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有沒有興趣當(dāng)我的弟子?”
聽見這句話的那一刻,沈定以為自己幻聽了,他以前所未有的木愣眼神看著留影老祖,眼底隱藏得太好的冷靜“砰”的一聲,像落地的琉璃一樣破碎成渣。
“為,為什么......”
話才出口,沈定就已經(jīng)回過神來了,他完全不敢抬頭去看留影老祖的表情,“噗嗤”一聲跪落在雪堆上,腦袋也深埋入雪堆里。
留影老祖轉(zhuǎn)過頭來看了沈定一眼,那雙剛才還帶有點(diǎn)笑意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漠然的冰冷和無趣。如果沈定此時抬頭看見這一幕,那如今就已經(jīng)后悔了的他絕對更悔不當(dāng)初。
饒是被沈定敗壞了心情,留影老祖的主意卻還是沒變。
他收回眼神,抬頭望著飄飛的白雪,隨手又往口里狠狠地灌了一大口美酒。醇香的美酒終于讓留影老祖的心情變得好了一點(diǎn)點(diǎn)。
“為什么?嗯,讓本尊想想,本尊看你順眼,你與本尊有緣,所以本尊想收你為徒。”他還沾著酒漬的薄唇揚(yáng)起,又起了點(diǎn)惡趣味,“你想這樣想?”
雖然沒抬頭,但沈定卻沒有半點(diǎn)喜意,尤其是聽到最后的那一句的時候。相反,他舌底泛苦,心甚至比那埋在雪堆里的臉更冷更寒。
“哦,那就這樣想吧。”
沈定無聲地將頭埋得更深。
留影老祖看著沈定的動靜,心情終于又好了一點(diǎn)。他又道:“不過本尊想,本尊還是應(yīng)該將原因告訴你的好,也讓你看清事實(shí),不要擅作主張肆意妄為。免得本尊日后還要去再找一個人來代替你,煩得緊。”
沈定的耳朵都已經(jīng)凍得通紅了,但還是頑強(qiáng)地高高豎起,要將留影老祖的每一句話聽在耳里,不敢錯過一個字眼。
“本尊需要一個弟子。”留影老祖的聲音還是那么肆意,聽不出半點(diǎn)必需的意味,“他要能執(zhí)掌天魔宗,甚至能整合魔門一脈,與道佛相爭。”
這些簡直比登天還要艱難的任務(wù),在他那里就單純只是那么一句話。完了,他還輕飄飄地問了一句:“你能不能做到?”
執(zhí)掌天魔宗歐冠,整合魔門一脈,與道佛相爭......
許許多多的影像在沈定眼前閃過,又有許許多多的幻象在他腦中浮現(xiàn)。聽著留影老祖的話,沈定只覺得自己已經(jīng)站立在天魔宗宗主寶座之上,俯視著下方拜服在地顫顫兢兢的天魔宗弟子長老,遠(yuǎn)處還有魔門各脈各派的門徒守在外頭,為他見證這一盛事。
所有曾經(jīng)輕視過他欺辱過他的人,全都消失得干干凈凈,任何痕跡都沒有留下。
他是整個天魔宗的君王。
就在沈定幾乎就要輕飄飄地隨風(fēng)直上九天的那一刻,他看見了一雙眼睛,然后他整個人從云端跌落塵埃。
明明只是一雙只見過一面的眼睛,明明那雙眼睛還平靜得很,但他看著這雙眼睛,卻完全提不起一點(diǎn)的戰(zhàn)意。
他的直覺在警告他,他的神經(jīng)在提醒他,避開這雙眼睛的主人,不要和他為敵,不能和他為敵。
這樣來歷古怪可又沒有丁點(diǎn)違和感的感覺讓他心悸。
沈定渾身一顫,清醒了過來,他咬牙沉默。
留影老祖又問了他一次:“你能不能做到?”
這一句話的語氣還是輕飄飄的沒有丁點(diǎn)重量,但沈定卻已經(jīng)察覺到他話中里森寒的殺意。
能不能做到?
他狠狠地咬了咬牙,止住牙齒間的震顫,盡力讓自己的聲音和平常一樣:“能。”
他也只能有這一個選項(xiàng)。
“哈哈哈......”留影老祖一揚(yáng)手中酒罐,贊道,“好,有志氣。不愧是能讓本尊心動的人,你就是一個好苗子!”
