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沛板著臉,并不搭話。沈安茹愧疚地看了一眼程沛,又轉(zhuǎn)頭去詢問也似地看著凈涪。凈涪點了點頭,示意可以一聽。
沈安茹擰起了秀眉,想不太明白,但她也按捺下來,認真去聽齊東和的解釋。
齊東和看了一眼凈涪,才道:“你拜入我?guī)熼T下,學(xué)的不過是我?guī)熥鹦扌袛?shù)千年間意外得來的功法,修的也只會是我?guī)熥疬@么多年以來不涉及天籌宗傳承的感悟心得,用的資源也僅僅只是我?guī)熥鸲嗄暌詠淼乃饺朔e蓄,所以你哪怕拜我?guī)熥馂閹煟且膊贿^是我?guī)熥鸬膫人弟子,和天籌宗沒有太大關(guān)系。”
他定定地望著程沛,幾乎一字一句地道:“你不會是我天籌宗的弟子。”
程沛和沈安茹都被齊東和的話驚了一下,程沛幾乎是下意識地反問道:“可是你師父是天籌宗的長老。”
這是事實,齊東和也不否認。他點了點頭:“所以你和我天籌宗還是有因果的。”
盡管齊東和沒有宣之于口,程沛和沈安茹也都明白,這點因果和一位天籌宗天機峰掌峰長老的傳承比起來,根本不值一提。哪怕程沛能得到的這部分傳承完完全全刨除了天籌宗宗內(nèi)傳承的部分,但程沛還是賺大了。
在這么一份從天而降的大餡餅面前,程沛卻沒有被貪欲沖昏了頭腦。他按捺下雀躍的心情,緊緊抓住為數(shù)不多的理智,昂著頭看著齊東和,直直地問:“這部分因果我要怎么還?”
司空澤看著固執(zhí)地向齊東和要一個底線的程沛,一時不知該為自己的這個小弟子理智清醒高興還是應(yīng)該為自己一生所學(xué)被人這般戒備警惕而生氣。
齊東和也是心思復(fù)雜得很,但這底線在他下定決心之后就已經(jīng)劃分得明明白白,他也不想在這個被他認定為自己小師弟的少年面前含糊其辭,便也就直接了當?shù)氐溃骸安恍枰銥樘旎I宗做些什么,但你必須在天籌宗道統(tǒng)傳承出現(xiàn)危機的時候出手,保證天籌宗道統(tǒng)傳承不斷。”
齊東和的條件看著簡單,但程沛卻在認真考慮過后,又一次搖頭,極其堅定地說:“不。”
保證天籌宗道統(tǒng)傳承不斷?
天籌宗作為道門大宗,宗內(nèi)精擅陣道,無論日后道門哪一位劍子登位,都不會輕易拿天籌宗動手,甚至還會出手保護天籌宗傳承。再說天籌宗本身又是一個穩(wěn)定傳承千萬年的宗門,天籌宗宗內(nèi)自有保全道統(tǒng)傳承的手段。
到底會是什么樣的局面,能讓天籌宗出現(xiàn)道統(tǒng)傳承的危機?
程沛雖然年紀尚小,但他作為程家家主嫡出次子,上頭作為嫡長子的兄長程涪皈依佛門成了凈涪,失去程家家主繼承權(quán),他就是當仁不讓的程家家主繼承人。哪怕作為父親的程次凜忌憚他,他該受到的教育也沒有被削減。
他確實還很稚嫩,但他的眼界卻絕對沒有被他的年紀局限,他該看到的東西也沒有被他忽略了去。
雖然這樣的程沛有點出乎凈涪的預(yù)期,但凈涪看著他,非但沒有生氣,反而頗有幾分欣賞。
他這血脈弟弟也是很拎得清的嘛......
因著凈涪的態(tài)度,五色幼鹿看著程沛的眼神也是變了一變。
因為程沛的拒絕,堂屋里一下子靜了下來。齊東和沉默了一會,最后反問程沛道:“那你想如何?”
現(xiàn)在是大家坐下來商量出一個結(jié)果,還沒有到撕開臉面大打出手的時候,既然齊東和提的條約程沛不同意,那行!程沛他拿出一個解決的方案來!
