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筱筱慢悠悠走著,腳上已是烏漆墨黑一片。
她所處的位置是一片老舊破爛的城中村,道路窄小復雜。房子高低矮小不同,而且排列冗雜繁亂,有好多還是新蓋的簡易房子,不符合建造標準的異常破舊的。常常是十幾片不知從哪里拆下的鐵皮,釘槍一釘就組合成了一間小屋子。里面住著三兩戶人家,或者是更多,大家擠在一起,講究些的或許會用布簾隔開,不在乎的人也就那樣了。
大家都像是沙丁魚罐頭,整個城中村都是罐頭盒子,而里面的人卻是被禁錮的沙丁魚。擁擠一團,卻又無力逃開。
這里人流量大,且三教九流的人都有,即使睡在家中都不一定能保證不會遇上劫財害命的。即使警察也不會管這里的事情,這里便是灰色地帶。在這里的人死了便是死了,仿若腳下的螻蟻,大家都是食物鏈中最低級的。誰也別瞧不起誰,不過是盲目地活著,麻木且沒有希望。
許筱筱自從初中起,就開始申請住宿學校了,即使是放假休息也只會去找份工作掙點生活費。她自小便被母親教導:筱筱,你不屬于這里,你將是要飛出野雞窩的金鳳凰。媽媽確信著這一點,這才供你上學讀書,但也只能供到你上高中為止,以后就要靠你自己了······
那個刀子嘴豆腐心的女人在這魚龍混雜的地方開了一家小小的面館,位置很好但是面積十分小,僅能擺下三兩個桌子,其他的就要擺在露天底下了。
鄰居兼房東是一個孤寡老太太,就是她收留了十幾年前的許母還有她懷里剛出生的許筱筱。還愿意分給她們房子租住,甚至連第一個月的房租也沒有要她們的,這也令許母和許筱筱十分感激她。老太太有大半生都在等待一個可能回不來的人,最喜歡做的事情便是拿個小板凳,在她家門外的大樹底下乘涼,眼神殷切而堅定的看著通向她家的路口。或許那里在某天會出現一個熟悉的身影,她唯一的兒子。她坐在樹下,就像是一個人型警報器。雖兩眼渾濁,耳朵也不好,但是總能夠一眼看出哪一個在許筱筱家吃面想逃單的人。
當出現這種行為鬼祟的人的時候,老太太便會發出一陣古怪的聲音,而許筱筱的母親就會將手上的油膩抹到圍裙上,提著把菜刀形如母夜叉似的。“哪個小兔崽子,敢到老娘的地盤上吃面不給錢的!看老娘不剁了他做包子吃!”
就像是一種默契,千百次形成的默契。
幼時,店里忙了許筱筱便會去幫忙,小小的身子捧著大大的面碗,脆生生地說:面來啦,誰要的?到了吃飯的點時,許筱筱母親便會做兩份面條,一份用小小的塑料紅蜿裝著,一份用青花瓷的大碗裝著。
她總是會一臉嫌棄地把許筱筱叫過來:去去去!在這里盡是添亂搗蛋的,成天就是不干正事,這里要你幫忙的?這兩份,一份你自己吃,一份端給那位奶奶吃!
第一次來店里吃面的人或許會為許筱筱打抱不平。
“老板娘,你女兒可乖了,一天沒見喊累過。笑得也甜,說話也好聽。哪里是添亂呢?為了你這可愛招人的女兒,我也得多來幾次啊!”
“是啊,老板娘你要是真嫌棄了,就給我啊!這女孩長得又漂亮又乖巧的。”
“我家正巧還缺一個女兒,漂亮乖巧的。”
經常在店里吃的人也都知道了許筱筱母親的性格,偶爾會和新來的客人調笑著說:“老板娘哪里是嫌棄了,怕是心疼還來不及呢!天天準時準點地給她準備面條,讓她出去吃掉后再回來。就怕餓壞了她。”
許筱筱的母親總是會在這種時候頂著一臉戰意,提著把寒芒四射的剁骨刀就沖了出來。在空中比劃幾圈,威脅的眼神在食客頭頂上掃來掃去,明明白白地告訴所有人:哪個敢要我女兒?
