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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里頭的具體事情, 還得等結果出來才能決定, 現下的話, 卻是急不來的。
凈涪佛身忙完這邊的事情后, 又將柳絮等人托付給鏢局的鏢師,才轉身繼續上路。
他也很忙的啊, 畢竟留給他的時間也不多了。
這一走, 他就走出了妙安寺的地界, 跨過界線邁入妙潭寺界域里。
《金剛般若波羅蜜經》有三十二分, 化成三十二片貝葉。凈涪佛身手上收了二十二片, 還有十片散落在外頭。而這十片貝葉中, 除了妙音寺界域里的七片,最后剩余的三片也都在妙潭寺這邊。
也就是說, 等凈涪佛身收走妙潭寺這邊的三片貝葉之后,他就能回返妙音寺地界了。
沒有出乎他的意料,這一回與他交接的是凈生沙彌。
到得凈涪佛身近前, 凈生沙彌含笑合掌, “凈涪師兄。”
凈涪佛身也是合掌點頭,回禮道:“凈生師弟。”
一枚妙潭寺的弟子身份銘牌被凈生沙彌雙手捧到了凈涪佛身面前。
凈涪佛身謝過凈生沙彌,拿起銘牌就掛到了身上。
因為算得上熟人,凈涪佛身接了銘牌之后, 特意抽空停留了一小會兒。
凈生沙彌也是知道凈涪佛身近段時間那根本就是日夜兼程的趕路狀態的, 見得凈涪佛身還沒有抽身離開, 便也領了情, 跟凈涪佛身閑聊了起來。
他怕凈涪佛身這些日子忙著趕路、修行, 疏忽了對佛門各個消息的掌控,就特意將他看到的、聽到的那些消息跟凈涪佛身提了一提。
反正凈涪佛身也是佛門的比丘,這些佛門內部消息他也有資格了解的,不算泄密。
“如今各地情況都不容樂觀,尤其是近段時間,情況更是惡劣”凈生沙彌嘆著氣說道,“就算各地興建佛寺、佛塔,又有各位師叔伯領著一眾師兄弟分散駐守,似乎也沒有什么效果。”
凈涪佛身也是沉默。
凈生沙彌看了看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笑道,“是了,這些師兄你應該都是知道的。”
凈涪佛身搖搖頭,轉移了話題,“佛子甄選的事情,你們妙潭寺這邊有結果了嗎?”
佛子甄選?
“就現下這世道,還有誰會去關注佛子甄選的事情了。”
妙潭寺早前就對佛子甄選的事情不積極,現在就更敷衍了。而且敷衍的也不只是本來就有資格參與甄選的沙彌們,還包括了寺里各堂各閣的那些大和尚。
不過不積極歸不積極,敷衍也確實是敷衍,結果總還是拿了出來的。
凈生沙彌答道:“我們妙潭寺這一代的佛子是凈尋師兄。”
“凈尋師弟?”凈涪佛身想了想,將這個人從記憶的角落里扒拉了出來,“那一回竹海靈會的凈尋師弟?”
凈生沙彌點頭肯定道:“是他。”
那一回的竹海靈會十六強之一,妙潭寺僅剩下來的獨苗苗。
凈涪佛身看了凈生沙彌一眼,“我還以為會是師弟你呢。”
凈生沙彌笑著搖頭道:“師兄過譽了,我比之凈尋師兄還多有不足。”
凈涪佛身知道凈生沙彌這句話還真沒有半點水分。不過如果不是無執童子在景浩界中插了一手,將景浩界弄成現如今的狀況,能留有足夠的時間給凈生沙彌成長,假以時日之后,凈生與凈尋兩人之間到底會是誰勝誰負,還猶未可知。
不過就景浩界現下的局勢,妙潭寺那邊的佛子由當前實力、手段都更高出一籌的凈尋沙彌頂上,其實也是應當之事。
凈涪佛身鼓勵了凈生沙彌兩句,又與他稍稍站了一會,便開口與他告辭。
凈生沙彌目送著凈涪佛身遠去的背影,眼中終究按捺不住,浮起了一層淡淡的羨慕。
這位師兄的修為一層層拔高,到了現在,他都已經看不到他的背影了
凈生沙彌嘆了一口氣,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本來就是難望項背的人物,現如今這人走得更遠,更難以企及,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怎么忽地又這樣感慨起來了。
凈生沙彌搖搖頭,轉身也踏上了回歸妙潭寺的路途。
凈涪佛身帶了妙潭寺弟子的身份銘牌,趕了一段路之后,終于在一日清晨的時候,敲響了一處掛著“石宅”名號的富貴宅邸大門。
來應門的門子瞇著眼睛打量了一下凈涪佛身,問道:“師父找誰?”
