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九晟走后,云生轉身看著那盆血肉,犯起難來。
皮還湊合,可這被切割得整整齊齊一塊一塊的人肉,碼放在那里,得,接下去幾天看來得吃素了。
云生壓了壓已經涌到喉嚨口的酸味,她剛才還好不容易說服自己克服了人皮的恐懼,現在又要說服自己去克服人肉的觸感。
“其實吧,你可以把這盆子肉當做豬羊肉,這樣就不會那么害怕了。”張同將那盆血肉“啪”一下放到云生面前,云生看著,終于還是忍不住作了個嘔。
張同完完全全無視了云生擺在眼皮子底下的恐懼,慢悠悠道:“這樣,我們分工合作,你呢,找出周先生脖子上被切割到的那塊肉,我呢,去檢查周先生被掏出來的內臟。”
云生摘掉手套,捂著喉嚨,問:“如果要判斷周先生的死亡時間,不是可以根據血肉上長出的蟲子的大小來判斷嗎?”
張同擺了擺手枝頭:“現在天氣熱,溫度高,蟲子的成長速度會加快,所以我們以蟲子的體積來判斷是很容易出現誤區的。更何況,我們現在不僅僅是要確認周先生的死亡時間,還要確認周先生死之前,吃過什么東西。”
云生點點頭:“之前關楚去了周先生的家,家里的廚房很干凈,沒有開過火的跡象,所以他是在外面吃的飯。”
“沒錯。”張同從桌案底下端出那盆內臟,兇手將周宣明的牙齒和眼珠都歸類于內臟部分,同樣的按照他的習慣,將牙齒挨個兒擺好,眼珠也完完整整擺在臉盆的角落里。
“周先生性格孤僻,在樊縣沒什么朋友。雖然在樊縣居住了那么久,但好像沒聽說有什么親戚來找他,那么他去外面吃飯的話,就是一個人。現在是中元節,各大酒樓餐館的生意都很冷清,他一個人出來吃飯,一定很引人注目。”云生慢慢分析著,剛才被血肉勾出來的反胃惡心,現在也都被這些細節慢慢沖淡了。
重新戴好手套,云生回過身,開始一塊一塊將臉盆里的肉塊拿出來,擺在事先攤好的白布上,仔仔細細。她不太能夠分辨每一塊肉塊都屬于周先生身上的哪一個部分,只能按照她拿出來的順序,從左到右,從上到下,依次排列。
張同看著她認真的樣子,點了點頭:“樊縣每一家酒樓的菜色雖差不多,但總有那么一兩份是酒樓獨有的特色菜。像周先生這樣身份的人,就算他不說,酒樓的人也會給他上一份特色菜。”
“你說得對。”關楚不知什么時候回來的,還在門外的時候就聽見張同說的話,張口就接了話茬,剛踏進驗尸房,他也絲毫不避諱,偏頭瞅了一眼云生在干什么,撇了撇嘴,又湊到張同那兒去。
張同白了他一眼:“干嘛呢?有事兒說事兒,沒事兒滾一邊兒去。”
關楚隨手拿起擺在一旁的茶壺,就著茶壺嘴灌了一口,道:“你們手別停,聽我說就成。周先生前天下午出的門,晚飯是在滿月樓吃的,滿月樓的小二能作證。他一個人,點了六個菜一個湯,吃飯的時間大概是一個時辰,期間小二進去過一次,里面只有周先生一個人。”
“周先生看著挺瘦啊,這么能吃?”云生插了句嘴。
“之后,周先生就結賬走人了。小二送出去的,親眼看著周先生回了家。”關楚說至此,就停了話,云生手頭上的動作也停了下來,忽而轉過身,眉頭微蹙,隱約有些疑問。
關楚唇邊揚起一抹淡淡笑意,抬起手:“請這位聽眾提問。”
“為什么小二那么確認周先生吃完飯就回家了?”
“因為周先生出了滿月樓就往左走了。”
云生卻搖頭:“就算周先生的家是左邊方向,但那又不能肯定周先生一定是回了家,就算他進了家門,他也可以在小二看不到的時候,再次離家,誰又能證明周先生進了家門之后就沒再出來過呢?”
