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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天行仿佛也能察覺到他的目光, 也停下腳步來, 遙遙地往凈涪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這一刻, 萬水千山都是等閑。
兩人目光遙遙相撞, 左天行面無表情。凈涪卻是笑了笑,向著他的方向合掌一點頭, 甩手又自回身抬腳往前。
左天行突然覺得自己的牙有點癢。
但他只抬手撫上了自己背上背著的紫浩劍, 沒讓自己做出磨牙的失禮舉止來。
待他定了神后, 他收回手, 也抬腳緩步下了陳朝真人的明劍峰。
下得明劍峰, 左天行一眼便望見守在山腳下的袁媛。
饒是左天行, 也不由得愣怔了一下。
非為袁媛的容色,而只為她一身勃發的劍意。
此時的袁媛也還和以往一般, 不著羅裙仙衣,而是穿了一身青色勁裝,長發做辮垂在臉側, 唇邊笑容也還在, 但比起往日所見的嬌俏,此時的袁媛透出的卻是他兩世都未曾在她身上見到的銳利。
見得左天行下來,袁媛挺身站定,與他一個拱手, 喚道:“師兄。”
左天行點頭, 也與她還了一禮, 問道:“師妹有事?”
袁媛抿了抿唇, 看得左天行兩眼, 到底出言問道:“師兄,關于劍子”
左天行明了,卻只答道:“我暫且還沒有決定。”
袁媛低了頭,低聲道:“是,是嗎?”
左天行站定在原地沒靠近,只又問她道:“師妹還有事?”
袁媛搖了搖頭。
左天行點頭:“師妹請便。”
他說完這話,轉身就走了,再不多看袁媛一眼。
袁媛聽得左天行這邊的動靜,猛地抬頭望向左天行,張口想要叫住他,但到底,她還是沒有出聲。
袁媛在原地站了許久,甚至到左天行的背影徹底消失在他面前,她還站定在原地,一動不動。
也是陳朝真人的明劍峰少有人往來,便是有,也都是與陳朝真人較為親近的門中修士。不然,袁媛的事情怕早就傳了出去了,哪兒還能讓她照舊安穩地站在這里?
哪怕同為女子,女修就是要比凡俗的姑娘自由。但若真讓這些流言傳出去,對袁媛也不太好。
明劍峰上的管事探頭望著山下,真猶豫著是不是要下山去問一問。不過還沒等他們這些人有所動作,袁媛自己就轉身離開了。
管事們松了一口氣,回頭卻相互提醒道:“此事還和往常一樣,一個字都不能從我們明劍峰這里傳出去!
因著袁媛和左天行的事情,他們明劍峰和袁媛師尊佘婉寧佘真人的關系可是微妙得很。倘若讓這兩位之間的那些有的沒的從他們明劍峰傳出去
明劍峰的管事們身體一個顫抖,俱各對視一眼,都沒再往下繼續深想。
袁媛其實并不是對這些明劍峰管事的態度全然無感,她也想過克制自己,但每每功敗垂成
袁媛回了佘婉寧的暄劍峰,正往自己的洞府走,卻在洞府門前站定。
洞府門前守著的小姑娘見得她自外間回來,轉過身與她見了一禮,口中稱道:“師姐!
袁媛回禮,也答道:“師妹!
對于這位師妹的到來,袁媛心中自也有猜測。
她低下頭去,避開小姑娘干凈的目光。
小姑娘望定面前的師姐,一絲不茍地說道:“師姐,師父讓我來問你,今日你的功課可有完成了?”
袁媛默然無聲。
小姑娘見她反應,訝異地看了她一眼,又將佘婉寧讓她轉述的懲罰正言說出來:“師父有言,若功課未完成,則這半年時間內的功課加兩倍?芍懒耍俊
袁媛拱手,低聲應道:“是,師父,弟子知曉了!
小姑娘學著佘婉寧的模樣嚴肅點頭,似是代她師父記下了袁媛的態度。
既已經將她師父的話都與袁媛說了,這個生性有些獨的小姑娘沒想趁機和袁媛交流感情,就和袁媛行了一禮,“師姐,師妹回去了!