化緣的嗎?這么早就敲門,也真算是勤奮了。就是不知道自家老爺會不會看在他這般勤勞的份上,多少給他一些?
凈涪佛身掃了一眼這個內心活動十分豐富的門子,合掌低唱了一聲佛號,問道:“不知主人家可在?”
門子心頭一個激靈,整個人仿佛都更靈醒了幾分。
他連忙應聲,“在的在的,師父請稍等。”
門子將凈涪佛身迎了進去,請他在側門的小間稍待,就又要去請人通知主人家。
當然,他通知的是自家的少主人,而不是他們家的當家老爺。
這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但凈涪佛身也知道,這個門子并不是在特意為難他,恰相反,他是在幫他。
概因他們家當家主人雖然家財萬貫,但特別的摳門,除了他那最為看重的長子之外,便是他的父母親,想要從他手里拿多兩個銅板都艱難。不過他們當家主人雖然摳門慳吝了一些,但人也是很不錯的,起碼不苛待人。而與他們家這位當家主人相比,他們家的少主人倒是和善。
不過凈涪佛身此來,還真不是要找這位更好相處待人更為友好的少主人。他要找的,是他們家的當家老爺。
有一枚貝葉就落在他那邊廂。
所以凈涪佛身叫住了門子,謝過他的好意,著意問了一下他們家的當家主人。
門子回身,仔細打量過凈涪佛身,問他道:“師父真的要見老爺?”
凈涪佛身點頭,“有勞檀越了。”
年輕的門子心里嘆了一口氣,不過也沒再說什么,按著凈涪佛身的意思通知主人家。
石家老爺一大早就提了自家最看重的長子到書房,帶著他盤對各處店鋪的舊賬。
這會兒聽到管家傳話,石老爺一時間也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
“什么?有僧人上門拜訪?”
“是。”管家應了一聲,又答道,“門子說,是妙潭寺里出來的師父。”
妙潭寺弟子身份銘牌可還掛在凈涪佛身省撒花姑娘呢,門子的眼睛又不瞎,怎么可能沒看見?
石老爺臉色很是難看,但他在原地站了半響后,還是從嗓子眼里逼出幾句話來,“既然是妙潭寺里出來的師父,那”
“貴兒,你替我去接待他吧,我身體不怎么舒服,就先回去躺著了。那位師父要是問起,你就這么幫我替他告個罪。”
石家大少爺和管家都在旁邊老老實實地聽著,但也許只有他們自己才知道,這會兒他們心底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果不其然,他們等了一小會兒后,就等到石老爺明顯心疼不舍的聲音。
“不管不管他要什么,你們都給他。給他就是了”
石家大少爺心里苦笑了一下,卻還是答道:“是,孩兒知道了。”
石老爺無力地擺擺手,拖著有點發福的身體走出了書房,一步步慢吞吞地往寢室那邊去。
管家這時候也很為難,“大少爺,那位師父他是想要見老爺的,但現在老爺他不見客,怎么辦?”
石家大少爺也是無奈,現在他父親這個樣子,他又能怎么說?更何況,他也知道他父親的心病,不想要太過逼迫他。
“還是我去吧,如果那位師父生氣,都由我頂著就是了。”
石家大少爺都這樣說了,管家還能說什么,他低低應了一聲,便跟在石家大少爺身后親自去迎凈涪佛身。
凈涪佛身見到石家大少爺,心里笑了一下,合掌與他見禮道:“南無阿彌陀佛,小僧妙音寺凈涪,見過檀越。”
凈涪?妙音寺凈涪?!居然是這位!
石家大少爺和管家眼睛瞪得滾圓,都以為自己是聽岔了。后來好不容易反應過來,兩人又都忍不住在心頭哀嚎不已。
為什么會是妙音寺凈涪,不是說的妙潭寺師父嗎?這中間差了很遠好不好,為什么沒有人多問一點?!
現在怎么辦?
這位凈涪師父上門,還是要見的他父親,可他父親避開了,招待他的只是少爺和管家,不說這個份量的問題,單只是要月亮給了星星的做法,就是怠慢啊。
他們這樣怠慢這位凈涪師父,消息傳出去,別人會怎么看他們家?他們家以后
再有,這位凈涪師父忽然上門,為的什么猜猜也想到了。除了那《金剛般若波羅蜜經》,還會有什么?
