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勞澤-肖-貝格, 鐵壁軍團大團長, 歐格拉凱撒第一扈從，衛城大貴族的繼承人, 年僅三十三歲的七級能力者。

    這樣一位偉大卓越幾乎狗哥樹碑立傳的人物仿佛來到這里無聊地坐上幾個小時就是為了和貝少桓這樣一個籍籍無名的地球留學生聊上兩句似的，他理所當然地在這個年僅二十二歲的年輕人面前站住了, 并且表情溫和, 堪稱款款。如果是任何了解肖-貝格或者長期侍奉在他身邊的人看到這一幕，恐怕都會認為尊敬的克勞澤閣下大概最近轉變口味, 喜歡上男性的灰姑娘了。在今后不算不短的一段日子里, 他將要狩獵這位男青年, 然后一場好風送他上青云，直到他最近所積壓下來的所有羅曼蒂克都消耗在這段童話李或者發現新的更有趣的灰姑娘。

    當然, 貝少桓對于克勞澤-肖的這些身份的偉大性并無所知, 或者說所知甚少，因而對于自己在貴族的邏輯世界里將會被定位為一個消耗多余浪漫的“灰姑娘”一無所覺。但克勞澤-肖表現出來的熱情和興趣依然讓他感到別扭和不適，他愣了一下才告訴克勞澤-肖，他之所以還在這里是因為他打算留在羅琳博士實驗室繼讀書。

    “讀書？”克勞澤-肖似乎對貝少桓的答案充滿了意外，他咀嚼著這個字眼語氣里仿佛對它格外有一種偏見。

    “你竟然會想著讀書？”他自言自語道, “這玩意兒你讀了能有什么用呢, 難道還能指望變成第二個林曉嗎？這可不大可能, 林曉他首先得是個智力系……”

    “貝格先生, 您的報告——”

    貝少桓有點尷尬, 不僅克勞澤-肖作為一個基本算作陌生人說話的輕佻態度, 他們兩個人各抓著報告書的一頭站在門口的情景也實在是古怪。

    “哦, 抱歉。”克勞澤-肖松開手，讓那本卡在他們中間的報告被貝少桓拿走。然后他親自用手指夾著一張鑲金燙花的精致名片遞給貝少桓。

    “既然是讀書的話，不妨考慮一下歐格拉的學校。搖光的幾所實驗室放眼宇宙都是最頂級的，他們會愿意接收你，其中也包括珍妮佛-克拉蘇的實驗室。像羅琳這種黃毛丫頭能干得了什么呢，你跟著她呆在這么個又窮又破的實驗室，連會議室的光線都這么不討人喜歡，能學得會什么呢？”克勞澤以一個專業報告幾乎看不懂的半文盲身份站在羅琳的實驗室里對著打算要跟羅琳在這里攻讀學位的地球留學生從羅琳本人到她的實驗室進行了一番全方位的鄙視，然后對他遞出橄欖枝，“考慮一下，然后聯系我。我可以為你介紹珍妮佛，讓她做你的老師。這沒什么問題。”

    貝少桓聽完實在啼笑皆非。他不是不想維護一把羅琳以及實驗室的尊嚴，但面對這位克勞澤-肖-貝格，他實在有一種不知從何維護得起的無力感。也不是說他對于成為珍妮佛的學生好不憧憬，但這位克勞澤先生未必可真太看得起自己。總而言之，他此生從未見過如此信口開河之人，哪怕是在最蹩腳的傳銷演講。

    對于克勞澤-肖遞過來的名片，貝少桓則是下意識地往回推。“您上一次已經給過我一張名片了。”他說，“感謝您，您真是熱心，我其實從來沒敢想去申請珍妮佛博士的學生。”

    但克勞澤毫不在意：“留著吧，也許之前那張被你搞丟了，否則不會這么長時間一次都沒用到。”

    “相信我，至少在今后很長的一段時間內，燈塔星所有的研究機構和實驗室都不會有好日子過，協會的力量不能他們所能對抗的，你很快就會想要離開燈塔星了。需要的時候隨時可以找我，不必客氣。我相信我們很有緣。”他向貝少桓微微一笑，將名片放在他的手心，然后翩然而去。

    貝少桓看著手心里的名片有點發愣，名片是黑金材質，壓得極薄，正面燙著一連串金色的花體字符，應該是克勞澤－肖用時髦的古日耳曼語拼寫的全名。反面正中則是壓刻出來的貴族徽章，構成徽章紋理的凹槽里隱有能量流動，構成某種顛簸不滅的法則。這樣的法則貝少桓尚無法理解，只感覺浩浩湯湯宛日落星沉，群光閃耀。他的內心非常因此不安，仿佛自己是一腳踩進里某種未知世界的邊緣，其間充滿了未卜的命運。

    顧晗晗抱著另外幾本報告冊子朝貝少桓走過來。“剛才那個克勞澤－肖跟你說什么？”她問，“我剛才看見他纏著你”

