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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姝又是輕笑一聲, “這么說來, 真正因禍得福的,還該說是那位凈音沙彌?”
“你還別說,”楊家族姐點了點頭, “私底下我還真的聽說過這樣的說法。”
畢竟還有一個月不到的時間, 妙音寺那邊的法會就要開了。法會一開, 妙音寺參加佛子候選甄選的名單就會正式對外公開。到得那時, 那些沙彌們的一應事跡都將影響旁人對他們的觀感,也必將為他們獲取佛子候選送上助力。
從這個角度上看, 那位凈音沙彌雖然倒霉了一點,但他從這件事情上獲得的助益也最多。
這不, 靖越一地的人心不都歸了他了嗎?
楊姝聽了,也不驚訝,只問道:“靖越那邊, 或者說是妙音寺那邊,不會也有這樣的說法傳開吧?”
楊家族姐轉頭看了楊姝一眼, 笑道:“不, 妙音寺那邊沒有。”
她又轉了頭望向那瀲滟的湖中風光, 漫不經心地道:“據說, 凈音沙彌見過那位桃枝之后,便回了妙音寺閉關,至今一直待在他自己的禪院。”
楊姝心下一嘆,道:“那么說來,那位凈音沙彌的情況不甚樂觀。”
楊家族姐也有些驚, 她仔細看了一眼楊姝,確定她沒有開玩笑的意思,立即就相信了楊姝的推測。但......
“不能的吧。妙音寺那邊沒有什么消息傳出來啊。而且那位桃枝......我也沒聽人說她有什么不對啊。”
如果那位凈音沙彌的情況真的不妥,那不單妙音寺不能放任她像現在這般安逸自在,便是她自己,也是沒有那個心情的吧。
不是都說這位桃枝心悅那位凈音沙彌才弄出這一堆事情來的嗎?
楊姝卻問她,道:“倘若這種不甚樂觀僅僅是對那位凈音沙彌而言呢?”
楊家族姐也不是真蠢,只是一時轉不過彎來,現下聽楊姝這么一點,她也想到了。
“秘藥?秘術?”
楊姝想了想,道:“應該是兩者兼而有之。畢竟那位桃枝用的手段,確實詭譎至極,難以防范。”
楊家的底蘊不足,不知道桃枝用的乃是蠱毒,但僅僅是看這件事情的經過,他們也對桃枝生出了忌憚之心。
楊家族姐一皺眉,“她可真是瘋了!居然敢做到這種程度!”
可不就是瘋了么?
楊姝淡道:“看她令靖越一地百姓昏睡不醒以脅迫那位凈音沙彌出寺見她,便該明白了。有什么好大驚小怪的?”
楊家族姐沒聽到楊姝這話,還自愣愣怔怔地自語道:“妙音寺不會放過她的。”
楊姝聽得這話,也是默然。
確實,妙音寺不會放過那桃枝的。
妙音寺的鎮魔塔必定會為她打開,區別只在時間而已。
楊家族姐這時候又問了一句:“她這樣做,值得嗎?”
楊姝側頭看了她家族姐一眼,見她轉過眼來定定地望著她,仿似要在她這里找一個答案。
楊姝心里咯噔了一下,當即凝神仔細察看她族姐的神情。
楊家族姐見楊姝定睛望著她,心頭惶惶,卻到底撐住了,沒漏出丁點形跡。
楊姝心思何其縝密,真要有心細察,與她一起長大的楊家族姐怎么瞞得過她?
但看著眼前族姐隱隱露出的不安,楊姝心下嘆了一口氣,懶懶地轉開目光,不輕不重地道:“值得與否,得問那位桃枝。旁人,終究只是旁人而已。”
楊家族姐見楊姝這般情狀,便知道自己露餡了,她張了張嘴巴。
可到了最后,她到底什么都沒說,只陪著楊姝坐了半日。
離開之前,楊家族姐看著亭中站著的楊姝,問她:“妹妹,你還記得......天劍宗的那位左天行嗎?”
迎著自湖中吹來的涼風出神的楊姝忽然聽得楊家族姐這么一問,卻不驚不詫,轉過頭來對上族姐的目光,面上眼底俱是不為所動的平靜。
“記得。”
記得,但又如何?
楊家族姐本以為聽到楊姝這個答案的自己會震動,會將自己的一腔心事也和楊姝說來,甚至請求她幫忙,但看著楊姝眼底的平靜,楊家族姐只覺得自己的心也是涼的。
不是為了楊姝會不會幫她的答案心涼,而是為了......此時的楊姝。
楊姝,站在她面前的這個楊姝,已經不再是當年和她一起聽著族中師長講課的懵懂小姑娘了。
楊家族姐定了定神,想要再問她些什么,但最后卻只是對著楊姝一點頭,轉身走了。
楊姝看著她飄搖的身姿走遠,又自轉了頭去,望著遠處秀麗的山色出神。
記得,又如何呢?