程沛皺著眉頭苦想。
他有點想要放棄那塊殘片,但那塊殘片是他撿到的,又是他兄長凈涪親自送入他識海的,他也不想爭取都沒有爭取就送出去。而這個站到他三人面前的天籌宗天機峰現(xiàn)任掌峰長老又不可能將自己師父的東西平白送出去。一個不想還,一個不想送,又都不想動手,真的就只能坐下來談。
不過現(xiàn)在還有一個問題需要問清楚......
程沛放下想到一半的思緒,抬起頭問齊東和:“你師尊已經(jīng)不在了,你是想要代師收徒?”
齊東和點了點頭:“是。”
程沛看了齊東和一眼,又埋下頭去。
所謂代師收徒,其實也就是一個名義。如果程沛答應(yīng)下來,那真正教導(dǎo)他的,必然就是眼前的齊東和。可是齊東和的師父在剔除了天籌宗的傳承之外,誰也不知道他能教給程沛的都有些什么。更何況,誰又知道,齊東和到底學(xué)到了他師父的幾成本事,又能教給程沛多少?
還有,齊東和作為天籌宗天機峰的掌峰長老,尋找?guī)熼L靈寶尚能作為離峰外出的借口,但尋找到了之后,他還能像現(xiàn)在這樣隨意地游走在天機峰外?
這里頭還有這許許多多的問題需要商榷,程沛全都不能疏忽過去。
他板著臉,一條條地給齊東和細數(shù),最后他問了齊東和一句:“如果我答應(yīng)下來,我從你這里又能學(xué)到些什么?”
齊東和一時啞然,一句話含在嘴里,卻始終沒能出得嘴邊:你可以跟我回天籌宗去......
他敢保證,如果這句話出口,程沛還有話來問他。他甚至都能想得到程沛問他的第一個問題會是什么。
但他不說,程沛卻已經(jīng)開始猜了。
“又或者前輩你打算將我?guī)У教旎I宗里去,可是我能相信前輩你必定會保證我的安全嗎?”
是的,這最關(guān)鍵的一個問題,就是程沛的安全問題。其實這就是一個信任的問題。
如果程沛信任齊東和,相信到了天籌宗后他還是自由安全的,那殘片還是他的,那這個問題就不是問題。可是,程沛信任他嗎?沈安茹又會信任他嗎?那邊的那個凈涪小沙彌又信任齊東和嗎?
答案顯而易見。
齊東和只能稍顯無力地重復(fù)著一個問題:“你想如何?”
這樣的一句話似乎表明齊東和真正的放棄了這一次商榷的主動權(quán),程沛眼中忍不住閃過一絲得意,但他又知道現(xiàn)在雙方還在商談中,商談還沒有結(jié)束,那就應(yīng)該嚴肅對待。
不能笑!
而且程沛大概也知道齊東和愿意退讓無非就是因為還想爭取,真要完全放棄了程沛,那直接搶走他手里的殘片也是可以的。
他挺了挺脊梁,再一次繃緊了面皮,又開始盤算自己的籌碼,清算自己的所需所求。
司空澤看著這一大一小的兩個人,腦袋痛得厲害。
這兩人,一個看似退后一步讓出商談的主動權(quán),實際是他主動將問題拋出,以退為進,爭取最大的利益,另一個看似成功奪過主動權(quán),實際沒有一個合適的解決方案,只能跟隨著前者的思路不斷思考,但敏感的神經(jīng)又在不斷地給出警報,讓他始終沒有辦法真正地做出權(quán)衡。
這樣的情況下,這兩個人也就只能僵在這里。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到了最后,真正勝利的會是他的大弟子。但問題是,意外還真有......
司空澤看了一眼站在沈安茹身邊的凈涪,腦袋更痛了。
這個一直沉默的小沙彌,哪怕本來就已經(jīng)有了謀算,又怎么會輕易讓他的大弟子占去了便宜?
果不其然,凈涪迎上了司空澤的目光,微微笑了一下,然后他的手指在案上輕輕一敲。
“篤。”
這一聲沉悶的輕響頓時將程沛的心思從不斷的推敲衡量中拉出,抬起頭去看著他。
齊東和心中一緊,也忍不住看了過去。
然而凈涪卻并不理會齊東和,兄弟兩人四目相對,凈涪向著程沛招了招手。程沛乖乖地走到凈涪面前,詢問似地叫道:“兄長?”
