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奚一路走去了養心殿，潮濕的衣服來不及換下，冰涼的貼在身上有些難受。

    慕容奚只蹙著眉，緩緩的走進那溫暖而空曠的大殿里，空氣里濃濃的安神香讓慕容奚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

    她走入殿內，盡力擺出一幅溫柔的笑。

    只見大殿里軟塌之上，包子一樣的小皇帝抓緊了身下的錦被，笑嘻嘻的眨巴著一雙大眼睛看向緩步而來的慕容奚，忽的大叫著讓一旁的宮人全部退下。

    慕容奚狐疑，側身坐在了他的身旁。

    “狐仙姐姐。”慕琮伸手拉住慕容奚有些冰涼潮濕的手，眨巴了下眸子，像是大人一樣伸手揉亂了慕容奚的碎發，道，“父皇說了，琮兒要長大，學會保護喜歡的人。”

    慕容奚一愣。

    卻見那小皇帝笑瞇了眼睛，輕聲道：“是朕救了狐仙姐姐哦。”

    慕容奚又是一愣，眸子里的笑更濃。

    小皇帝并不是落水受了驚需要狐仙姐姐陪伴，而是救了落難的小狐貍。

    恍惚間，慕容奚似又將慕琮認成了前世里自己沒出生的孩子慕辭。

    她的身子有些顫抖。

    忽的，一雙白白嫩嫩的小手覆蓋在她的如蔥的指尖，輕柔的觸碰著，白皙的小臉上滿是笑意，他道：“朕知道，這世上沒有什么狐仙姐姐……”

    “臣……”

    “朕也知道，皇叔很討厭朕，貴妃林氏也是。”雨夜里，小皇帝低垂著眸子，軟糯的聲音輕輕地，聽不出任何的情緒來。

    窗外冰涼的秋雨敲打在窗沿上，猶如滾珠落在玉盤之上，發出啪嗒的聲響，在空曠的大殿里顯得格外的凄涼。

    皇帝聰慧，又出生于皇宮，雖年僅五歲，但早熟的他早已明白了人情世故。

    慕琮低著頭，一雙眸子里似是有某種晶瑩，讓慕容奚的心忍不住一痛。

    慕容奚伸手想要撫摸慕琮的面頰，卻是頓了頓。

    “太后希望朕能繼承父皇的皇位，打壓皇叔……”小皇帝的聲音有些斷續的哽咽，“太后一直在保護朕，鞭策朕，可……”

    慕琮咬牙，沒有繼續說下去，慕容奚的心卻被弄得生疼。

    是啊，慕琮今年才五歲，正是玩鬧的年齡卻……

    “朕知道，這次落水，是高太妃做的。朕死了，就可以去找父皇了。”慕琮呢喃著，揚起了一抹笑。

    他忽的抬起一雙晶瑩的桃花眸，一雙小手抓緊了慕容奚的，連帶著聲音都有了些微的顫動，焦急的詢問道：“可，可母后要怎么辦啊……”

    父皇臨死之前千叮嚀萬囑托過的，告訴自己一定一定要照顧好自己的母后……要變得堅強，要保護所有喜歡的人。

    慕容奚沉默了一下，突然好希望自己真的是狐仙，能幫助這個稚嫩的孩子。

    小皇帝抬手將眸子里的淚光擦去，一只手仍舊緊緊握住慕容奚白皙的手掌，哽咽著嗓音卻不敢哭出來，只得一味的強忍著，將所有的苦楚都咽下去。

    看著面前渾身顫抖的孩子，此時的他不再是九五之尊的皇帝，只是一個顫抖的、恐慌的孩子。

    如此脆弱的少年，卻要堅強的遵從父親的話保護自己的母親，還要在母親的逼迫下不停的加速成長。

    同時，也要承受起那些莫須有的仇恨。

    自己的叔叔和妻子，本該是最愛自己的親人，卻將他視為眼中刺肉中釘，恨不得處之而后快。

    這是慕容奚兩世里頭一次見到的最真實的皇帝。

    那個脆弱而堅強的少年。

    慕琮只小心翼翼的抬眸，看向慕容奚，顫抖的道：“狐仙姐姐，琮兒害怕……”

    顫抖柔軟的聲音似是利刃切割在慕容奚的心頭。

    “琮兒不怕，琮兒不怕。”慕容奚伸手將小皇帝軟軟的身子抱緊了懷里，她忽的很想保護這個孩子。

    她救不了自己的阿辭，只能將這份深情彌補到慕琮的身上。

    ……

    雷雨還在下。

    夜卻變得安靜而溫暖。

    慕容奚從養心殿里出來時，秋雨已歇，天空里泛著魚肚白。明凈的白在被雨水洗滌過后留下的只剩下一片湛藍色。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在暖閣里半干的錦袍混著長發貼在面頰上，半干的衣服沒有絲毫的保暖之用，風吹過凍得她整個人瑟縮了一下。

    天還未大亮，整個皇宮還處在一種極其安靜恍若睡著了一般的狀態里，只有幾個灑掃的宮人和侍衛。

    慕容奚緩緩的吐出一口濁氣，只覺得一夜的折騰讓她的身子更加難受了。

    葉子不知去了哪，四下里都尋找不到。

    慕容奚只覺得腦袋脹脹的疼，胃里一陣翻涌的惡心感，腳底像是踩著棉花一般站不穩身子，搖搖晃晃里眼中一片混沌，腳下一個不穩，慕容奚猛地栽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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