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荏苒,仿佛不過是轉(zhuǎn)眼間,約莫三年的時間就這樣過去了。三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但也足夠讓一個少年聲名鵲起,揚名于世了。
是的,雖然這一次竹海靈會擂臺賽的最后勝利者是左天行和凈涪,但因為他們兩人各自閉關(guān)潛心修行,不再關(guān)注外事,所以這一次竹海靈會之后,真正響徹景浩界的少年才俊,反倒是別人。
閉關(guān)近三年,天靜寺的千佛法會也即將開始,凈涪卻一直未出定。一時之間,熟知內(nèi)情一直關(guān)注著他的那些妙音寺大和尚們很是猶豫不決。
千佛法會即將開始,凈涪還未出關(guān),那他們是要叩關(guān)讓凈涪出關(guān)免得錯過了千佛法會好呢,還是任由凈涪繼續(xù)閉關(guān),放手不管的好?
前者的話,叩關(guān)雖然不會錯過千佛法會,但必定會影響凈涪這一次的修行。萬一凈涪此時正在參悟佛法的關(guān)鍵時刻呢?他們叩關(guān)會不會打擾到他的參悟?更甚者,閉關(guān)中途被人叩請出關(guān),誰知道會不會正巧讓凈涪錯失一個只管重大的機緣?
后者的話,放任凈涪繼續(xù)閉關(guān),錯過千佛法會。在千佛法會上缺席,必定會影響到當(dāng)日見證清見禪師邀請凈涪參加法會的師兄弟們。畢竟當(dāng)時清見禪師可是再三請了凈涪前去,誠意十足。而凈涪當(dāng)時也答應(yīng)了,到頭來卻因閉關(guān)缺席?
這事影響重大不說,凈涪自己也實在是損失慘重。
天靜寺的千佛法會備受景浩界僧人推崇,得以進入千佛法會的無不是景浩界僧人中的大德之士。他們在千佛法會上辯經(jīng)說法,更是景浩界一干僧眾難得的機緣。他們的只字片語,落在別人頭上都是一句此生難得的提點。
左右為難,清篤禪師和一眾大和尚都難以做出抉擇。
隨著千佛法會的臨近,他們的心情便也越漸低沉。
究竟怎么辦才好呢?
如果遇上這件事的是他們自己,那自然是不會太過為難的,左右不過就是一個取舍而已。可現(xiàn)在,這件事的當(dāng)事人不是他們,而是凈涪沙彌。如果一個選擇不當(dāng),那就是要毀掉了凈涪啊。
就為了這件事,妙音寺里的這些大和尚們爭吵了多日,卻愣是沒能得到一個結(jié)果。
這不是,那也不是,眼看著千佛法會即將開始,他們也該準備出發(fā),卻還是沒能拿定一個主意。
正為難間,凈涪卻出關(guān)了。
得,這下不用爭了。
清篤禪師看了周圍的一眾大和尚一眼,笑著和清鎮(zhèn)清顯道:“他可算是出關(guān)了。”
清鎮(zhèn)清顯也是點頭,感知著那道屬于凈涪的氣息,臉上也都泛上了笑意。
清鎮(zhèn)道:“我看凈涪師侄這一次氣機比起三年前更為沉穩(wěn)內(nèi)斂,更有一種洗去塵埃的感覺,看來是大有收獲。”
清顯也是笑道:“他這次功行完滿,也不枉我們這段時日的為難。”
藏經(jīng)閣的禪師們?nèi)玑屩刎摚勺谶@里的妙音寺大和尚們又何嘗不是?他們各自在心底松了一口氣,端正的坐姿也難得地顯出了幾分放松,就像是卸下了一個重擔(dān)一樣。
凈涪不知道自己讓這些妙音寺的大禪師們那般為難。他出了關(guān),推開門站在屋前,看著東方那一抹初初出現(xiàn)的紅,默然出神。
他出關(guān)的時機也巧,正好是清晨太陽將升未升的那一刻。
直到第一縷陽光破開晨曦,照落在他的身上,凈涪才像是被那一縷陽光驚醒一般,整個人一個激靈,醒了過來,但他并未再有動作,就站在那兒,看著那一輪紅日從天邊一點點往上爬,從初初的一點紅,到最后的整一輪圓日。
他站在原地看了很久,直到太陽完全升起,才恍然回神一樣,轉(zhuǎn)身去了凈房。
梳洗沐浴過后,凈涪從凈房中出來,就見到了已經(jīng)完成早課歸來正站在他院門邊的凈音。
凈涪想了想,打開了院門。
凈音正在出神,凈涪又徹底收斂了氣機,故而并沒有察覺凈涪出來,反倒是在聽見門扉開闔的聲音后轉(zhuǎn)頭望來,才看見了凈涪。
凈音站直身體,點點頭叫道:“凈涪師弟。”
凈涪頜首回了一禮。
不過是第一眼,凈涪就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凈音的不同。
當(dāng)年的凈音性情確實比起同齡的沙彌要多幾分曾經(jīng),處事細致周到,但畢竟年輕,心性還頗有幾分虛浮,更帶著少年人特有的傲氣。現(xiàn)如今再看,當(dāng)年的虛浮已經(jīng)被洗去,傲氣更是內(nèi)斂。他舉手投足間,更有幾分清顯禪師的模樣。
凈涪引著凈音入屋,兩人在外間里坐了。
凈涪煮了茶,送了一盞到凈音面前,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凈音仔細又快速地飲盡了杯盞中的清茶,還給自己倒了好幾杯喝得過癮了,這才將裝著半盞茶水的杯盞拿在手上。
他還感嘆道:“好久沒有喝過這個味道的茶了,明明都是一樣的茶葉,果然就是師弟你煮出來的茶味道最清最香。別人的話,也就只有一個了道能夠勉強拿得出手。”
凈涪動作一頓,抬起眼瞼看著凈音。
凈音那帶著薄繭的手指摩挲著瓷白的杯盞,視線垂落在那半盞清冽茶水中,避過凈涪的視線。
凈涪看了凈音一會,也不勉強,視線垂落在自己手上的杯盞上,看著杯盞里那一抹蕩開去的淡青色,并沒應(yīng)聲,只是聽著凈音自己一個人絮絮叨叨個不停。
這些年凈音在外游歷的那些年見到聽到的趣事,凈思、凈塵和凈羅近三年的狀況,凈涪上交藏經(jīng)閣里的那一部《金剛般若波羅蜜經(jīng)》殘經(jīng)在妙音寺引發(fā)的轟動,以及這三年來借著各種訪友、理事等等借口來到妙音寺的妙潭、妙定、妙安、妙空和妙理五寺沙彌......