云生將一塊肉塊擺在白布上,又繼續說:“而且你之前不是說過,周先生家的廚房沒有動過的痕跡,證明周先生沒有在家做飯。那么就算從前天他在滿月樓吃晚飯之后回了家沒再出來,昨天他又是在哪里吃飯的?見了什么人?發生了什么事?亦或是,有什么人原本就看周先生不爽。”
關楚打了個響指:“這也是我接下去要說的,昨天早上,周先生是去路邊一個包子攤買了兩個肉包,午飯是在滿月樓解決的,此間他都是一個人。晚飯,也就是大概酉時三刻的時候,他去了紅豆臺,依舊是一個人。我問了紅豆臺當時伺候周先生的姑娘嵐青,周先生沒有過夜,二人也就是簡單的喝喝茶彈彈琴,聊了聊心事,大約亥時一刻的時候走的。”
云生聽著,心中疑惑越堆越多,她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肉塊,然后擺在白布上,道:“我還以為周先生這樣的人,不太會有姑娘愿意伺候他呢,先前無衣說紅豆臺有周先生喜歡的姑娘,我還半信半疑,看來那位嵐青姑娘倒是眼光獨到。”
關楚摸了摸鼻子:“周先生這個人,雖然性格比較孤僻,但為人尚算溫和,也不是那種陰惻惻的人,相比較于那些喝了幾滴酒就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誰開始發酒瘋的大老粗來說,周先生這種書生還是比較受姑娘歡迎的。”
云生看了關楚一眼,還要說什么,卻見外面的天氣竟不知不覺暗了下來,算算時間,這個時候也該吃晚飯了。手邊還有大概三分之一的肉塊沒有擺完,云生并不習慣做事半途而廢,雖然疑問還有很多,但目前當務之急,還是要先確定周宣明的死亡時間,這樣才能推斷出在那之前,周宣明可能見過誰,又為什么要去清詞書院。
而此時,紅豆臺中,無衣坐立難安,終于還是來了。
“雪淀姐,怎么辦?”嵐青長的并不算太漂亮,充其量也不過是五官清秀,此時,她一雙手正緊緊攥著袖子,在屋子里走來走去。
無衣閉了閉眼,從懷中掏出一張稍有些褶皺的紙,拍在桌子上,對她說:“這是你的賣身契,從此以后,你與我紅豆臺,再無瓜葛。”
嵐青一愣,幾步跨過去,拿起桌上的契約仔仔細細看了好幾遍,一雙水眸中滿是不可置信:“這……這真是我的賣身契,為什么?”
“周先生早先就與紅豆說過,要贖你,只是時候未到,以防萬一,他還存了一筆錢在紅豆那。紅豆入獄之前,與我說過這筆錢存放在哪。如今,周先生沒了,這筆錢就算是你的,就在床底下的柜子里,你拿去吧。”無衣指了指里屋,心中愈發難安。
嵐青不置可否,從床底下找到那只箱子以后,她的身體恍若失去了支撐,一屁股坐在地上,瘦弱的雙肩止不住地顫抖著,只一會兒,嵐青便捂著臉嚎啕大哭起來,淚水順著指縫淌落下來,面前的地上很快就濕了一灘,無衣看著,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原以為,還能再等一等,可如今周宣明死了,說明他們的速度要比想象中的快,那么,她也就不能再等了。
“我不管周宣明跟你說了什么,總之,拿著你的錢,立刻離開樊縣。”無衣扔下這句話,便起身出了屋。
天色已晚,大街上也沒什么人了,行至不過半刻鐘的時間,她就已經站在了縣衙大門口,而云生正從里面出來。
二人猝不及防視線對上,云生一瞬間的以為她是來找章九晟的,走了幾步靠過去,張嘴就道:“大人不在府衙里。”
卻不料,無衣搖了頭:“我想進大牢,見紅豆一面。”
“行,我帶你去吧。”云生說這話的時候,是帶著一點私心的,自從上次在大牢里面莫名其妙暈過去以后,章九晟就下了令,不許云生再進大牢,誰勸都不行。
不止是無衣,云生自己也想見紅豆。
熟門熟路,云生帶著無衣就到了大牢門口,那幾個守門的捕快一看是云生,立馬上前:“云師爺,大人說了,您不能進大牢。”
云生尷了個尬,沖無衣笑了笑,一把抓過牢頭,從袖子里掏出一錠銀子,飛速塞到牢頭手里,又拍了拍他的手背,笑著道:“給兄弟們買點酒喝,不耽誤你們時間,我進去一會兒馬上出來,你不說,我不說,完美。大人要是發現了,我一人頂罪,絕對不給你們帶麻煩。”
“可是這……這……”
“誒呀,就這么說定了!”還不等那牢頭再說些什么,云生一把抓住無衣的胳膊就往大牢里面走,剩下那幾個捕快面面相覷,見牢頭都沒攔,他們也就只能站在后面干看著。
那牢頭拿人手短,轉過身道:“散了散了,該干嘛干嘛去,今天誰也沒來過。”
一聽牢頭這么說,其他人也就打著哈哈,一一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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