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的話讓我很慚愧，想想其實是我拖累了他。

    我記得老頭帶我來到五香村的那一年，有人請他去H市當風水大師。可那個時候，我已經塵埃落定，在秦巖市上學了。

    老頭為了不影響我考大學，毅然謝絕了邀請。在這小山村里面，村民又不是很有錢，賺的不多。

    五年對我來說沒什么，我還年輕可是對老頭來說，卻是再也找不回來的歲月。

    所以聽他這么說的時候，我忍不住哭了起來。也沒什么，就是心疼老頭。

    老頭可能也是心里面難過，后來就沒說了，說是不太舒服，想要去睡一覺。我呢，就呆呆地坐在沙發上。

    一空這小子也是懂事，當成他自己家里面一樣，給我們做飯吃。我心里過意不去，這是我自己家，怎么能讓一空動手呢。

    我收拾收拾情緒，去幫他。一空只叫我打下手就好，我擔心他做全部素的，忙說我來，他不好做肉。

    誰知道一空說他本來就不是真的和尚，剃度修行，那也是俗家弟子，不是真正的和尚。所以呢，他師父沒要求他不吃葷。

    在寺廟的時候當然是吃素了，可是一空說他也嘴饞，所以，每回下山化緣，都偷偷吃了肉的。

    這就可算被我證實了，我說他果然是一個假和尚。一空跟我解釋說這叫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坐。我笑著說，恐怕還有美女懷中摟，佛祖不伺候吧？