凈音滔滔不絕,似乎說得興起。而凈涪坐在他的對面,低垂著眼瞼靜靜聽著。
雖然凈涪自坐下后就一直表情平和,似乎沒受到凈音的半點影響。但凈音卻知道他聽得認真,凈音他甚至可以感覺到凈涪周身的氣息隨著他的話語出現(xiàn)細微的起伏。
凈音心中一喜,便開始在其中穿插著一兩段關(guān)于了道的事情。
開始只是一句兩句話的提起,后來卻是詳詳細細地說個清楚明白。
就在凈音又一次詳細而認真地說起了道的時候,凈涪抬起一直低垂的眼瞼,眼瞼下那雙黑石一樣的眼睛靜靜地注視著凈音。
在凈涪的視線里,凈音的聲音陡然往上提升了一個音階,接著就慢慢地一點點往下降,到了最后,凈涪也僅僅看到了凈音張合的嘴,卻聽不見他的聲音。
明明凈涪的眼睛還是那樣的清明冷靜,看不出任何意義,但凈音卻只覺得自己心虛。而這心虛中,又有一些凈音自己都未能想明白的愧疚。
凈音停了下來,整個庭院里安靜得甚至能聽見凈音手指摩挲著杯盞發(fā)出的細微聲音。
屋里這樣安靜了很久。
到最后,凈音嘆了一口氣,投降一樣地道:“好吧,凈涪師弟,了道他需要你的幫忙。這件事,也只有你能幫得上忙。你,能幫幫他嗎?”
凈涪看著凈音,沒有任何表示,就那樣目光直直地看著他。那視線,看得凈音幾乎有點坐立不安。
凈音盯著凈涪看了很久,久到他幾乎都要和凈涪產(chǎn)生一種特殊的感應(yīng)了。而他似乎也真的能感應(yīng)得到凈涪那個時候的想法。
就在凈涪垂下眼瞼就要起身離開的前一刻,凈音心中有感,再一次開口請求道:“凈涪師弟,請你先聽我說。無論如何,你先聽我說完,看在我們師兄弟一場的份上。”
凈涪終于還是點了點頭。
凈音見凈涪答應(yīng),心里舒了一口氣,臉上表情也放松了些,他看著凈涪,特別認真地將了道介紹了給他。
凈音說的了道,是一名年近古稀的凡俗老僧。他三歲入佛,在佛門修持了一個甲子有余,但他沒有靈根,所以即便虔誠非常,但到底也不過就是一個凡俗而已。
關(guān)于凡俗僧人,凈涪也知道一點。
和凈音凈涪這些有靈根有佛緣的佛門沙彌不同,了道這些凡俗僧人就是沒有靈根沒有佛緣卻又虔誠皈依想要脫離苦海求得極樂的僧眾。
他們同樣皈依于佛陀,也同樣熟讀佛經(jīng),謹守佛門清規(guī),遵循佛門戒律。在生活修習(xí)方面和凈音凈涪等人相似,所以他們也是僧人,也有度牒,也在各處佛寺靜修。
凡俗僧眾,他們其實也可以被稱作外門僧眾。
這些凡俗僧眾和凈音凈涪他們的關(guān)系,其實就是道門的外門弟子和內(nèi)門弟子的關(guān)系。
他們?nèi)找拐b經(jīng),虔誠修持,為求一日能夠脫離苦海,登臨極樂勝景。但事實上,幾乎很少有人能夠真正做到這一點。
就凈涪看來,他們耗盡一生所求,不過盡是虛妄。
凡俗就是凡俗,一生在紅塵欲孽中苦苦掙扎,等到壽元耗盡,歸入輪回,就要重頭再來,一世辛勞煎熬統(tǒng)統(tǒng)如水東流。
連點記憶都未能留下,如斯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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