《金剛般若波羅蜜經》真要在他們家,那應該是大好事才對,可他們家現在這樣哪兒又還有好事?天大的禍事才對吧!
石家大少爺和管家的臉色灰敗如土。
凈涪佛身卻沒有擔心,他對他們笑了笑,忽然放開目光望向石家大少爺和管家的來處,合掌點頭又是一禮,稱道:“檀越。”
石家大少爺在絕望中升起了一絲希望,他慢慢、慢慢地別過頭來,想要看看他身后,看看他那身后是不是真的有他父親在靠近。
不過他動作實在是太慢了,在他眼睛發現對方存在之前,他耳朵已經捕捉到了那道熟悉至極的嗓音。
還有那同樣熟悉的說話方式。
“原來是凈涪師父大駕光臨,難怪今日大清早的就聽見喜鵲在我面前鳴叫不止”
石家大少爺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等到他一口氣吐盡的時候,他才發現,就愣神了那么一會兒功夫,他父親已經帶著凈涪佛身往客廳那邊去了,他們身后跟著的,還有剛才還在他旁邊的管家。
石家大少爺想生氣又想笑,可即便在大悲大喜中轉悠過了一回,處事應對大為失常,也還是跟了上去,而且動作還不慢。
石老爺拿眼角余光瞥了他那傻兒子一眼,見他動了,才收回目光,繼續領著凈涪佛身往前。
“凈涪師父今日來我府上,是有什么事情嗎?”
這石老爺問是這樣問了,但真要說他不知道凈涪佛身的來意,卻是沒有誰會真信的。
凈涪佛身自然不例外。但既然石老爺這樣正式地跟他問起,凈涪佛身也不是不能配合。
所以他也就如了石家人的心意,笑著將他曾經說過很多遍的話語也跟這位石老爺說了一遍。
石家老爺歡喜地笑了起來,“原來是這樣。”
完全就像是他對凈涪佛身來意一無所知的樣子。
凈涪佛身也還是沒就此有什么表示,笑著點了點頭。
石家老爺一揮手,“既然這樣,那請凈涪師父放心,我這府宅上的東西,但凡凈涪師父你覺得是那《金剛般若波羅蜜經》的,都可以拿去。”
石家老爺這副慷慨大方的模樣,看得一旁的石少爺和管家都忍不住滴汗。
但他們拿不住石家老爺,這會兒更是連插話的地方都沒有,只能偷空拿著帕子擦去自己臉上的冷汗,然后掩耳盜鈴都將帕子收起,全當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不過他們也知道,這會兒石老爺是當自己在跟這位從妙音寺里出來的凈涪師父做買賣呢。
可不就是買賣嗎?
石老爺將那片現在還不知道在哪里的《金剛般若波羅蜜經》貝葉當貨物,跟這位凈涪師父做買賣,交換凈涪師父許給他們的一個愿望。
石老爺這時候甚至都已經在想當凈涪佛身取走那一片《金剛般若波羅蜜經》貝葉,來詢問他的愿望的時候,他該跟這位大名鼎鼎的凈涪比丘說些什么了。
這里幾人的種種心思,凈涪佛身都是知道的,但他臉色始終沒有丁點變化,只是笑答道:“多謝檀越。”
石老爺擺手,連連推辭。
凈涪佛身也不堅持,隨意地轉開了話題。
邊說邊走間,凈涪佛身在一處小樓邊上停了下來。
石少爺抬眼望去,心中一跳。
這可是這可是他家的庫房啊。
石少爺忍不住偷眼去看石老爺。
石老爺臉上笑意卻還是濃濃的,渾然不將他家這庫房不當一回事。見凈涪佛身在這處停下腳步,他還特意開口問道:“凈涪師父,《金剛般若波羅蜜經》可是就在這里?”
凈涪佛身聲音似乎還沒有石老爺來得肯定,“應該是了。”
石老爺快步上前,伸手從他自己身上扒拉出一整套厚重的鎖匙來,用其中一把鎖匙在鎖孔里用力撥動了一兩下,就聽得哐當的一聲響聲之后,鎖在大門上的鎖就開了。
石老爺用力一推,原本緊閉的門扉就這樣打了開來。
稍稍等了一會兒,到得里頭的空氣應該沒有那么渾濁難受了,石老爺才轉身回來請凈涪佛身。
“凈涪師父,里面請。”
凈涪佛身回了禮,跨步踏過高高的門檻,邁入了屋舍里。
石少爺連忙跟上。
要在自家庫房里自由行走的機會難得,親眼看著凈涪比丘收取《金剛般若波羅蜜經》的機會更是難得,如此兩難疊加,就更顯得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之稀少寶貴,石少爺怎么可能錯過?