袁媛也沒想留,她自己有心思需要整理,也有暴增的功課需要完成,沒心思沒時間去和這個小師妹多說話。
但即便如此,她也還是送了小姑娘一送,道一句:“師妹慢走。”
左天行是知道袁媛那邊的情況的,但他沒有任何態度,只作不知。在他看來,袁媛這一次受罰,于她而言其實還是好事。
人活在世間,最根本的依仗,還是實力。
左天行步步走回曜劍峰,邊走邊在心里來回權衡。
此時行走在山間小道的凈涪抬頭,望了一眼前方那被山林簇擁著的村莊,又自低頭,繼續不急不慢地往前邁進。
識海中的魔身忽然作聲:‘他會去的。’
佛身還在靜心修持,對外界一無所知,故而凈涪本尊就分神應了一聲:‘嗯。’
那聲音只冷淡隨意,足可稱敷衍。
魔身往外瞥了凈涪本尊一眼,沒甚趣味地閉上了眼睛。
凈涪本尊也不在意,他還在不停步地往前。
沒過多久,凈涪就撞上了一個扛著鋤頭的老農。
老農看見凈涪的時候,只以為自己的眼睛徹底不中用了,光天白日的也能看錯人。他特意揉了揉眼睛,又瞇著眼細細看了,也沒見那映入他眼中的身影消散,反還因為那個人越走越近而越漸清晰。
這一座村莊立在山林中央,村莊的四面有三面都是大山,只有一面是田野。位置偏僻不說,田地也貧乏,山外的貴老爺們連看都不看一眼的。所以這地兒少有人來,同樣的,也少有人走出去。
村里的人生老病死都在這片地兒,家家戶戶都是沾親帶故,哪家多了一個人少了一個人各自都看得清楚,但現在
凈涪走到這個瞇著眼望他的老農近前,合掌彎身與他拜了一拜。
老農大字不識,但年輕時候也到村外頭轉過,依稀聽說過點什么,F在遇上凈涪,受了凈涪一禮,也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年輕時候聽說過的那點事情。
他急急惶惶地放下肩上鋤頭,學著凈涪的樣子合掌回了凈涪一禮。
老農動作雖粗疏僵硬,但態度卻極鄭重認真。單只這份態度,就足以補全一切不重要的東西。
不過其實凈涪也沒多在意這些。
他笑了一笑,抬手指向了老農身后的那座小村莊。
老農順著凈涪手指方向回頭看了看,操著一口含糊不清的方言問道:“你要去俺村里?”
凈涪點了點頭。
老農看了看他,目光又偏過他望向他自己準備去往的地方,但很快的,他就還轉過頭來看了看自己身后的村莊。這么轉過幾回后,老農終于將拿在他自己手上的鋤頭往肩頭一扛,轉身回村莊里去。
邊走,他還邊招呼凈涪,“哥哥兒,你隨俺來吧,俺領你進去!
凈涪點頭謝過,邊走邊看似隨意地抬了抬手。
一道無形的氣流穿過虛空,一路尋著老農的氣息而去。到得那老農氣息最濃郁的地方,氣流陡然散開,落入那一片土地中,匯聚地力,蘊養土地。
如此不過數個呼吸的時間,那一片貧瘠的土地便成了一片沃土。連帶著這一塊土地旁邊的一圈地域也同樣得到了蘊養,地質改易。
凈涪跟在老農身后入了村莊。
此時才是清晨,村中各家各戶都吃過早飯帶了各種工具出門準備勞作,正站在自家院子里呢,冷不丁就見村里最勤快的五叔爺領著個光頭哥兒從村外回來,一時都木在原地,只知道拿自己的一雙眼睛愣愣地望著漸漸走近的青年哥兒。
王五叔爺一雙渾濁的眼睛轉過這些村中后輩,沒介紹也沒解釋,領了凈涪就穿過眾人目光,領著他一路往村中去。
這村莊村民日子過得并不如何豐足,臉色蠟黃,身形枯瘦,身上的衣服更是補丁疊著補丁,幾乎看不出衣服的款型。唯一可以稱道的,也就只有干凈。
凈涪前生沒有見過這樣貧窮的人家,但這一世,他行走各地,這樣的情景卻見得多了,此刻連眉毛都不動一動。
側旁的村民不明白個中緣由,但也慢慢地放松了下來。
當著凈涪的面,他們都閉緊了嘴巴,但到得凈涪跟隨在王五叔爺身后離開,他們吐出那口悶在胸中的濁氣之后,便像炸了鍋一般討論起來。
“你們說,這哥兒是打哪兒來的呢?”
“鎮上的吧?不不不城里的?”
“也就只有大城里才能有這樣的人了!
“城里都未必有!這哥兒才剛望過來的時候,我連氣都不敢喘!
“城里來的啊真不愧是城里人啊,就是”
就是什么,連說話的那個人自己都不知道該往下接,只能張著嘴半天“就是”不出來。
村里的人也沒誰笑話他,只一疊聲地應道:“就是就是,真不愧是城里人啊”
不怪他們想象力匱乏,在他們這村人看來,最繁榮最富足的地方,就是他們偶爾在鎮上聽說過的“城里”了。
那可是被他們羨慕著的鎮里人都羨慕得狠的城里人啊。
于是,凈涪就這樣“被”來自城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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