇一眼,薔薇頷首,跟著三司的人,在月氏軍士的包圍中,對著營帳內(nèi)的物品一一查驗。可查來查去似乎都找不到有價值的證據(jù),云麾將軍似乎并未留下一絲一毫的證據(jù)。
然則很多事情,越是找不到證據(jù),就越顯得刻意。
一個人若是臨時有事,出門時必定是慌亂的,會留下很多可循證據(jù)。但是現(xiàn)在,林慕白縱觀營帳之內(nèi),物品擺設(shè)整齊,連個蛛絲馬跡都沒留下,可見云麾將軍并非臨時決意出門。
桌案上擺放著半支迷香,是兇手的挑釁?還是云麾將軍的大意,就不得而知了。
找不到人,一切都是枉然。
“你們找了那么久,可有找到什么線索?”副將冷問,顯然對打亂營帳內(nèi)的布局甚是憤怒。看得出來,副將對于云麾將軍是格外忠心耿耿,可他也想找到自家將軍的下落,否則不會如此忍耐。
每個人都是一臉茫然,可見著實沒找到什么有用的線索。
是故副將生氣了,抬手便提著劍怒目圓睜,“都給我滾出軍營,否則別怪我殺了你們!”
一聲怒吼,一個個都是貪生怕死,快速的溜出了營帳,唯剩下恭親王府的人,還在營帳內(nèi)站著不動。烏素低眉瞧著林慕白,“現(xiàn)如今該怎么辦?”
林慕白搖著頭,“先把人找到再說吧!”
烏素頷首,“好,聽你的!”
出去的時候,副將還在周旁虎視眈眈,似乎已經(jīng)將云麾將軍的事,怪罪在林慕白身上。他約莫是想著,如果將軍出了事,必定是因為當(dāng)初挨了容盈一掌。而容盈之所以會出手,便是因為林慕白的關(guān)系。所以這么一想,林慕白似乎真的是罪魁禍?zhǔn)住?br />
當(dāng)然,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林慕白和烏素沒能走出營帳,因為副將特意將她們連同大理寺卿、刑部尚書還有御史蘇厚德一起請進了一個營帳。美其名曰是等消息,但實際上算是軟禁。
因為如果云麾將軍出事,月氏軍士們就會先拿他們開刀。
這對于大祁的朝廷而言,才算是血的教訓(xùn)吧!
林慕白也不著急,倒是五月和薔薇的臉色,有些發(fā)白。她一個人靜靜的坐在那里,撫著手背上逐漸泛起的紅疹,有些輕微的瘙癢,所幸并不嚴(yán)重。她想知道這半支迷香到底是哪兒來的?如果真的跟右將軍的死有關(guān),那么身為嫌疑犯的云麾將軍不是該銷毀證據(jù)嗎?
這東西似乎刻意的把右將軍的死,引到了云麾將軍身上。
但是既然引導(dǎo)了旁人,為何還要對云麾將軍下手?
恍惚間,林慕白瞇起了眸子,只覺得這其中似乎有某種無法言明的關(guān)系。好像圍繞著一個目的,在不斷地清除阻礙。可他們都只在邊緣徘徊,根本沒辦法進入到目的中心。
但凡殺人都有動機,那么殺右將軍和對付云麾將軍的目的何在?
這兩人都是主和派,那么殺人是為了挑起戰(zhàn)爭?這無疑又將矛頭指向了大王子。大王子會有這么大的本事,在大祁境內(nèi)連殺兩位將軍?他就不怕適得其反,反而讓自己陷入險境?一旦兩國交兵,他是絕對不可能逃回月氏的。
這樣魚死網(wǎng)破的做法,似乎并不太妥當(dāng),也不符合大王子的城府。
林慕白覺得有點腦仁疼,胳膊肘支在兩側(cè)扶手處,下意識的十指交叉緊握,置于唇前發(fā)呆。
五月眸光微暗,這個動作曾經(jīng)是屬于容盈的,在白馥跳崖之后,容盈便徹底拋卻了這個習(xí)慣。五月沒想到,原來夫妻之間很多習(xí)慣是會互換的,他拋卻的習(xí)慣,卻讓她染上了癮。
心頭微涼,也許這便是無形中的默契,便是忘卻了一切,也忘不掉有關(guān)于他的曾經(jīng)。
這便是林慕白!
深吸一口氣,五月握緊了手中冷劍。心道,若是待會真的要動手,勢必要先護住林慕白周全。
直到晌午時分,外頭突然亂做一團,大批的月氏軍士跟大祁軍士算是徹底杠上了。
副將黑著一張臉,手中拿著染血的劍,“今日我就殺光你們大祁來者,替將軍報仇!”
烏素上前,“找到人了?”