    一空知道我說的是誰，臉紅地說沒有。

    他做就做，我也不跟他爭，他不承認喜歡婛兒，我也懶得管。

    我想起來他和不空是師兄弟關系，也一直沒仔細問他。怎么他叫一空，師兄要叫不空？

    一空跟我說，其實是這樣的，不空在他前面拜了師，可是師父說他六根不凈，不肯讓他做真正的和尚，也是做了俗家弟子。就是因為他六根不凈，才起了這么一個法法號。

    可是剃度之后，不空表現卻很好，不沾葷，不喝酒，也從來沒有犯過寺規，每次下山，都能夠很好地完成任務。

    所以，他師父有一段時間，對不空另眼相看。覺得他如果能夠保持下去，會是一個很有用的人。因此，他師父也傳授了不少東西給不空。

    后來，一空入門的時候，師傅說他同樣六根不凈，但是有一點很好，那就是聽話，不爭，什么都不爭。

    師傅說他這一點做到了，所以起名一空。

    聽到這里，我樂得不行，原來是說他們倆六根不凈，不是當和尚的料，所以才會這么取名字的啊。一空還做到了一點，按照佛家來說，五蘊皆空才算是有了修為。

    一空這是有那么一點啊，不過他師父還真是有先見之明，知道這兩個徒弟都不是什么好材料。要不為什么別人拜師的時候，都好好地取法號，就他倆取這么一個名字呢？

    一空說他也明白自己六根不凈，一直在努力著。

    他說其實一開始不空對他很好的，但是有一次，不空下山回來之后，身上有傷痕，不知道為什么，突然就對他改變了態度。

    由一開始的照顧成了冷漠，不空也時常在院子里面發呆。一空說他師父說過，不空心里面有很多不干凈的魔障，阻礙了他的修行。

    當時一空什么也不懂，以為他師父說的意思是不空被什么東西附身之類的。直到他師父算出來天下即將遭受浩劫。

    將八凈錢和降魔杵交給了他，他下山被不空偷襲。他才恍然大悟，所謂的魔障其實是指心魔。

    聽一空說完，我對不空的好奇心更加重了。感覺他是一個很有故事的人，隱藏了太多的秘密，而且，這些秘密跟我有一定的關系。

    不然我想不通為什么他會接二連三地放過我，在守墓村，他的表現也讓我很費解，感覺這個人好像是在故意幫我一樣。

    我問一空知不知道不空的身世，一空搖頭說不知道，一空本人從小父母雙亡，據說也是被孤兒院收養，后來遇到了他師傅，就被他師傅帶走了。

    不空比他大四歲整，一空到寺院的時候是十歲，可以說他們兩相處了很多年了。而且，之前我眼拙了，一空才是真的十七歲，不空就是二十一，比我還大一歲。

    我竟然以為不空其實還沒有成年，額，扯遠了，總之，一空跟他相處的時間也不少，但是不空始終沒有告訴他，他的身世是怎樣的，就連不空的俗家名字，都給告訴過他。

    一空也好奇，問過師傅，但是師傅始終沒跟他說。

    總之，這個不空現在是神秘得要死，我對他一無所知，但是他好像知道我的事情一樣。

    不知道到底是永生教在盯著我，還是不空跟我真的有什么聯系。

    我們說著話，飯也做好了，我去叫老頭起來吃飯，沒想到他并不是在睡覺，而是在整理他的那些書籍，有兩本本是從來不允許我動的。

    一本是茅山秘術，一本是靈寶秘術。老頭把這兩本書都給了我，然后跟我一起出來吃飯。

    吃飯的時候，我出于好奇，問老頭為什么要給我，我是學不了道術的啊。老頭說其實并非如此，說我很有慧根，不過是懼怕鬼王蘇醒，才不讓我修煉的。

    給我這兩本書，是讓我先爛熟于心，知道怎么對付鬼邪，既然一空有辦法除掉鬼王，就讓我在除掉鬼王之后，再來修煉也就是了。

    老頭說他現在是煉不了這些的，這兩本是是他的畢生所學出處，他究極一生，最后也只學到了一點皮毛。希望我能夠好好地參悟。

    擦，老頭先是那么關心我，現在又把他的寶貝傳給了我，讓我實在是有些感動啊。

    于是，我們邊吃邊聊，一空也跟老頭很快熟了起來。

    趁著高興，我其實有很多疑問，想要問老頭，比如說他是正一教的，為什么會有茅山秘術。

    對于正一教，老頭其實跟我說過很多了。正一教起源于漢末，前身就是天師道，也就是張天師所創的道教。

    漢末的時候，由于內部有一定矛盾，演變成了后來的五斗米道。其中的淵源頗為深重，就不一一解釋了。

    老頭看我感興趣，就跟我說到了后來正一教正式形成的時候，又分為了茅山，靈寶，清徽，凈明等派系。

    可是這些并不是一成不變的，發展到了今天，正一教其實很衰弱了，相反崛起的是茅山這支分教。但是老頭說正一教的這支茅山又跟真正的茅山派不一樣。

    真正的茅山派其實就是上清派，后來也分為南北派系，北茅山是始創，南茅山則是在廣東創建。

    可是老頭說雖然不是一樣的，但是其中也有些說不清，扯不明的淵源。他給我那本就是正一教的分派茅山的秘術。

    但是老頭真正寶貝的是靈寶秘術，老頭是靈寶這支分派的。他跟我說，他年輕的時候，可是憑借著熟練的五雷掌法，從一個鬼卒做到了祭酒的位置，這里說一下，正一教把剛入門的新手稱為鬼卒。

    有一定修為之后，被賞識的，并且有一定能力管理其他教徒的叫做聽差。

    等到能力足夠了的時候，就會被提拔管理很多教徒，而且負責教內的一些祭祀儀式，還有義舍的督建。就被稱為祭酒。

    再往上的話，那就是長老了。

    老頭說起當年來，還是挺自豪的，他還給我說，后來他在五香村隱居的時候，有德高望重的長老來請他去做新一任的長老，但是老頭拒絕了。

    我問老頭為什么要拒絕，當了長老，不是很威風嗎？到時候，他接了我，我也可以跟著享福。

    誰知道老頭嗤之以鼻地告訴我說那福不是那么好享的，正一教里面有三個大長老，其余的七個都只是普通長老而已。

    而那三個大長老是不和的，所以，內部斗爭不斷，他也是厭倦了這些，才會選擇退隱。

    老頭跟我說，靈寶秘術里面收神魄法，可以在用一空所說的金剛降魔杵殺死鬼王的時候，保我一命，讓我好好斟酌。還有一種黑扎法，是能夠增強鬼節鞭的威力的。

    我問他黑扎法是煉什么，老頭跟我說主要是強化我的手臂能力的，因此對使用鬼節鞭很有幫助。

    我這個開心啊，簡直就是如獲至寶。老頭隨即跟我說道，讓我千萬不要自己隨便修煉，現在我只需要爛熟于心就可以了。

    這是當然的，我還不想這么早就死，之前老頭給我看的都是一些普通的道術，驅鬼方法之類的。現在終于肯給我真家伙了，我簡直要興奮死。

    一直在一旁聽著的一空忽然就有了疑問，說他之前去化緣的時候，遇到過正一教的人，那些人還跟他聊了會兒天。

    我問他都說了什么，一空說這些人抱怨說正一教太過懦弱了，對什么鬼邪都是安撫，驅逐。遇到強有力的猛鬼，他們就只能是跑。

    這個我也納悶，因為老頭跟我說的是正一教法術凌厲，向來都是以驅鬼降魔為己任的。

    老頭聽完，拍了一下桌子，還沒等我們問呢，他已經忍不住了。老頭說他們哪是什么正經的正一教門徒啊？

    就是一些已經不知道怎么算的分派傳人，傳到他們手里，已經不能算是驅鬼降魔了，他們能做的就是混跡農村，幫人家念經超度亡魂什么的。當然不敢驅鬼了，只能以安撫為主，以驅逐為輔。

