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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身往左天行的方向看得一眼, 見他頭頂雖然也飄著一枚黑沉的令牌,卻還自穩穩盤坐靜室,安然入定, 全沒有半點急迫之態。
他當然不必著急。道門的各個出色弟子,早年就全是他的手下敗將, 更何況是現在?
看過左天行之后,魔身又另往心魔宗的方向看得一眼, 但他很快就將目光調轉過來往謝府之外看得一眼。
謝府大門之外,謝府謝老太爺正帶著謝府大大小小主子迎了一大一小兩位僧人進府。
魔身拉起唇角, 弧度清晰明白, 他靠坐在暗黑皇座寬大的椅背, 眼瞼半閉,閑逸非常,‘天靜寺的人找上門來了。’
凈涪本尊和佛身聽得清楚, 卻沒誰在意。
吳國到底是天靜寺轄下屬國, 因兩株靈草而惹出那樣洶涌的暗潮,天靜寺自然要遣人來查探查探的。
而以凈涪在佛門的特殊地位, 來此查探的,至少也是比丘級別的僧人。若天靜寺那邊態度再鄭重一點的話,就會像現在這樣, 遣來一位大和尚。
佛身點頭道:‘事實上, 他們早該來了。’
之所以等到現在才來謝府, 怕他們也是知道先前凈涪一直都在靜室閉關, 他們就算來這謝府里找人也找不到。
凈涪本尊瞥得面前沉入定境中的一人一鹿, 放下手中物什,悄無聲息地出了屋舍,一路循著氣息往那位大和尚的方向走。
因凈涪沒有特意收斂氣機,那位大和尚也能察覺到凈涪的接近。
他笑著與謝老太爺擺了擺手,緩聲道:“檀越不必費心,一壺清茶便可。”
大和尚身側的小沙彌到底按捺不住,頻頻往屋外張望。
謝老太爺見得小沙彌模樣,多少也能猜到些許。現下聽得大和尚這般說話,他也就真不折騰了,點頭與大和尚說道:“請師父稍等。”
說完,他親自捧了一壺熱茶過來。
茶水剛到,凈涪的身影也出現在了廳堂的門口。
謝老太爺見凈涪邁過門檻,連忙放下手中的茶壺,迎上前來與凈涪見禮道:“凈涪比丘。”
凈涪無聲合掌還禮。
謝老太爺識趣地退到側旁,讓出了位置。
凈涪抬眼便望見了也從位置上站起身來的大和尚和小沙彌。
他上前兩步,合掌彎身一拜。
面上、眼底笑意舒緩的大和尚見此,也自合掌彎身與凈涪還了一禮,自我介紹道:“老僧天靜寺清懷,忝為吳國皇寺大和尚。”
另一邊廂的小沙彌也是合掌深深一彎身,漲紅著臉低聲道:“小僧凈樂見過凈涪師兄!”
凈涪笑了笑,還自沉默。
清懷大和尚好笑地看得凈樂沙彌一眼,卻沒說什么,只轉過頭來請凈涪安坐。
凈涪坐定后,謝老太爺親捧了茶過來。
他手中的第一盞茶,給的不是初來又地位不凡的清懷大和尚,而是凈涪。
凈涪抬眼看得謝老太爺一眼,無聲合手,點頭謝過。
謝老太爺只是笑笑,與凈涪說道:“比丘請。”
清懷大和尚也看得謝老太爺一眼,只“呵呵”一笑,并不生氣。
上完茶之后,雖是謝府的主人,但謝老太爺也沒在這廳堂中多停留,只與堂中的僧人們合掌一禮,說道了兩句,便退出去了,完全地將空間留給了他們。
縱是因吳國朝廷里洶涌的暗流找上門來,清懷大和尚卻半點沒提這茬事,他捧了茶盞在手,撩起眼皮看著凈涪,目光含笑。
“這些時日,比丘在吳國可還順遂?”
凈涪含笑點頭。
若只是以此打開話題,這話清懷大和尚這個地主問著沒有問題。但問完這么一個簡單的問題之后,清懷大和尚卻半點沒提吳國外廷內宮里的那些事情,而是又問道:“我看比丘在此地大有所得,不知比丘可愿在此開講一次法會?”
法會?