他們兩人之間的緣法,自那一日之后就斷了。她沒有那個心思再續上,他似乎也是一樣。既然如此,各行各道,兩廂安好,不也很好?
楊姝抬起手指,指尖處蘊著一點碧青色的靈光,與這湖光山色交映成輝。
楊姝的視線垂落,定定地望著那點靈光許久,唇角漸漸泛起一點清淺笑意。
她抬手,雪腕輕轉,便有一道靈光在虛空中劃過,勾出一筆靈動的線條。
這線條僅僅只是在虛空中存留了一個呼吸的時間,便化作靈光散落,消失不見。
楊姝原該是能將它保存下來的,但她沒有任何動作,只看著點點靈光消散。
這就是力量。
這就是道。
男子能有的力量,能去探尋的道,女子也可以擁有,也能夠去探尋,那她何必就非得跟族里所教導的一樣,要依附在旁人身側,借助別人的道、別人的力量,去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東西呢?
而族姐,她想要得到的愛情,為什么只想靠說服、乞求族里的許可來守護呢?
楊姝遙望遠方,仿佛能望見那已經從靖越之地返回妙音寺山下小鎮的桃枝。
族姐還是不懂,癲狂和懦弱比起來,其實還該是前者更來得舒心暢快。
只是......對于那位妙音寺的凈音沙彌來說,或許就該是后者更合他心意了。
楊姝想到年幼時在竹海靈會上見過的那位凈音沙彌,也不由在心底為他祝禱了一句,希望他能平平順順地過了桃枝這一劫。
即便楊姝也知道,這會兒為凈音沙彌祝禱的人絕對不少。
事實上,希望凈音沙彌能順利過這一劫的人還真的挺多的。
此時還在妙音寺里住著的程沛就是其中的一個。
程沛留宿妙音寺的這段時日就寄住在凈音的禪院里。但盡管程沛和凈音就住在一個院子里,程沛也只在凈音從山下小鎮回來的時候見了他一面,便再也沒有見過凈音了。
司空澤特意往凈音閉關所在的靜室看過一眼,告知程沛道:“他在靜心。”
凈音靜室里布設的陣禁雖然很強,但到底攔不住司空澤。更何況司空澤也沒有想要破除陣禁,只看一眼而已,他完全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覺。
程沛也沒懷疑司空澤。
“靜心?”程沛眉關緊鎖,很有些擔心,“凈音師兄的情況居然嚴重到連他都需要刻意靜心了嗎?”
司空澤卻覺得平常,“不然你以為情蠱就只是一條小蟲子?”
程沛在原地轉了好幾圈,最后又一次詢問司空澤,“我們真的沒有別的辦法幫凈音師兄了?”
司空澤道:“我有,但你沒有,你的修為還是太低了。”
更何況......
“凈音這小沙彌也希望由他自己來應對。”
程沛停下腳步在原地站定,沒再說話。
司空澤也陪著他一并沉默。
但說實話,看著靜室里極力靜心的凈音沙彌,便是先前已經被凈音決定震驚過一遍的司空澤也不免被他又震動了一次。
凈音,佛門當年的佛子,在世羅漢,在對上情蠱之后,居然還能克制著自己安安穩穩地待在靜室里,而不是追著那個桃枝身后跑。
司空澤在被凈音的定力驚住了的時候,也很好奇。
現在的這個凈音沙彌,比之當年的那個凈音沙彌,如何?
可惜,司空澤再好奇也不會有結果。因為他自己得不到答案,也不會有誰愿意來給他答案。
但有一點,司空澤卻很明白。
現在的這個世道,比之當年的那個世道會更艱難。
司空澤嘆了一口氣,開口卻是語氣深重地告誡程沛:“你的修煉該更認真了,不然這個時代的景浩界,你怕是連一席之地都不會有。”
程沛點了點頭,很認真地應道:“是,師父。”
但他才剛抄起手邊的筆枝,準備推演一個陣法,他身上帶著的一個通訊玉符便亮了起來。
程沛和司空澤齊齊側目看去。
“岑雙華?”
程沛看著那通訊玉符上顯出的姓名想了想,想起了當日竹海靈會上與他同坐一處竹棚的那位英氣男修。
“是他啊。”
邊說著,程沛邊送出靈力點亮了通訊玉符。
通訊玉符里很快傳來了那個已經變得陌生了的聲音。
“程沛道友。”
“岑雙華道友,”程沛應了一聲,問道,“道友突然找我,可是有事?”
岑雙華似乎是著意準備過了的,聽得程沛直接地問話,便也不多說什么,很干脆地開門見山。
“是有事想請道友幫一幫。”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兩位親的雷,謝謝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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