    貝少桓回過神：“哦，沒什么，他說實驗室如果在這次審查里關門可以找他，他能幫我介紹個新實驗室還有老師。”

    “給，他們說這些是交給你統一銷毀。”顧晗晗把手里的冊子遞給貝少桓，看見他手上拿著的竟然是克勞澤－肖本人的徽鑒標志，立即皺起眉。她不高興地道：“別理他，那個克勞澤－肖，他那個樣子一看就是個妖艷賤/貨，他肯定是想勾引你，把你拐賣掉！”

    “……”

    貝少桓啞口無言，心里真覺得顧晗晗隨心所欲，有無辜中傷的嫌疑。那位肖－貝格先生雖然說話雖然信口開河，不是十分靠譜，但因為這個就說人家是妖艷賤貨就太過l吧？雖然充滿著未知和不確定，但貝少桓感覺得到，他似乎對自己并無惡意——

    顧晗晗看著小貝學長不說話，非常當做一回事。于是添油加醋地向他講述：“你不知道，這個克勞澤是個衛城大貴族，表面上看著是風度翩翩，但底子里殺人越貨敲骨吸髓不帶眨眼的。不僅如此，他影響力所在的歐格拉現在正在鬧分裂，歐格拉皇帝是一波，他還有其他的超能力貴族是一波，兩撥人斗得舍生忘死，今天一個刺殺，明天一場內戰，還有其他的力量干涉其中，各種多面間諜玩著無間道。你要是跟他攪在一起那就等于是被拉上賊船，不知道哪天就被填了哪只坑。總而言之，你千萬別理會他。你要有事，你就找我，我不能坑你。”

    不僅如此，她還專門從指環抽出一張通訊便簽，上面標注有加爾侍從長的聯絡方式，塞給小貝學長：“我回地球的時候有任何麻煩，不管是實驗室還是小貝學長你自己，都要趕緊告訴我。如果通訊干擾接不通，你就連這上面的頻段，這個一定能通，也一定能幫得上忙——就算萬一幫不上，他也一定能知道找誰能幫得上。”

    貝少桓好好地在燈塔星活了四年多，沒她顧晗晗的時候也一直活得好好的，實在不覺得自己就一個暑假的功夫她不在能攤上什么危及性命大事，但顧晗晗說得煞有其事，他也不得不鄭重以對。

    “行，我記住了。”他點點頭，將顧晗晗那張便簽和克勞澤-肖之前留下的名片合在一起，收進指環。

    顧晗晗放心了，揮手跟小貝學長告別：“行，那我走了，明天就不跟你告別了，暑假愉快。嗯，你給阿姨說，等我回來請她吃飯。”

    顧晗晗出門搭車，羅琳則在門口送林曉和其他審查委員們上車。在車還沒啟動的時候，林曉隔著開啟的車窗，忽然對羅琳說：“我考慮過了，也試著替你做過推演，你或許該試一試放大模擬，換一個宇宙界面進行擬合，比如說回歸點的宇宙——”

    “放大模擬，”羅琳一愣，眉頭不由緊索，“您所說的放大是指——”

    但車已經開了。

    羅琳下意識地向前追了兩步：“等一等，林先生——”

    然而，林曉根本沒有等她的意思，車窗向上升起無情遮住了林曉的側臉，地面車義無反顧地載著他開走了。

    “回歸點，回歸點……”羅琳呆立當場，默念著林曉留個她的字眼，在能量的自主驅使下陷入深層的思索。

    曾經她所得到的所有實驗數據在她的意識世界具現，成為一股股兇狠的亂流，四處沖殺突擊。然后亂流席卷而上，勢如海浪翻滾，沖刷激流，滌蕩不休。漸漸百川歸流，朝向一點。然后波狀的能量線條開始自此萌發，絲絲縷縷逐漸長大，順著經緯編制成場。然而這場卻很不完整，窟窿連著洞地空出許多黑黝黝的盲區，以至于場不成場，無力迸發出激能。

    羅琳俯瞰意識世界中這只不完成的模型，思維幻化作無數只的“眼”同時審視著那些黑黝黝的盲區，于這不見底的黑暗中看到了無窮的希望。

    數據！她需要更多的數據，更多的實驗，然后才能編織出新的盲區，補上那些黑洞。

    “羅琳姐，我走了哦，咱們秋天見。”顧晗晗在這個時候拍了她的肩膀。

    數據！

    羅琳反手擒住顧晗晗，拽著她就往實驗室返：“別急，先幫我補個實驗。”

    還要補？

    顧晗晗一聽還要補做實驗頓時就后脊梁發寒腳發軟，昨晚從實驗室出來的頭疼和肉疼又一起發作起來。

    她被拽得踉踉蹌蹌，一路抗議：“不行，羅琳姐，我做不動了，你讓我走吧。我叫的車都已經來了，我明天還要回地球，我還沒收拾東西，我——你總得讓我今晚跟安東尼告個別吧！”

    羅琳抓著顧晗晗的手并不放松，但口氣倒是放松了：“放心，明天天亮之前肯定會放你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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