    老頭說的也是，現在這種行業的確實很多了。我也覺得有時候可能他們自己念的什么，自己都不清楚。

    這頓酒喝得暢快啊，我們聊得也很歡愉。一空趁著我們高興，說其實他們佛門也是有一些驅鬼降魔的咒語的，但是他沒怎么學會。

    他說他師父有個師兄，這方面是很厲害的。而且早年還教出一個徒弟，也是相當厲害，可惜后來死了。

    吃完飯了，老頭和一空在沙發上坐著聊天，而我多喝了一點，想著出來吹吹涼風。

    我搬了一張椅子坐在院子里面，這時候，我瞅見了一個熟人，是誰呢？宋柒。也就是那個宋老漢的獨子。

    這小子不知道在哪里找了個女朋友，兩個人非常甜蜜地勾著手臂從我家院子門口走過去，竟然沒看到我。

    “咳咳。”我假意咳嗽了兩聲，引起他的注意。

    宋柒回過頭來，看到我，立即笑了起來：“冷楓，你什么時候回來的？也不告訴我一聲。”

    “今天剛回來，行啊你，女朋友挺漂亮的嘛。”我由衷地說道，他的女朋友是很漂亮。

    瘦高個兒，但是身材顯得極為勻稱。大大的眼睛，紅撲撲的小嘴。見到我好像有點害羞。

    宋柒領著她走了過來，跟我說道：“她叫顧小北，是我在電影院認識的。”

    然后又跟她介紹我：“他是冷楓，我的好朋友，好哥們。”

    “電影院認識的？”我好奇地問，“哪個電影院？咱們村頭那個？”

    “不是，是秦巖市的，在火車站旁邊沒多遠。”宋柒很得意地跟我說，“怎么樣？漂亮吧？”

    我點點頭，開始仔細打量著這女孩兒。因為宋柒的話，她更加不好意思，低頭說宋柒瞎說什么呢。

    “她就是跟生人害羞，等到跟你熟悉了，就好了。”宋柒跟我解釋道。“哥們，怎么樣？要在家里待一段時間了吧？”

    “是啊。”我跟他點了一下頭，“是要呆幾天的。”

    “那正好，明天我們一起去看電影唄。”宋柒說著，就遞給我一張電影票。

    我不好接，你說人家小兩口去看電影，去開心，我跟著去，那不是一盞特大的電燈泡嗎？“你們去吧，我就不去了。”

    “哥們，我們已經看過幾次了。都快成了每天要做的事情了，也是無聊。今天多買了幾張票，本來就是想叫幾個要好的朋友一起去的。”宋柒說著，從顧小北的包里翻出了好幾張電影票來。

    “好吧，去是可以，但是你的人選定了嗎？我這里還有一個朋友。”我想我總不能不帶一空去吧？

    “多大點事兒，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宋柒立刻遞給了我又一張電影票。然后賊溜溜地問我：“是不是上次那個美女天師白慕靈？”

    “去去去，瞎說什么呢？”我擺了擺手，心想，還提白慕靈，她現在殺了我的心都有了。

    “這可不是我八卦，是你那天自己跟你爺爺說的，是他孫媳婦兒啊。”擦，宋柒居然還記得這個。

    再說下去，我估計啥都扯得出來，我就趕緊的趕他走：“行了吧你，你看你女朋友好像不太舒服，你還是先帶她去看看吧。”

    宋柒聽我這么說，才注意到顧小北的神色有些難看，“喲，還真是，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沒，就是有點胃疼。”顧小北回答道。

    “她就是這樣，有點小胃病，那哥們說好了啊，明天下午六點，我來找你們一起。我就先帶她回去吃點藥了。”

    “快去吧。”我跟他揮揮手。

    “走了。”宋柒帶著顧小北走了，但是沒走幾步，顧小北忽然回過頭來跟我說了一句話。

    但是我啥聲音都沒聽到，因為她就只是張了張嘴，沒發出聲音來。等他們走了，我才仔細琢磨她的嘴形。

    想了半天，我覺得她說的最有可能的就是：終于等到你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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