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上的花旦下了場,不一會兒便有人來敲慕容奚的門兒,葉子忙上前去開,抬眼見的便是那花旦。
花旦還未卸妝,只將頭上華貴的鳳冠摘了下去。
身上換了身幽藍色的長袍,卻是男款。
衣裝上繡著蘭花,領口出滾著銀灰色的線顯得俊秀非凡,萬般儒雅,與他面上的濃妝十分不符。
那人上前來作了個揖:“公主。”
花旦的聲線是男人的,可卻摻雜著柔美,有些娘娘腔卻全然不令人反感,讓人聽著十分的舒服,恍若春日里的細雨。
對于那人輕而易舉的猜出了自己的身份,慕容奚絲毫不曾感到驚訝。
只見那人似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笑著在面前一甩袖子,面上的妝便盡數沒了,露出一張溫潤如玉的臉。
其人面色白皙,唇色里透著水紅,如女子般透著三分嫵媚。
整個人俊雅得恍若神仙妃子,比那女子還有好看,加上一幅細細弱弱的嗓子,讓葉子不由得紅了面色。
“在下蘇卿,字弦之,花名無衣,失禮了。”蘇弦之笑得溫柔,坐到一旁喝了口茶,卻是不緊不慢。
他望向慕容奚的眸子是很特殊的棕色。
比常人要淺,深邃得如同枯井,讓她看之不由得一愣。
蘇弦之也不惱,只撩了袍子坐到了一旁,拿著茶壺替自己與慕容奚各倒了一杯。
“蘇先生,本宮為何而來,你應當知曉的。”慕容奚瞥向他,只覺得面前的人如水一般清清雅雅淡淡的,整個人如朦朧在霧氣里,讓人摸不著頭腦。
尤其是那雙眸子,竟讓她莫名的心生畏懼。
蘇弦之也并不著急,只笑著看向身旁的她,拿了茶杯放在鼻尖輕嗅。
皚皚的霧氣將蘇弦之的面容弄得有些模糊。
“在下幫不了殿下。”
“我……”
“在下是陛下的人,只負責保護和替陛下傳達意思,不負責其他任何。”蘇弦之淡淡的瞥了過來,臺下已有新的伶人上臺。
那女子一身戲服,唱得同樣的花旦。
長袖一甩,頭上的鳳冠在陽光里閃著光,唇角輕揚,未開口聲已到,一雙眸子里眸光流轉,端端是個絕色的美人。
慕容奚眨巴了下眸子。
那伶人不開口卻能出聲,竟是個啞妓。
“在下能替公主殺人,能替公主謀劃,唯獨不能帶公主回慕容。”
蘇弦之擺弄著手里小巧的茶杯,葉子一時不滿一步上前冷笑道:“蘇先生說的是什么話,公主是你的主子,主子說話怎能不應!”
一聲脆響,蘇弦之只輕輕的將手里的杯子放在桌上,抬頭一撇卻驚得葉子一愣。
他沒有生氣,唇角似還勾著一抹笑,只淡淡的說道:“葉子姑娘說笑了,在下是為了保護公主。”
“公主覺得,自己回去了能怎樣。”
“難道公主還覺得,自己是慕容國最受寵的九公主?”
慕容奚一愣,心卻是沉了下去。
蘇弦之說的不錯,自己的皇兄發動謀反,母妃被打入冷宮。
就算父皇對自己仍有舊情她也不再是慕容國最受寵的公主。
她回去,一點用也沒有。
“蘇先生,本宮不要殺人,要救人。”慕容奚定定的看向蘇弦之。
蘇弦之卻是好笑得搖了搖頭,眸色卻是突然一凌,手下猛地一拍桌子道:“殿下,難道你還放不下那個男人?”
慕容奚被驚得往后瑟縮了一下。
那人的眸子從一片平靜瞬間變得波濤洶涌,繼而再次沉降了下去,恍若什么也沒發生一樣。
他笑著搖頭,替自己又斟了一杯茶,道:“公主殿下忘了阿辭了么。”
慕容奚猛地拽住了蘇弦之的衣領。
滾燙的茶灑了出來,燙得她的手背一旁赤紅,可慕容奚卻如同毫不在乎一般,直直看向面前的人。
蘇弦之還似之前那般平靜,棕色的瞳仁里有著微光,唇角揚著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他越是平靜,慕容奚便越是心慌。
“你到底知道些什么!”慕容奚低吼,連帶著呼吸都有些急促。
“知道的,不該知道的。”蘇弦之微笑,“在下都略知一二。”
“公主還是好好回到宮里去吧。”
……
離開了暢音閣,慕國的第一場冬雪便下了起來。
慕容奚有些魂不守舍。
蘇弦之如同一個謎,突然的闖入了她的生活。
這個謎知道她的秘密,也知道了她重生者的身份。
這個謎像是毒蛇一樣。
慕容奚深吸了一口氣,只覺得整個人都陷入了一種強烈的恐慌里,連腳下的步子都有些踉蹌。
葉子一路攙扶著慕容奚往攝政王府而去,擔憂的看向自家的王妃,只覺得那個‘阿辭’似對她的打擊很大。
今年的初雪很大。
只短短的一程路,慕容奚上馬車時才剛下的雪在她到達攝政王府時已經積了厚厚的一層,將整個王府弄得雪白。
慕容奚一路恍惚的向里面走。
“公主,前面是青書閣。”葉子忽的開口,慕容奚猛地回過神來。
——若想救你母妃和皇兄,便來青書閣找本王。
青書閣……
慕容奚忽的想起了那雙深棕色的瞳孔,心里驀地一驚。
蘇卿知道她的身份,甚至知道阿辭的存在,那是否自己的皇兄和母妃便是被蘇卿所構陷,才會陷入那般境地……
如果是這樣,那便只能借助面前這個男人的力量了。
慕容奚深吸了一口氣。
“葉子,在門口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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