凈涪自然是沒有言語的,但在程沛在他面前站定后,他抬起手指,在程沛眉心處點了一下。
程沛沒有躲,任由凈涪的手指落在他的額頭。
他和沈安茹或許沒能看見,但齊東和在一旁卻是看得清清楚楚。在凈涪手指落在程沛眉心處的時候,分明還有一點金色的佛光自凈涪手指躥出,沒入程沛肌理消失不見。
程沛還沒有怎么樣,但齊東和心頭卻生出了幾分莫名的感覺。他覺得,情況似乎要不太好了。
可惜無論是程沛、凈涪又或是一直站在一旁只是看著的沈安茹,他們誰都沒有在意齊東和。
凈涪收回來手指,程沛卻并不去問凈涪,只徑直閉上了眼睛。
他似乎覺得,識海里的那齊東和說的那塊圭片好像有什么東西在。
凈涪并沒有去打擾程沛,反而扶了沈安茹重新在椅子上坐了,又看了一眼齊東和,伸手示意請他在對面的椅子上入座,然后他也回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了。
齊東和看了一眼站在那里仿佛入定了一樣的程沛,在心底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便順道在凈涪留給他的位置上坐了。
程沛入了識海,站在那塊圭片殘片上,專注地打量著這一塊殘片。也許是因為他太專注了,他居然在他的識海里聽見了另一個人的聲音。
司空澤本來還在頭痛,但這會兒見凈涪動手,程沛突然出現(xiàn)在了識海里,猜到凈涪這是要讓程沛來見他了。當下也顧不上頭痛,他站定了身體,先是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衣袍,然后才轉(zhuǎn)出殘片去,在流轉(zhuǎn)的金色佛光內(nèi)站定,問那個掌控整個識海的主人:“程沛?”
非玉非木的混沌色殘片里,一個同樣高冠博帶長袖飄飄裝扮看著和齊東和很相似的虛淡人影站在流轉(zhuǎn)的金色佛光中,目光錚亮地往著他這邊看來。
三人靜默著等了好一會兒,才終于等到了程沛睜開眼睛。
程沛先是向著凈涪行了一禮,誠心誠意道謝:“多謝兄長為我費心籌謀。”
凈涪看著程沛,眼中閃過一點笑意,他點了點頭,接下了程沛的謝意。
程沛謝過凈涪后,才又看向了齊東和,道:“拜天籌宗天機峰司空長老為師,我可以答應(yīng),但我也有條件。”
齊東和心中只覺驚疑。
明明先前還一副不答應(yīng)不答應(yīng)就是不答應(yīng)的態(tài)度,現(xiàn)下又反口答應(yīng)了,這態(tài)度也變得太快了吧。
雖然想不明白,但齊東和卻也擺出了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只道:“你說。”
這會兒程沛卻像是已經(jīng)將自己的思緒整理好了,他一條條數(shù)來:“一,我只是拜司空長老為師,是司空長老一人的弟子,但我不是天籌宗的人。”
“二,我不學(xué)習(xí)天籌宗的任何一個法門。因此,我和天籌宗沒有任何關(guān)系,天籌宗的道統(tǒng)傳承與否與我無關(guān),我也無須操心天籌宗的道統(tǒng)傳承問題。但因我是司空長老的弟子,是以司空澤一脈的道統(tǒng)傳承才與我有關(guān)。”
“三,你我僅是師兄弟關(guān)系,天機峰一脈的事情也都與我無關(guān)。”
這一條條的數(shù)出來,其實便是程沛在劃清他與天籌宗、天機峰甚至是他之間的因果關(guān)系。據(jù)他所說,天籌宗、天機峰都和他沒關(guān)系,有關(guān)系的僅僅是他的師父司空澤。甚至他和程沛之間的關(guān)系也僅僅是單純的師兄弟關(guān)系。所謂代師收徒通常會有的半師關(guān)系卻被程沛直接否定了。
齊東和臉色復(fù)雜至陰沉。
程沛卻不在意齊東和的臉色如何,他只是又指出了一個事實:“前輩你也說了,這塊圭片是司空澤前輩花費大量心力耗盡家底才煉制出來的靈器。這中間,可又與天籌宗或者是天機峰有什么關(guān)系嗎?”
齊東和看著一副我就這條件你答不答應(yīng)隨你樣子的程沛,心中忍不住升起疑惑。
這個程沛,是真的相信他會將他曾經(jīng)在他師父座前所學(xué)的一切無私傳授,還是根本就是不在乎的有恃無恐?
他看了一眼坐在對面的凈涪,最后還是點頭應(yīng)了下來:“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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