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葉陽自述

    游戲場開業(yè)兩年多，磕磕絆絆地過了不少坎兒，眼下本金都賺回來而且小有盈余。這多虧了那個當(dāng)主任會計師的表姐夫。表姐夫有點木納，對表姐卻是一百個上心，對我這個半路上揀回來的內(nèi)弟也格外地好。表姐夫?qū)��?jīng)營店面了解的不細，但做了十年的商務(wù)會計怎么也比我強，把預(yù)算、成本、流動資金等等弄得通透，那段時間我被逼著學(xué)了不少從未見過的東西，活得充實。

    日子忙碌而平淡，只是從前四處流浪朝不保夕的日子，仍是心里化不開的一片陰影。

    如果不是在火車站，不留神撞倒了一個接站的女人；如果不是看見母親的照片出現(xiàn)在那個陌生人錢夾里而失了態(tài)；如果不是那個女人叫出了我的乳名，那么我根本不會在這個城市停留。也不會遇上那個讓我有一絲萌動的女孩——孫雨涵。

    本以為自己的心早沒有了知覺，但是住在表姐家才發(fā)現(xiàn)，我仍然有種對家的渴望。表姐錢夾里的照片并不是媽媽，而是年輕時的姨媽，兩人本來就很像，所以當(dāng)時是我認錯了。

    我是個很不容易給出信任的人，但是看著影集里父母當(dāng)年結(jié)婚時的照片，姨媽和母親的合影，還有姨媽抱著還是小女孩時表姐的照片，我相信了。因為我不值得有人花這么多力氣來造假。

    “吃東西吧，”表姐把保溫盒打開，里面是餃子，“你最喜歡的茴香餡。”

    “姐我買著吃就行，不用這么麻煩。”餃子好吃但一個人做，工序就顯得太多。表姐有心臟病姐夫怕她勞累，從來不要求她給自己包餃子吃。而且表姐和姐夫都吃不慣茴香的味道，她這是專門給我做的。

    雖然我很想好好品品個中味道，但是這會店里客人多起來了，我得速戰(zhàn)速決。中午和表姐搭訕的劉老板被他朋友趙原叫走了，我像平時一樣殷勤地給他結(jié)帳，招呼他再來。

    他是個小公司的老總經(jīng)常來包場。包場的收入是散客日均收入的兩倍，而且他雖為人精明但從不在我這里吝嗇，所以即便他不包場我也會周到地應(yīng)對。

    現(xiàn)在這位金領(lǐng)走了，我也該分出精力處理一下面前的三個人了。

    “我們這都是經(jīng)常來玩的，你就不能給個優(yōu)惠嗎？”

    說這話的人是陸鳴介紹來的，當(dāng)時就說是好哥們兒（惹不起），給他們辦了唯一一張會員卡，所有的飲品都有折扣。他們?nèi)齻�人沒有背景，但是我那合伙人獨自在臺球社惹上他們仨，自然是他們說什么是什么。雖然陸鳴早就撤資不干了，但是一個月前他帶著幾個人進店時，我還是給足了面子。

    人不能太貪，對于得寸進尺的人，我有自己的底限。天已經(jīng)黑下來，小街道上的人應(yīng)該不會太多。

    “這樣，今天你們打車去下一個地方的錢我出。我送你們下樓。”打定主意我微笑著提出了新的方案。

    三個人帶著小人得志的樣子跟著我下了樓。他們中最賊的肖達臨出門還順了一聽啤酒，我只裝沒看見。出了大廈的轉(zhuǎn)門，我走進了后面的小街。這三人以為我要食言就緊跟進來。

    我說：“我下來就是告訴你們，以后會員卡作廢了。”

    為首的李尚沒料到我敢這么說，等了一會又沒看見旁人，三對一，他們馬上就圍上來。

    “你TMD膽肥了！”說著李尚躥過來迎面就掄起了拳頭。

    看動作就知道他不是個很會打架的人，動作不夠快，下盤也不穩(wěn)，仗著人高馬大虛張聲勢而已。我很容易就握住了他手腕，借著沖勁往旁邊用力一帶，不用使絆子整個人就趴下了。

    肖達那邊手里一動，我就猜到他是要偷襲。我抬腳把甩過來的那聽啤酒又踹了回去，肖達“啊”地大叫，疼得蹲了下去。

    最小的那個反應(yīng)更快，轉(zhuǎn)身就逃得沒影。

    看看左右沒人，一切還算順利。我把兩人都拉起來，問他們用不用去醫(yī)院。兩人都不敢說話一個勁搖頭。最后肖達捂著肚子說：“大哥，以后我們跟著你，給你看場子吧。”

    我擺擺手說：“我這小本生意，自己都養(yǎng)不活。”示意他們別跟著就趕緊上了樓，我怕表姐會擔(dān)心。果然剛走出電梯就看見表姐站那等我。

    “我就送幾個客人，你怎么也出來了。”

    “他們沒……為難你吧？”表姐的情緒都掛在臉上。

    “姐你想哪去了，這都是朋友介紹來的，怎么會為難我。對了，你還不回家，姐夫都下班了吧。”我裝作什么事都發(fā)生。

    “這周你姐夫出差了，下周二才回來呢。我在家也沒事，在這陪陪你。”

    “好。”我心里一暖。

    我說不清是從什么時候?qū)Ρ斫阕兊糜悬c依懶。但我清楚最初讓我信任她的，不是那些周道的衣食住行，更不是那堆老照片，而是她的唇型。

    十二歲之前我身上帶著媽媽的照片，后來在意外中弄丟了。每天都在顛簸中度過，漸漸地她的樣子也記不太清，只記得她的唇型很完美。小時候天真地認為這應(yīng)該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唇型，再沒誰能擁有。后來見到了表姐，還有姨媽的照片，那唇型如出一轍。

    表姐有些自己都不太注意的小動作，讓人感覺非常熟悉而舒適，也許這些就是血液里流趟的記憶。她把我留在身邊，給了我一個可以在陽光下正常生活的契機，這在以前我想都不敢想。漸漸地這個比我大八歲的表姐，成了我生命中最珍視的人。

    晚上七點表姐回了家，沒想到十一點又打來電話問我吃不吃夜宵。實際上今天店里人很多，四點鐘吃了餃子就一直忙著，表姐一問也確實覺得餓了。

    “我叫了外賣，一會就送過來。”我想讓她安心。

    “你那人散了嗎，我在家睡不著，不如我去你那幫你盤盤新進的貨。”

    我想讓她好好在家睡下，但知道就算不讓她來，多半她也睡不好。而且我確實也很想見她，好像看見了她才能確認，現(xiàn)在的家是真實的。雖然我不常回去，但她一直都在家里等我。

    放下電話在網(wǎng)上給24小時送餐的網(wǎng)店下了單，接著場里最后一位客人也走了，我想了想又叫了一份給表姐。

    電話再響起是送外買的小哥，他跟我說，有位要去2505的大姐在門口，能不能讓她帶上去，自己趕著送下一家。說著讓對方接了電話，果然是表姐。

    “對，錢付過了，你上來吧，我等你。”放下電話，一縷溫馨漫上了心頭，和表姐一起吃東西就不會那么寂寞了。

    但是，我萬沒想到這飯竟然一夜都沒吃上，而且還意外地讓我想起了那個本以為再不會有交集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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