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允讓面帶笑容迎上,不料三美對他視而不見,直接風一樣從他身邊走過。
呃,這是什么情況?
只見從外面走來一大群人,中間簇擁著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走了進來。
人群中最是惹眼的,竟然是薛濤。
只見薛濤一邊與中年人攀談,一邊激動地手舞足蹈,不時又竊竊耳語,像是在告訴中年人什么機密。
趙允讓的眼神銳利起來,能讓薛濤高興成這個樣子的,會是什么人?
四美一起迎上,齊齊斂衽為禮:“七郎大駕,有失遠迎,有禮了!”
中年人面帶微笑,輕輕擺手:“不必多禮,幾年不見,你們出落得越發好看了!”
四美齊齊淺笑。
趙允讓眼睛瞪大了,這究竟是誰啊?
要是自己這么和四美說話,不被打出去,也差不多。
看這中年人,一派儒雅風范間,帶著幾分的漂泊落魄。
眉宇間愁容凝聚,卻又帶著幾分灑脫!
這樣的人物,絕不是凡人!
四美引著中年人進了門。
薛濤一眼看見在一旁發愣的趙允讓:“來來來,進之兄,我為你介紹,這位就是——”
趙允讓直接打斷了薛濤的話:“浪兄大可不必,凡飲水處皆能歌柳詞,詞壇上,誰人不識柳七大名!”
薛濤語塞,他沒想到,趙允讓竟然識得柳永。
要知道,柳永五年前落第離京。
那個時候,趙允讓也不過十二三歲而已。
四美將柳永迎接到屋內落座。
“七郎一路風塵,今日借此元宵佳節,自當為七郎接風洗塵,不過在這之前,先要為七郎介紹一位少年才俊!”
“哦——”
柳永知道這四美是劉太后一手調教出來的,平日里眼高于頂,今天居然要為自己介紹一位青年才?
可見此人在四美心目中的地位了!
薛濤此刻依然糾纏在趙允讓左右。
因為他怕趙允讓跑了。
柳永柳三變若是在歌樓楚館提起來,那真可謂是名聲顯赫。
趙允讓若是真的知道,還不得嚇得望風而逃啊。
可惜趙允讓不僅知道,而且也沒有逃。
只是感慨,這柳永前半生幾乎就是在為科舉而奮斗,他的大半不幸,都來自于此!
宋真宗指責他“屬辭浮糜”,初試落第,以至于一氣之下,作了一首詞來發牢騷。
而詞中“才子詞人,自是白衣卿相”“忍把浮名,換了淺斟低唱!”,大意就是人生以快樂為本,幸?偸强赏豢杉。
結果宋真宗掛了之后,仁宗繼位。
趙禎洞曉音律,也很喜歡柳永的詞。
但柳永好作艷詞,趙禎頗好儒雅,對此頗為不滿。
所以科舉的時候,趙禎就放話:“既然想要‘淺斟低唱’,何必在意虛名”,柳永就又沒考上。
還有人向仁宗推薦柳永,仁宗回復“且去填詞”,所以柳永才自號“奉圣旨填詞柳三變”。
總得來說,柳永的才華無可否認,怎奈宋真宗和宋仁宗這兩個土豪讀者不買賬。
不僅不買賬,居然還動不動就封號。
所以柳永人生的最大不幸,就是這求不得!
趙允讓正自感慨,司畫忽然從屋里跑了出來,看著想要招呼趙允讓的名字。
可是忽然閉嘴,招手喊道:“哎——過來!”
外面一大群人,齊齊望過去。
趙允讓用手指指自己的鼻子,眼睛望著司畫。
司畫用力點了點頭。
趙允讓朝著薛濤一拱手:“有事,失陪!”
薛濤氣個半死,也緊緊跟在身后。
趙允讓也沒在意,薛濤是跟著柳永來的,這點面子還是有的。
到了屋內,司琴款款走到趙允讓面前:“快來見過七郎!”
“七郎,這就是周王府的小王爺趙允讓,現在是安陽縣侯!”
