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凈涪本尊沒作聲, 另一側的佛身卻睜開了眼睛, 道:‘是我想好該給他什么了。’
魔身半點不訝異, 轉頭就很有耐心地詢問佛身, ‘哦,那你準備給他什么?’
佛身看著凈行, 簡潔地道:‘心燈。’
心燈一盞, 以照前路。
魔身很隨意地瞥了一眼那邊的凈行,又自轉頭, 望定佛身,‘所以, 這盞心燈由你動手?’
佛身點頭,很理所當然地應道:‘當然。’
既然是佛身接手,那魔身也不在意佛身準備給凈行的到底是心燈還是別的什么, 反正無論如何煩不到他這邊來。
不過魔身也確實有些意外。
‘你這回......怎么似乎格外的上心?’
可不就是上心么?佛身親自出手為這凈行制作佛寶是一樁,準備給他一盞心燈又是一樁,這一樁疊著一樁的, 實在是相當特殊的待遇了。
須知, 倘若這回佛身真的出手, 那么這一盞終將落到凈行沙彌手上的心燈可就是佛身親手制作的第一件佛寶, 是開先例的存在。雖然佛身自己是不如何在意這些,但第一件就是第一件,總比其他的特殊一點。
再者, 佛身給凈行選定的還是最為適合他的引路心燈。凈行的道確實有了影子, 但到底太過虛淡, 幾乎不被外人所見,更別說凈行這個尚且懵懂的局中人了。所以凈行想要將自己的道摸索出來,凝聚成形,甚至求而證之,難度不是一般的大。
予他一盞心燈引路,對凈行的助益非凡。
對于魔身的疑問,佛身只道:‘我們拿出來準備了結因果的東西,怎么著也要有一定的價值吧。不然,看著可不就是我們占了他的便宜?’
這倒是,想想早前拿到手上的那五片貝葉,除了第一片因是第一次現世,又是在他們妙音寺的分寺所得,所以才能在分寺鎮守長老的放水下以一個齊以安交代了事。但歷數其他的四片貝葉,用來了結哪一片因果的物什不是足以鎮壓一寺一脈道統法理的寶貝?
同樣是鎏刻著《金剛般若波羅蜜經》殘片的貝葉,同樣是拿來了結貝葉因果的東西,他就能因為如今這片貝葉因果著落點只在一人而不是在一寺一廟隨意地拿些垃圾來將這份因果搪塞過去?
別管能不能讓人說,但就他自己這關,也是過不去的。
魔身只是看得他一眼,笑看著他,問道:‘真不是因為他的道已經生出雛形才想要幫他這一把的?’
佛身也不諱言,直接點頭,‘也確實是還有這個原因。’
魔身嗤笑一聲,再不理會他。
這就是默許了。
佛身見狀,只是一笑,便轉了頭望向另一側的凈行。
他與魔身之間的這幾句對話用不了多少時間,就這么一小會兒的功夫,還不夠凈行反應過來呢。
他愣得一會兒,先扭頭看了看凈涪,又自轉頭望向劉樂安,卻沒抬腳,反倒往后小退了一步,擺著手搖著頭道:“不,不行。”
凈涪本尊自沒說話,倒是劉樂安聽了,心中一急,都顧不上凈涪,只猛地坐直了身體,緊盯著凈行問道:“為什么不行?凈行!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么嗎?!”
劉樂安一身氣勢勃發,竟在剎那間將凈行逼得呼吸一窒,但凈行還是穩穩地站定了,腳下紋絲不動,甚至還鼓足了勇氣迎上劉樂安不怒自威的目光,結結巴巴地道:“我......我當然......當然知道。”
“可......可這是......這是不對的。”
換了平常時候,凈行能有勇氣對上他毫無保留的爆發,劉樂安縱面上不說,心里也是要贊的。可這個時候,劉樂安險些沒氣瘋。
他沉聲喝問道:“不對?怎么個不對,說給我聽聽!”
凈涪穩穩地坐在椅子上,看著這一老一小一俗一僧對峙。
便連原待不再理會這邊情況的魔身也側了目過來,眼帶興味。
劉樂安氣得怒火高漲,凈行也沒退讓,他固執地道:“就是......就是不對!”
至于怎么個不對,凈行到底沒能說出來。
事實上,關于這里頭的原因,凈行自己也還沒有想明白,但他就是覺得不對,所以梗著脖子對上了劉樂安。
劉樂安怒火直沖天門,但在他徹底發飆之前,他看見了凈行的眼睛。
那是一雙固執到執拗的完全沒有退讓的眼睛。
一盤冰寒刺骨的冰水兜頭倒了下來,將劉樂安澆了個透心涼,也讓他徹底地冷靜了下來。
他深吸一口氣,放緩了聲音問凈行:“到底怎么個不對?你說出來,祖父聽了,才好解決這個問題。”
凈行諾諾地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劉樂安又更放緩了聲音,用幾乎可以稱得上是哄的態度和凈行說道:“凈行,你說出來給祖父聽聽,如果你說得有理,祖父不會逼你。”
凈行表情一時有些動搖。
劉樂安笑了一下,話音間都沾染上了絲絲笑意,“祖父都這樣說了,你還怕祖父說謊騙你么?難道祖父在你這里,就是個會食言的人?”