倒是管家,因為沒有資格隨意進出庫房,只能守在外頭,等著他們一行人出來。
凈涪佛身跨過門檻,走入了石家的庫房中。
石家這庫房確實占地頗廣,但也只是稍大而已,連凈涪自己在妙音寺里的庫房都比不得,更別說當日‘皇甫成’的庫房了。不過不管是前者還是后者,將它們提出來跟石家這個庫房比,卻都是委屈了。
凈涪佛身只是掃了一眼,就平平淡淡地收回目光,向著一處百寶架走去。
在那百寶架前停下來后,都還沒等石老爺問些什么,凈涪佛身就已經抬手,輕巧地從那百寶架上取下了一方硯臺。
這方硯臺其實相當特別,它身上除了本身自然帶出的石紋紋路之外,還刻有一枚枚滾圓可愛的金元寶。
金元寶刻印在硯臺上,這樣的事情若是叫一些迂腐的儒生看見,怕是當場就得嚷嚷起來。更別說這些滾圓可愛的金元寶還帶著特意磨出來的趣致童真。
饒是石老爺,看見這方硯臺的時候,都禁不住露出了一絲懷念。
但是這方硯臺,就是《金剛般若波羅蜜經》散段?
凈涪佛身沒多在意后頭石家父子兩人的表情,他將這方硯臺拿在手上看了兩眼,轉身望向了石老爺,問道:“老檀越,不知這方硯臺可否予我?”
石老爺被凈涪佛身這句話喚回心神,卻難得地猶豫了一瞬,才點頭答道:“自然是可以的。凈涪師父請隨意。”
凈涪佛身點點頭,重新將目光落定在那一方硯臺上。
定定地看了一眼之后,凈涪佛身眼睛一眨,心念催動氣息。
氣機感應之下,凈涪佛身握著那塊硯臺的手掌處立時就升起了一片朦朧的金色佛光,金色佛光之中,有什么東西在不斷拉伸變化,又仿佛只是在褪去種種外相,恢復它本來的面目。
看著凈涪佛身手中的硯臺變化,到得完全不復他記憶中的模樣,石老爺心底也不免升起一絲感慨,他自身思緒更是不斷發散開去,回想起那仿佛久遠了的過往。
待到金色佛光隱去,凈涪佛身手里拿著的已經不是什么硯臺了,而是一片空白的紙張。
石少爺眨了眨眼睛,仔細打量了那片紙張一眼,心底隱隱升起一分失望。
這就是《金剛般若波羅蜜經》?明明就只是一片空白的貝葉而已
凈涪佛身翻掌將貝葉收起,回身來看這一對父子。
石老爺這時候也已經整理好了心情了,見凈涪佛身往他望來,自然而迅速地堆起笑,“凈涪師父,可還要再四處看看嗎?”
凈涪佛身搖頭,“已經夠了。”
既然凈涪佛身都這樣說了,石老爺自然不會再留凈涪佛身在這庫房里。哪怕他自己也明白,他這庫房里的東西可能還根本入不了這位比丘的眼。
石老爺親自鎖上庫房的門,再將那沉重的鎖匙掛到自己身上,才領著凈涪佛身回了待客的客廳。
等管家領人送了茶水上來,石老爺又耐著性子好好地跟凈涪佛身閑聊上兩句之后,才將話題扯到了凈涪佛身許他的一個因緣上。
“是不是什么愿望都可以?”
凈涪佛身笑而不語。
看著凈涪佛身這模樣,石老爺不得不熄了最后的那丁點獅子大開口的心思。
可別到了最后,沒能得到他想要的,還將他自己現在有的東西統都賠了出去才好。
石老爺握腕下定決心。
到了這個時候,凈涪佛身才開口道:“只要合理的話,我都能應你。”
合理
石老爺也是一個精明商人,怎么不知道凈涪佛身這話里簡單的一個詞都帶上了幾層含義?
但無所謂,反正不管怎么樣,他都有得賺。
想到這里,石老爺就忍不住咧開了嘴。
笑過了一回之后,他就將他自己心里最渴切就無力的希冀給凈涪佛身說道了出來。
“我希望能夠給我石家找出另一條切實可行的昌盛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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