“血債血償,兩位將軍死在大祁境內(nèi),皇城腳下,這筆賬就得算!”副將手一揮,外頭的軍士快速沖了進來,“殺光他們!”
“住手!”烏素手持王令,“你們敢違背王令,就不怕到時候——”
“公主,得罪了!”副將上前,“來人,把公主帶下去!”
“我看誰敢!”烏素切齒,快速退到林慕白身邊,“我以公主的身份命令你們,不許輕舉妄動。雖然云麾將軍罹難,但是你們就不想知道兇手是誰嗎?難道把這里的人都?xì)⒐饬耍瑢④娋蜁钸^來?兇手照樣逍遙法外,你們覺得這個結(jié)果,是你們想要的嗎?”
所有人被震懾了一下,副將上前,“大祁這幫廢物,能查出兇手嗎?就算要找兇手,我們也要自己找。依靠這幫廢物,就只會敷衍了事。”
“殺了他們,月氏和大祁就算是正式開戰(zhàn),到時候大家都一起死在這里,然后讓兩位將軍也就此枉死他鄉(xiāng),你們滿意了?”烏素冷然。
沒人吭聲,連副將都保持了緘默。
在對待兩位將軍的事情上,每個軍士都想查出兇手,都想為將軍報仇。可現(xiàn)在呢?除了殺人,除了以殺止殺,他們什么都做不到。
也許還會客死異鄉(xiāng),讓自己的將軍從此死不瞑目。
“大祁會還月氏一個真相。”林慕白幽幽然開口,“遺體在哪?”
遺體嘛——就在一副棺材里,因為當(dāng)時發(fā)現(xiàn)遺體的是大祁的軍隊,是故現(xiàn)場都被嚴(yán)密保護起來。林慕白去的時候,兩軍仍在對峙,形勢極不樂觀。
月氏國的軍隊不敢輕舉妄動,怕?lián)p害了將軍遺體。
而大祁軍隊亦不敢輕舉妄動,生怕稍有不慎引起戰(zhàn)爭。
棺木已經(jīng)被人打開,云麾將軍的遺體直挺挺的躺在里頭,衣著整齊,發(fā)髻也毫無凌亂。林慕白近前查看,云麾將軍面色發(fā)黑,全身虛腫而光亮。
林慕白環(huán)顧四周,這兒離月氏軍營不遠(yuǎn),但是十分僻靜。這具棺木有八成新,外頭的泥漬表示棺木早前埋在地里有段時日了。
事實證明,林慕白想的是對的。
因為不遠(yuǎn)處還有一具被拋卻的尸體,這棺木里的主人前兩日剛剛下葬,沒想到這會子卻被兇手挖出來,用來拋卻棺中舊主,殺害云麾將軍。
附近的泥土都是新翻的,一側(cè)還倒著一塊碑文。
烏素說,上面寫著:云麾將軍之墓。
也是因為這個,軍士們才能找到云麾將軍的葬身之地。可見,兇手對云麾將軍應(yīng)是有所敬重,否則不會讓人這么快就找到云麾將軍。又或者,兇手想讓云麾將軍的尸體早點被發(fā)現(xiàn),而后早些引起兩國戰(zhàn)爭。
這幾日天氣干燥,地面上的痕跡十分鮮少,又加上兩國軍隊在這里發(fā)生過爭執(zhí),所以地面上痕跡早就被破壞了。
“我要驗尸!”林慕白道。
副將冷然,“誰都不能碰將軍的遺體。”
“如果你想換他一個公道,如果你不希望他死不瞑目,你就該為他找出兇手,不是嗎?”林慕白面色肅然,“你口口聲聲忠于云麾將軍,難道就不想找出將軍的死因,以及為他洗雪冤仇?”
副將啞然,良久才道,“那你想怎么做?”
“我會當(dāng)著你的面驗尸,這算是初驗,盡可能的保全將軍的遺體,不會隨意破壞。”林慕白口吻平靜,言語間極盡謹(jǐn)慎。
“好!”既然是當(dāng)著自己的面驗尸,那就沒什么好擔(dān)心的。副將冷道,“如果我發(fā)現(xiàn)你故意損壞將軍的遺體,我會第一個殺了你。”
“自然!”林慕白頷首。
因為是現(xiàn)場驗尸,所以也沒什么太好的條件。蘇厚德原想反對,可一想到副將黑著臉,將刀刃架在自己脖子上,攸關(guān)性命便也不敢再多說什么。
一輛木板車,鋪上席子置于陰涼處。
外頭圍了一圈白布,將里外間隔開來。林慕白命人解開了云麾將軍的衣裳,開始細(xì)細(xì)的查驗云麾將軍的尸體。其實她心里早就有了底,只不過——還需要更有利的證據(jù)。
“根據(jù)尸斑可以斷定,云麾將軍的死亡時間大概是昨夜丑時。尸身上并無傷痕,未見明傷。”林慕白查看云麾將軍的手,“所以死前應(yīng)該不曾抵抗。”
不曾抵抗?