凈行搖了搖頭。
劉樂安見狀,又笑了一下,極力緩下自己的臉色。
凈行想了想,像是在思考著到底該怎么和劉樂安說。
魔身看著凈行和劉樂安之間的你來我往,忽然問佛身道:‘你確定不給他換一個別的,就是心燈?’
這樣好騙的智商,這樣容易妥協的性格,便是給他十盞心燈也護不住他啊。
佛身看著那邊的凈行,不得不說,也有一瞬間的遲疑。但他到底還是搖了搖頭,‘不必了,就一盞心燈足以。’
說是這樣說,但佛身卻暗自在心底提醒自己,該得在給凈行的心燈中再接入智慧光。
這樣應該能夠幫助這凈行稍稍增長智慧,的吧。
凈涪三身一體,佛身的那點小心思自然是瞞不過凈涪本尊和魔身的,但凈涪本尊和魔身對視一眼,卻難得大發慈悲地沒有去點破,免得佛身下不來臺。
佛身自然也是知道凈涪本尊和魔身之間的你來我往的,但既然凈涪本尊和魔身給他留了臉面,他也就全當不知了。
這時候,那邊的凈行卻像是想好了,他很認真地和劉樂安道:“祖父,無功不受祿,我與凈涪比丘不過第一次見面,怎么可以隨便接下凈涪比丘給的佛寶?”
“還是要適合我的佛寶?”
如果僅僅只是一件普通的凈涪比丘不費力就可以得來的佛寶,他接了也就接了,反正在寺里的時候,先進門的師兄也都會給后入門的師弟準備一份見面禮。如果這佛寶普通,如果僅僅只凈涪比丘作為師兄或者是前輩給他的見面禮,他也確實收得。
但情況明顯不是這樣的啊。
雖然凈行沙彌腦袋木,但他也有眼睛,有耳朵,腦袋也還能用,不可能不看出劉樂安和凈涪比丘之間的來往。
尤其是,他們兩人先前都已經明說過一遍了。
凈行自己聽得清清楚楚。
先是祖父請凈涪比丘點化他,凈涪比丘問這是不是他的要求,祖父也確認了,凈涪比丘說他不需要,祖父才另提了這么一件事。
也就是說,祖父為他向凈涪比丘討的這一件適合他的佛寶,才是祖父的要求!
什么樣的事情能讓祖父可以隨意跟凈涪比丘這樣的人物提要求?
因為沒有人跟他提起,所以凈行自己找不到答案,但凈行覺得,這里頭有什么不妥,而他不能答應。
也不是他懷疑劉樂安和凈涪比丘的品行,而是凈行自己覺得自己不能就這樣無功而受祿。
凈行結結巴巴地和劉樂安說完,也沒等劉樂安再說什么,他直接面向凈涪,合掌躬身向凈涪拜了一拜,道:“我,我多謝比丘厚愛,但我,我不能接受,很,很對不起。”
他站在那里,垂著眉,苦著臉,小心翼翼地送出目光來偷瞥凈涪臉色,就像一個犯了錯卻又死倔死倔覺得自己沒錯的小孩子。
凈涪看了他一眼,直接扭頭去看劉樂安。
劉樂安苦笑一下,卻還是合掌躬身和凈涪拜了一拜,問道:“可否請比丘稍等一等,等老夫我說服了沙彌再說?”
凈涪自無不可,他點了點頭。
劉樂安松了口氣,他站直了身體,都沒去看凈行,只又問凈涪道:“比丘閉關日久,多有勞神,不如暫且去歇息歇息,以補足精神?”
凈涪又是很和氣地點頭應了。
劉樂安也不叫人,自己親自領了凈涪和五色鹿去往早早給他們準備好卻一直沒等到正主入住的云房。
五色鹿走在最后,而在它抬腳邁過門檻的那一刻,它忽然回過頭來看了凈行一眼。
凈行不明白五色鹿的意思,但他總覺得這只靈鹿看他的眼神很熟悉,熟悉到讓他渾身不自在。
隨著廳堂里的人和鹿離開,一整個偌大的廳堂里很快就剩下了凈行一人。
剛剛才硬抗著拒絕了一次氣勢爆發的祖父,如今終于一人獨處,凈行不知什么時候緊繃起來的心弦就慢慢地放松下來。而這一放松,凈行就難得地琢磨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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