凈涪聞言,抬眼細看了清懷大和尚一眼。
清懷大和尚面上眼底半點異色也無,反倒坦蕩真誠。
凈涪放開目光,將清懷大和尚側旁的那位小沙彌表情都收入眼中。
這位凈樂沙彌的期盼渴望都寫在了臉上,叫人一眼看得明白清楚。
凈涪笑著搖了搖頭。
清懷大和尚嘆了一聲,說道:“真是可惜。我還以為能聽一聽比丘的《金剛般若波羅蜜經》呢。”
他身側的凈樂沙彌也是無比失落,那氣機頹唐得就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樣。
凈涪笑了笑,站起身來,捧出幾張寫著文字的薄薄紙張遞了過去。
清懷大和尚臉色一整,也一整表情,端正嚴肅地從椅上站起,雙手接過那幾張薄紙。
他低眼一掃,果然從那第一張薄紙上看見幾個筆墨虬庭的文字。
《金剛般若波羅蜜經》。
凈樂沙彌見凈涪和清懷大和尚兩人的表情動作,面色立時一整,也跟隨著清懷大和尚一道,站了起來。
清懷大和尚雙手接過《金剛般若波羅蜜經》,他雖因著位置關系,沒能看清那紙張上的文字,但也還是恭恭敬敬地向著凈涪合掌拜了一拜。
清懷大和尚的目光才剛掃過那第一頁紙張,便再挪不開去。
他抬起手去,翻開那一頁薄紙。
凈樂沙彌就站在清懷大和尚身側,這樣的距離太近,他清晰地看見他師父抬起手的時候那根本就在發顫的手指。
然而,這只是一開始。
等到清懷大和尚的手指真正捻定在那一張薄紙上的時候,他顫抖的手立時就穩了,穩得幾如磐石。
凈樂沙彌下意識地望定著清懷大和尚手掌上托定的那幾頁薄紙,然后不可自抑地吞了吞口水。
凈涪抬眼望向他。
凈樂沙彌回過神來,正迎上凈涪的目光,臉頰一時又漲得通紅。
他不敢看凈涪,只垂下眼瞼,避開凈涪的目光。
凈涪只笑得一笑,看著凈樂沙彌的目光依舊平靜。
凈樂沙彌等了等,到底收拾了心情,又抬頭望向凈涪。
凈涪見他望來,抬手指了指清懷大和尚手上捧著的那幾張薄紙,眼帶詢問。
凈樂沙彌循著凈涪的手指方向望去,望見清懷大和尚的模樣,一時竟愣住了。
他的師父,吳國皇寺里鎮守著藏經閣的大和尚,整日和閣中部部經典首在一處的師父,如今居然只捧著幾張薄紙看得入神......
凈樂沙彌的目光從清懷大和尚的手一寸寸上移到他的臉,最后停在了他的眼睛上。
那雙眼睛啊,滿是沉醉和贊嘆!
凈樂沙彌的心靜了下來,他回頭迎上凈涪的目光,合掌與凈涪說道:“如此,多謝師兄。”
凈涪笑著搖搖頭,還自身上的隨身褡褳里捧出幾張薄薄的紙張來,雙手遞予凈樂。
許是感受到了凈涪此刻的鄭重,又或許是因為他師父里平常的教導,凈樂沙彌也是正色合掌與凈涪拜了一拜,才雙手接過了那幾張薄薄的紙張。
見得那第一張紙張上的幾個文字,凈樂沙彌便知道他師父此番情態所為何來。
因為他此刻的心臟也是跳得那般失律,像是要從心腔里跳出來一樣。
凈涪看著清懷、凈樂這對師徒用如出一轍的鄭重態度翻開這幾張薄薄的紙張,虔誠而細致地翻閱那上面的經文,也不打擾,退回到他自己的位置安靜坐下。
凈樂到底只是一個沙彌,修為、眼界和底蘊積蓄都不夠,只看得他手上的《金剛般若波羅蜜經》一陣,心中便有雜念層出不窮。
縱然心底不甘,凈樂也還是繼續將那最后的一部分經文在心底默誦完成,才將心神從那經文中記載的佛理抽出。
凈樂小心翼翼地將那幾張薄紙妥帖收好,又看的他師父一眼,才望向那邊廂的凈涪。
凈涪見他望來,抬起目光也看向他,順手指了指凈樂身后的位置,示意他坐下。
也是到了這個時候,凈樂才記起自己還愣愣地站在那里。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卻也沒說話,只小心翼翼地退了回去,就怕一不小心打擾到了他側旁還沉浸在那經文中的師父。
凈涪與凈樂邊坐邊等。
等得一會兒,見清懷大和尚一時半會是真的抽不出心神來,凈涪也就不再干等了,自己從隨身褡褳里抽出一部經文來,慢慢地翻看著。
凈樂沙彌看見凈涪動作,自己想了想,又偷瞥得清懷大和尚兩眼,想起自家師父往日里的事跡,也重新捧出了他先前才妥帖收好的那部《金剛般若波羅蜜經》。
《金剛般若波羅蜜經》雖還是殘缺不全,但就只是這幾張薄紙上寫著的幾個片段,也別有一番其他滋味。
到底是什么滋味,凈樂沙彌不知道,但他卻能體會得到,這種滋味和《佛說阿彌陀經》大有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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