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時若是遇見這種情況，我肯定是要忍不住擔驚受怕的。但是不知道為什么，這條小道卻就是讓我無法產生抗拒或者恐懼的感覺。

    我猶如著了迷一般，順著這條小道慢慢地走下去。忽然一陣清風吹在我的臉上，弄得我很是舒服，有點忍不住閉上了眼睛，只感覺自己仿佛在夢游一般輕松。

    空氣中帶著一絲綠葉的甜香味，吸在肺里有一點小冰涼的刺激感，腳下的泥土柔軟卻踏實，我往下走去，那白霧慢慢消散，出現在我面前的是一株很大的菩提樹，在菩提樹旁，有一條清澈的小溪。

    溪水流過，帶起嘩啦啦的聲音，猶如音樂一般悅耳。而在小溪旁，也正是菩提樹正下方，有一個皮膚潔白的女人正側坐在草地上。

    她頭發很長，似乎有一米五左右，體態略微豐滿，并沒有穿衣服，身上的肌膚白里透紅，很是健康。

    就是這么個女人，讓人看著沒有一絲雜念，反而覺得很是純凈，純凈得猶如她的眼眸。

    她此時正將手伸進小溪里，然后取出一些水，灑在自己的肩膀上。隨后她用手輕輕揉搓著肩膀，看著有點像是在洗澡，也有點像是在享受溪水的觸感。

    我忍不住輕聲問道：“為何只取這么一點水？”

    女人看了我一眼，她平靜地說道：“世間萬物，感觸到便是足夠。”

    她說話的聲音與普通人不同，因為她說話的時候，仿佛是一個男聲和一個女聲同時響起。但不知道為什么，雖然這種奇怪的聲音從她口中傳出來，我卻是覺得如此自然。

    “請問先生怎么稱呼？”我問道。

    “大自在。”她再次說道。

    我頓時恍然大悟，看來這位就是他們說的那位大自在。我一直以為大自在已經很老了，問題是她已經確實很老，卻沒想到她看著竟然如此年輕，約莫只有三十歲出頭。

    而且我現在能確定，大自在到底是男是女恐怕是個謎。但無論如何，她已經修煉到中性的地步，可謂是佛教大能者。

    我連忙雙膝跪下，恭敬地說道：“小子李河，不知怎么的來到此處，見到大自在……”

    說到這里，我一下子有些不知道該稱呼什么，而大自在似乎是看出了我的疑惑，她輕聲說道：“菩薩。”

    “不知與南無大自在菩薩……是什么關系？”我小聲問道。

    大自在笑道：“拜的便是大自在菩薩，算是傳人，你稱呼我為大自在菩薩便好。”

    我急忙點頭道：“大自在菩薩，我為何會出現在這里？”

    “功德夠了，自然就到了……”大自在菩薩瞥了一眼我的口袋，輕聲道，“將舍利子拿出來。”

    我連忙就拿出舍利子，大自在菩薩將手指勾了勾，那舍利子頓時猶如長了翅膀一樣朝著她飛去。而她收下舍利子之后，對我說道：“癡夢僧人，一生向佛，是乃高僧。他既然死后，將舍利子與功德交付與你，那你便說說，想用這舍利子和功德，換走什么？”

    我愣了一下，原來癡夢僧人報答我的方式就是這個。他知道我擁有他的舍利子之后會見到大自在菩薩，而所謂的報酬，就讓我自己在這領取。

    說起來……

    為了佛像，他原本就沒打算活著。

    我嘆了口氣，既然是癡夢僧人的死前遺愿，我自然是不能浪費了。我有些小聲地說道：“請問……可以兌換什么？”

    這時候我說得真心很害怕，因為大自在菩薩和我的地位相差實在太大。而大自在菩薩并沒有任何表情，她解釋道：“佛光，佛藥。”

    果然出現了佛光！

    我連忙問道：“佛光有什么用？佛藥有什么用？”