當所有人被她眼神逼得低頭吃面了以后,她才會滿意的回到廚房里剁肉。哆哆哆地聲音,輕快卻十分有節奏感。
有時候看著許筱筱站到那里一臉懵懂的樣子,又會恨鐵不成鋼地說“端去呀!吃完了就在奶奶那里寫作業知道嗎?要是叫我知道你作業不好好做的話······”
‘簌~簌~’厚實的剁骨刀在空中,被她舞得虎虎生威。如果空氣有實物的話,此刻一定已經斷成幾百段了。
許筱筱最喜歡在大樹的陰影下和老奶奶待在一起了,她總是會在她寫作業的時候或者是吃面的時候給她講故事。很多很多,有關于她那個當兵后不知死活的不孝兒子,有她年輕時候的所見所聞,怎么嫁給她丈夫的,又是怎么成了一個房產還挺多的包租婆的。也有許筱筱母親是如何來到這個城中村,最后被她勸解后決定要在這里安定下來的故事。
她走了幾圈,發現自己好像找不到家了。畢竟打上初中便不再回來了,加上她是九年后的許筱筱。記憶中熟悉經常跑跑跳跳的道路都消失不見了,只有在原有基地上新蓋的一大片房子。
畢竟是城中村,她怎么連這里的簡易房子更新換代很快這個問題,也給忘記了呢?
“哈哈哈,你追不到我!”
“死胖子!死胖子!”
幾個小孩笑嘻嘻的從一旁窄小的巷路跑了出來,靈活的鉆入了另一條更為窄小的巷路。孩子的童真令他們無論在什么情況和環境下,都能找到有趣的開心事。
“有本事別讓我捉到你們!我一定會打死你們!”
“快跑啊!死胖子要打死人了!”
“別叫他捉住啊!”
“我要剝了你們的皮,砍了你們的腦袋當成球踢!”
喲!小小年紀煞氣還挺重。許筱筱想了一下,并沒有將這句話放在心上。她繼續向前走著,卻不防被右邊巷口跑出來的人給撞了個正著。
薛晨的身體很胖,為了追前面靈活跑動的孩子,已經盡了最大努力,身上的肥肉也在啪啪地四處亂抖滾動。豆大的汗水迷糊了視線。自然沒有注意到前面的十字路口,慢悠悠地走出個身材纖細曼妙的女生。
現在,就是發現了也來不及了,因為慣性以及重量的加持作用下,他已然撞向了對方。對方倒好,被他碰到后立馬如燕子似的靈活閃過了,但他卻是直直的朝著路上凸起的鋼筋倒去。
在城中村里,像這種隨意丟棄的建筑廢料很多,還有生活廢品,丟得到處都是。住在這里的人早就見怪不怪了,沒有人想著去清理掉,大家平常躲著點走便是了。至于汽車是否方便行駛,那就更不管他們的事情了,因為這里所有的道路早就窄小到連行人通過都快成問題了。
四個輪子的汽車,在這里大概要比UFO還要稀奇。
“哎!你小心!”許筱筱顯然也看見他的腦袋快要被鋼筋戳穿了,一把拉住他的手臂,可他的胳膊太粗了,她一只手握不住,差點要被他的重量給拖累摔下去。她又趕忙兩只手一起抱住,使勁將他摔倒的方向往自己這邊拉。
咣當一聲
許筱筱感覺自己快要被壓吐血了,身上像是一座巨大的肉山壓著她,動彈不得。
“小賤人?”耳邊傳來屬于男生的聲音,對方應該是處于變聲期,所以嗓音十分的沙啞難聽。他連說話內容也并不算得上有多好聽。聽聽,誰會對第一次見面而且還救了他一命的人稱呼小賤人的?謝謝也不說一句。
薛晨像是觸電似的從許筱筱身上滾了下去,“許筱筱,你個小賤人,怎么還敢回來!”
許筱筱深深吐了一口氣,在記憶深處找到了有關這人的印象。薛晨,繼父帶來的拖油瓶之一。
從來到她家的第一天起,便趁著晚上她睡著的時候剪掉了她的頭發,還威脅她說下次要剪掉她的頭,害得她連續好幾天晚上睜著眼不敢睡覺。之后和他姐姐做的事情就更加可惡了,剪爛她的衣服,還撕扯她寫好的作業本,搶她的東西吃······反正只要能讓她不開心,他和他姐就會異常開心。
變態的姐弟倆和吃喝嫖賭無所不作的繼父,堪稱禍害三人組。
“薛晨,你幾歲了?嘴巴放干凈點,我再怎么說也是你姐姐!”許筱筱慢慢坐起來,她本就受著重傷,又被雨水淋了好久,加上被薛晨那將近兩百多斤的身體一砸。已經去掉了半條小命,如今薛晨滾動時塵土飛揚,劇烈地咳嗽起來。
“咳咳咳~~~”
“你不是被那個老女人趕走了嗎?老女人都已經不要你了!你怎么還敢回來!”
“這是我家!薛晨!她不是老女人,她也是你媽媽!”許筱筱歇了口氣反駁他,“我回自己家天經地義!還有,我忘記該怎么走了,薛晨。”
許筱筱低垂著腦袋,一臉地恐慌與失落。萬一她要是找不到回家的路怎么辦?媽媽會不會忘了她?
“切,你忘記回家的路管我鳥事!呸!”薛晨吐了口吐沫,拍拍屁股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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