留影老祖話中的贊賞太過明顯,但沈定卻半點(diǎn)都沒有心喜,他就那樣僵直地跪在雪堆中,任由冰寒蔓延自己全身。
他知道,留影老祖此時說的不過是場面話,他甚至連正眼都沒有給他。
“拜師吧。”
留影老祖轉(zhuǎn)了個身,終于正面看著沈定。可饒是如此,沈定卻沒能感覺到留影老祖的視線。
他還是沒有正眼看他。
沈定沒有移動身體,甚至沒有將自己身上身下的積雪拂落,就那樣低垂著眼瞼,一下一下狠狠地叩在雪層上。
“弟子沈定,拜見師尊。”
三跪九叩過后,沈定剛要從儲物袋里取出熱水泡茶,好為留影老祖奉上一杯拜師茶,卻聽得留影老祖應(yīng)了一聲。
“嗯,自今日起,你就是本尊的記名弟子了。”
記名弟子?沈定被這一道驚雷炸得手上動作一停,整個人木在原地。
留影老祖卻像是沒有看見沈定的震驚一樣,他揚(yáng)了揚(yáng)手,留下一句話,整個人又晃身消失。
“本尊不管你身上的《天魔策》從誰身上得來,又是用的什么手法得來,既然已經(jīng)開始修煉,那就用心地?zé)捴瑳]什么事不要來煩本尊。”
沈定跪在那里很久,才終于撐著欄桿站了起來。他望著地下雪堆里的那三個深深的窟窿,呵呵笑了一下,僵著臉轉(zhuǎn)身回屋。
回到屋中,沈定倒在錦被上,木愣愣地望著黑漆漆的房梁,唇邊時不時地?fù)P起一個個僵硬的弧度。
白天黑夜幾個輪回,沈定已經(jīng)躺在錦被上,一動不動。這一座院落里,偌大一個天魔宗,也沒有一個人來找過他。
沈定就像是被整個世界拋棄了一樣。
直到這一天,院子外頭來了一個仆從。他也沒有進(jìn)屋,就遠(yuǎn)遠(yuǎn)地停在院門邊上,揚(yáng)聲叫了一聲,也不等沈定應(yīng)答,便道:“沈師兄,老祖有令,明日卯時正啟程回歸宗門,沈師兄不要遲了。”
說完,他轉(zhuǎn)身就走,也沒去在意沈定究竟有沒有聽見這個消息。
已經(jīng)化作石人近五日的沈定終于轉(zhuǎn)了一下眼珠子,他望向了沒有關(guān)上的門扉,像是看到了那個快速遠(yuǎn)去的背影。
他將眼珠轉(zhuǎn)了回去,又望著房梁,繼續(xù)發(fā)呆。
可這一次沈定雖然還是呆愣木然的狀態(tài),卻已經(jīng)不是早前那個石人了。因?yàn)樯蚨请p木然呆愣的眼睛中,藏了無數(shù)起起伏伏的波浪。浪花在起伏間綻放,美麗得決絕。
明日一早,沈定收拾了東西,推門出屋。
他站在敞開的門扉前,看著已經(jīng)庭院里厚厚的雪堆,目光掃過數(shù)日前他跪倒的位置,沒有任何意外地發(fā)現(xiàn)那三個窟窿被后來飄落下來的積雪掩蓋。那個位置現(xiàn)在只有一層厚重的積雪,和院子里其他堆滿積雪的地方?jīng)]有任何的不同。
他在門前站了一會,回身將門扉闔上,轉(zhuǎn)身毫不停留地走出這個偏僻的庭院,往天魔宗弟子集合的地方走。
他到的不早不晚,而他在眾弟子中站定的時候,徐懷還沒有過來,壓軸的留影老祖更是還不見人影。
所有在場的天魔宗弟子都知道他的到來,卻沒有人在意他。
站了約莫一刻鐘時間,徐懷來了。
他被幾個仆從簇?fù)碓谥醒耄娏松蚨ǎ瑓s只是將視線掃過,并沒有看他。
沈定垂眸站在原地,隱在天魔宗一眾弟子中,并沒有像以往那樣諂媚地迎上去。
天魔宗的其他弟子有在意的,也有不在意的。不在意的看也沒看沈定和徐懷,自己忙活自己的事情。在意的看沈定一眼,見他不像以往,心中稍稍驚訝一下,或看好戲一樣看著他們兩人,或嘲諷地看一眼徐懷,又或者好奇地打量沈定兩眼,都沒說話,最多也就奇怪奇怪今日的沈定看上去有些奇怪而已。
沈定背梁挺得筆直地站在那里,任由他們的目光掃過他又移開。
徐懷打量著這個眼角唇角都彎著的除了相貌和往日沒有半點(diǎn)相同的沈定,眼睛微微瞇起,眼底閃著冰寒的冷光。
這才是沈定真正的模樣?所以,沈定以前是在糊弄他?
沈定感覺到徐懷的視線,轉(zhuǎn)頭看了他一眼,點(diǎn)點(diǎn)頭,便又移開了視線。
徐懷也移開視線沒再看沈定,眼底的冷光散去,周身的溫度漸漸回升。
沈定心中驚醒,卻升不起半點(diǎn)懼怕的情緒。
他跟在徐懷身邊那么多年,一直用心揣摩著他的一舉一動。時到今日,只怕連徐懷他自己都沒有他了解他。他又如何會怕了他?
天魔宗一眾弟子又等了將近一個時辰,原定的離開時間已經(jīng)早早過去了,他們才終于等到了姍姍來遲的留影老祖。
留影老祖還是提著他的那罐美酒,渾身酒氣地出現(xiàn)在天魔宗眾弟子面前。
他也沒去看那些弟子一眼,揚(yáng)手取出一座寶船,扔下一句話,自己先上了寶船。
“走了。”
天魔宗一眾弟子一句怨言也不敢有,更不敢拖延,快步也上了寶船。
不過一刻鐘的時間,寶船就已經(jīng)騰空而起,向著天魔宗的方向飛去。
在寶船騰空的那一刻,站在船窗邊上的沈定看見了同樣跟著師叔師兄一起離開萬竹城返回妙音寺的凈涪。
凈涪身影進(jìn)入沈定視線的那一刻,幾乎是下意識地,沈定的氣勢驟然低落下去,渾身氣息收斂得干凈徹底。
沈定突然消失的氣息引起了所有天魔宗弟子的注意,他們紛紛掃視左右,最后將視線定在沈定身上。
沈定沒注意到這些天魔宗弟子的矚目,他依舊看著凈涪,卻不敢用焦點(diǎn)對準(zhǔn),只拿余光掃視著他。
饒是如此,凈涪還是注意到了那一剎那怪異的目光。他態(tài)度自然地轉(zhuǎn)過頭,尋找那一道目光的源頭。
很快,他將視線停在天魔宗那艘熟悉的寶船。
天魔宗這艘寶船的速度很快,凈涪不過看了一眼,寶船就已經(jīng)帶著天魔宗等人遁空而走了。
凈涪笑了一下,沒有任何動作,回頭跟在凈羅身后,向著妙音寺的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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