司琴話一出口,趙允讓心中就是一緊,暗道不好。
這柳永本來就是幾番科舉落第,滿腹牢騷沒有去處的時候。
你還特意提及,這不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嗎?
這是把自己當成炮灰的節奏!
這司琴是怎么想的?
說她和薛濤聯手,趙允讓打死也不信!
果然,柳永臉色一沉:“原來是周王府的小王爺,這等達官顯貴,柳某乃是一介布衣,豈敢高攀?”
這話語中拒人千里的意味,已經很是明顯了。
趙允讓暗自感嘆,也無怪乎老考不上,就這股子牢騷勁兒,那就是趙禎的兒子繼位,他也考不上。
要不是后來仁宗大開方便之門,柳永且考不上呢!
趙允讓都懷疑,趙禎那次科舉,其實就是專門為了柳永設計的。
柳永中了舉之后,依然不改這臭脾氣,以至于沉淪下僚,日子過得很不如意。
“自然,老先生離京之時,‘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允讓佩服得緊!”
所謂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這首雨霖鈴雖然是柳永失意離京所做,卻也是他婉約詞的巔峰之作,在各地青樓傳唱不衰,見到趙允讓如此謙恭,柳永的面色緩和了許多!
薛濤一看,開口道:“柳先生不知,小王爺在汴梁城中很有名氣,有‘趙浮云’之稱!”
“噢,原來‘趙浮云’就是說的小王爺,不畏浮云遮望眼,確是千古名句!”
柳永對于詩詞,自然是行家,并沒有像薛濤所想的一般出言譏諷。
“‘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也是出自小王爺之手!”
這一下,柳永不說話了。
倒不是不相信,而是覺得,能做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這樣的句子,怎么也應該是有些閱歷和年紀的人。
這趙允讓小小年紀,竟然有這般的豁達?
“京城中人傳言,此句猶勝‘楊柳岸曉風殘月’!”
薛濤也是夠拼的,連在場的四美,都聽出了他言語中的挑撥之意。
柳永不滿地看了薛濤一眼,轉頭道:“小侯爺——”
趙允讓忙道:“不敢當先生這般稱呼,叫我允讓就好!”
司畫急忙上前,對著柳永耳語。
柳永一笑:“那,我就托大,稱呼你一聲進之吧!”
“聽聞進之頗有詩詞之名,老朽愿意和進之切磋一下,不知進之意下如何!”
薛濤帶頭鼓掌。
這一路上,他可沒往柳永的耳朵里說過趙允讓的好話。
都是些如何狂妄囂張,以至于丁東被欺辱得吐血抱病,花言巧語騙得四美信任之類的。
柳永雖然半信半疑,可是詩詞一道,他是自視甚高的。
所以才有這樣的打算,倒也不全是薛濤的慫恿。
至于薛濤,自然是能比試就好。
以柳永的水準,壓下趙允讓還不是小菜一碟。
到時候在四美面前顏面掃盡,這青衣樓內還不是自己的天下?
趙允讓覺得,這樣一個名人,自己其實應該拉一把。
他雖然在詞中以“白衣卿相”自詡,表面上對功名利祿不無鄙視,但骨子里還是忘不了功名,希望走上一條通達于仕途的道路。
趙允讓一咬牙,這次必須要放大招了。
不把柳永弄服氣了,這事兒就沒完。
反過來說,以柳永的水準,沒個驚世之作,也絕對搞不定他!
“如此小子先來,獻丑了!”
一行人跟隨著趙允讓來到樓船三層的甲板之上,華燈璀璨,火樹銀花,正是一番繁華景象。
“老先生離京多年,京城繁華曾憶否?小子就以這元夕燈景為題,填上一首詞,請老先生指教!”
“東風夜放花千樹——”
起句一出,柳永已是瞿然而驚!
趙允讓信步憑欄:“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一夜魚龍舞’,好句!”柳永擊節贊賞。
“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眾人一片寂靜。
畫舫下卻忽然傳來一個粗豪的聲音:“這等靡靡之聲,也就你們南人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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