烏素垂眸,“那就是說,應(yīng)該是熟人作案?”
林慕白不作答,現(xiàn)在都沒辦法斷定是不是熟人作案,仵作驗尸講究真憑實據(jù),而不是隨意推斷。
“那么致死原因是什么?”烏素問。
“看到這個了嗎?”林慕白抬起了云麾將軍的胳膊,在胳膊內(nèi)側(cè)位置,有黑色的齒痕,上恒四周浮腫發(fā)青,“是蛇咬痕跡。”
“什么?”副將愣住,“蛇咬?”
曰:凡被蛇蟲傷致死者,其被傷處微有齒損黑痕,四畔青腫,有青黃水流。毒氣灌注四肢,身體光腫,面黑。
“對!”林慕白深吸一口氣,拿起云麾將軍的貼身衣裳遞給副將,“你自己可以聞一聞,上頭有少許腥味,是蛇留下的痕跡。也就是說,云麾將軍被放入棺木之后,兇手拿毒蛇咬他,而后將軍中毒昏厥,最后在棺木中長睡不醒。”
副將顯然沒想到,還能這樣殺人。
“你們大祁人好卑鄙,竟然讓將軍死得這么慘烈!”副將切齒,“我一定會上稟國主,勢必要讓你們付出血的代價。”
“難道你就沒有想過,云麾將軍為何心甘情愿的躺進棺木里?”林慕白問。
副將冷然,“傻子才會心甘情愿的赴死!將軍一定是被人逼迫的,絕對不是心甘情愿!”
“他沒有中迷藥!”林慕白瞧了副將一眼,而后繼續(xù)道,“蛇咬痕跡又是在這么隱蔽的地方,衣衫皆無破損痕跡,顯然是甘愿被蛇咬。兇手不會閑得發(fā)慌,脫了將軍的上衣然后放蛇咬人吧?”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副將有些不明白。
“意思很簡單,就像你說的,也許將軍真的被人脅迫。否則我想不出來,哪個兇手會這么有閑情雅致,脫了將軍的衣裳再放蛇咬人,咬完人之后還得幫著將軍把衣服穿得妥妥當(dāng)當(dāng),再一絲不茍的放入棺木之中。當(dāng)然,如果有某種殺人癖好的,就不能算在其中。”林慕白瞧了副將一眼,“這是我給的驗尸結(jié)果。”
不讓解剖,只能做初驗,這便是初驗結(jié)果。
致死原因和死亡時間已經(jīng)斷定,那么接下來就該尋找有力的痕跡,來指正兇手。
林慕白注意到,在云麾將軍的掌心,似乎有些不一樣的痕跡。指縫里似乎也有些莫名的物什,不知是什么東西。
細(xì)細(xì)的用小木片刮下指縫里的東西置于潔白的帕子上,林慕白一時半會也不知道這是什么東西。
白布外頭,大王子和格依將軍緩緩而入。
瞧一眼正在驗尸的林慕白,大王子的臉色瞬變,“我堂堂月氏將軍,豈容你大祁女子肆意侮辱!”俄而冷視眼前的副將,“你就任憑自己的將軍,忍受這樣的恥辱嗎?”
副將垂頭,“卑職只是想知道兇手是誰,為將軍報仇!”
“你這么著急,是心虛嗎?”烏素冷笑,“林慕白沒有侮辱云麾將軍,反而是在為將軍昭雪冤屈。死的不明不白才是真的恥辱,月氏國的恥辱。我不能讓將軍白白死去,這筆賬冤有頭債也會有主。”
大王子眸色肅殺,“我月氏國的事,就不勞煩恭親王妃了。”
“我雖然是恭親王妃,可我也是月氏國的公主。手中拿著的是王令,如今死的是我月氏國的將軍,我豈能袖手旁觀。王兄覺得我管得太多,那不如請王兄自己把兇手找出來。若你能找到,我無話可說,任憑處置。”烏素就站在跟前,挺直了脊背。
如今她倒有些豁出去的感覺,畢竟死了兩位將軍,再這樣下去,這場戰(zhàn)是必打無疑。她是背負(fù)著和平的使命而來,如果兩國交戰(zhàn),那她的到來就會變得毫無意義。
她不想讓母后,讓自己的弟弟失望。
這一次議和是母后跟父王爭取了很久,才得到的機會。
她曾經(jīng)親眼看到過邊關(guān)血戰(zhàn),倒在血泊里的軍士,那些盼不到兒女歸來的老母親。一場戰(zhàn)爭,勢必會死很多人。她不想再有人死,她渴望和平,希望不要再打仗,這樣母后就不會日夜擔(dān)慮,父王也不會白了頭發(fā)心力交瘁。
大王子定定的望著她,良久不曾收回視線。他突然發(fā)現(xiàn)她似乎有些不一樣了,曾經(jīng)的知難而退和任性,此刻竟然都成了一種倔強的執(zhí)著。
“我只給你們一天時間,明天午時,如果還沒有交出兇手,就別怪我不客氣。”大王子轉(zhuǎn)身就走,沒走兩步又駐足回眸,“到時候血洗皇城,可就不是你一個人能攔得住的。月氏和大祁,注定是死對頭,注定不可能相安無事。”
音落,他已邁步走出白布圈。
四下安靜下來,林慕白深吸一口氣,這件事越來越復(fù)雜了。只不過這兩樁案子看上去毫無頭緒,可細(xì)思之下竟有些說不出道不明的感覺,好似——林慕白環(huán)顧四周,總覺得少了點什么。
可是少了什么呢?