    我這時候是有點放心了，因為我想起出家人是不急不躁的，更何況大自在菩薩。她果然沒有半點不耐煩的樣子，微笑著說道：“佛光，可以為你在危機的時刻擋下致命一擊，但是只能使用一次。至于佛藥，更是有起死回生的效用，哪怕魂飛魄散，只留得一絲殘魂在；哪怕肉身支離破碎，只留得一點血肉在，都能將人給救回來。”

    我頓時明白了，佛光，是為了拯救自己而存在的；而佛藥，是為了拯救別人而存在。

    大自在菩薩微笑地看著我，她問道：“你要選哪個？”

    我可以看出來，此時此刻，大自在菩薩已經將這當成了一種游戲，想看看我會選擇哪種。

    如果選擇佛光，就代表我是一個脫離不了凡俗的人。如果選擇佛藥，就代表著能將這第二次生命給了別人。

    青巖，就是第一種類型。

    我深吸一口氣，隨后說道：“佛藥。”

    “哦？”

    大自在菩薩輕笑道：“以往來我這里的人，若是選佛光的，會毫不猶豫選擇佛光。若是選佛藥的，都會猶豫許久才選擇佛藥。你卻是幾乎沒猶豫，直接就選擇了佛藥，與我說說，為什么。”

    “從我入道以來，全都說我要死……”我微笑著說道，“不管遇見的是什么大能，都說等待我的是死亡。其實菩薩有大智慧，應該也能看出來，做我們這一行的，死了還能做鬼，根本沒什么可以擔憂。所以他們的意思是，我一定會變成星光點點，消散在這天地之中，對不對？”

    大自在菩薩不再笑了，她看著我的眼睛，問道：“是，所以？”

    “能抽根煙么？”

    “隨你。”

    我坐在這從來沒見過的美景的土地上，咬著煙嘴吸了一口，輕聲說道：“我其實考慮過很多，我也知道我為什么會死，甚至有可能見不到自己孩子的出生，甚至會違背許多自己的承諾。其實我這一輩子，都在為了別人而活，好多時候我也想自私一次。但仔細想想，既然上天真的已經決定了我的命運，那無論我再怎么自私，都是徒勞無功。倒不如讓留下來的人好好活著，我也會走得心安理得一些……”

    “我是賤命，開始的時候被師傅引入這一行，說是能帶著我賺大錢，其實錢就沒賺到過。一直在做好事，卻得不到什么好報。一路走來，磕磕碰碰真是不少。都說做人要留三分陰毒，我心里容不得半分，所以我不會做人。唯一有趣的，就是認識了一群有意思的人。在這偌大的天空下，我能做的就是自己撐起一把大傘，幫身邊的人們擋風擋雨。而菩薩，你知道我的想法是什么不？”

    “撐傘到再也支撐不住的那一刻？”大自在菩薩問道。

    我搖了搖頭，輕聲說道：“用我的尸體，撐到陽光出來的那個時候。”

    大自在菩薩臉上依然沒有表情，她忽然在草地上摸了一把，不知怎么的變出一個金色的瓷瓶出來，然后就丟向了我。我連忙將瓷瓶接住，打開一看，發現里面是金色的液體。

    “這便是佛藥……”大自在菩薩靠在菩提樹下，她說道，“你沒有半點佛性，成佛鬼恐怕困難。原本我想告訴你還剩幾天，但終歸是不想剝奪了你的希望。你若是堅持的話，就像今天跟我說的這樣，漂漂亮亮走到最后一步。而我送你一句話，五年前，我曾對一個塵世中天下無雙的男人說過，今天我將這句話送給你。”

    我將瓷瓶收起來，然后雙手合十，恭敬地說道：“謹聽菩薩教誨。”

    她的聲音猶如直接出現在我腦海里一般，深深地烙印在我的每一個腦細胞里。

    “不留余地，不如不留余恨。”

    聽到這話，我忍不住頭昏目眩，悲傷感席卷而來。

    不久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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