林慕白一時間也說不上來,橫豎是不太對勁。
副將吩咐人,為云麾將軍重新穿好衣服,而后畢恭畢敬的抬回了月氏大營。能讓林慕白接觸遺體已經(jīng)算是寬容,所以月氏軍士不可能再讓其他人碰觸云麾將軍的遺體。
等著月氏軍士全部撤離,蘇厚德上前凝著面色沉重的林慕白,“怎么,林側(cè)妃這是驗出什么來了?還是說,連你都沒辦法看出端倪?”
“如果我是云麾將軍肚子里的蛔蟲,也許我已經(jīng)知道兇手是誰了。”林慕白斜睨了他一眼。
薔薇推著木輪車就走,卻聽得身后的蘇厚德笑得陰冷,“這件事本官會快速稟明皇上,由皇上定奪。不過皇上若知道蘇側(cè)妃已經(jīng)驗過云麾將軍的尸體,想來這樁案子會交由恭親王府全權(quán)處置。”慢條斯理的捋著袖子,蘇厚德那一臉的欠揍模樣,教人看了直恨得牙根癢癢。
林慕白深吸一口氣,“蘇大人如今倒是趾高氣揚的擺起了官架子,方才怎么一句都不敢說了?”
蘇厚德一怔,“你!”
“人世間最不忌真小人,最可恨的是偽君子。”林慕白留下一句話,便已離開。
蘇厚德拂袖冷哼,“偽君子?真小人?林慕白!”
除了切齒,他已無話可說。
然則關(guān)于這件案子,蘇厚德還是有些猶豫的,畢竟林慕白驗了尸,可——方才她什么都沒說,是否手中已掌握了某些線索呢?
“蘇大人?”大理寺卿跟著上前,“這件事該如何回稟皇上?”
“既然是恭親王府的人出了手,想來皇上也是最信任恭親王府的,所以還是請皇上著任恭親王府去處置吧!”蘇厚德瞇起了危險的眸子。
刑部尚書愣住,“然則恭親王殿下,如今尚在暈厥。”
“不是還有個王妃和側(cè)妃嗎?”蘇厚德望著漸行漸遠(yuǎn)的馬車,眸色冷戾。原以為自己的女兒有了身孕,來日就能登上恭親王妃的位置,可偏偏林慕白也趕了巧,懷上了身孕。最后的最后,倒教烏素公主占了便宜得了王妃的位置。
這么一來,蘇厚德的全盤打算都被顛覆。
蘇離這枚棋子,算是輸了。
不管蘇離生的是男是女,這世子之位,怕是都輪不到她了。
那他只剩下一個蘇婉了?
奇怪的是,蘇婉這段時間似乎安靜得出奇,齊王府也是沒有一點動靜。按理說京中發(fā)生了這么大的事,齊王該有所作為才是,可昨兒個恭親王闖營還受傷暈厥,按理說齊王也該動起來。
然則昨兒個壓根沒見到齊王的影子,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蘇厚德覺得,有必要找蘇婉談一談了。
城門口馬車內(nèi)的蘇婉,狠狠打了一個噴嚏,玉弦愕然,“主子是不是昨兒個沒睡好,所以受了涼?”
如意看著蘇婉,“婉兒姐姐昨夜沒睡好?”
蘇婉白了玉弦一眼,繼而朝著如意笑道,“沒什么,就是京中動亂,有些心中不安罷了!”輕嘆一聲,蘇婉面色微恙,“所有人業(yè)已回城,咱們也該回去了。”
撩開車簾往外看了一眼,蘇婉的身子陡然僵住,“他——”
如意蹙眉,“怎么了?”隨即探了腦袋往外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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