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嬤嬤是個利索的,華碩也等不及再候時日,是以還是按照原先的安排,定了傍晚時分上山。
事情既然說定,那么在出發之前倒是并沒有什么其他的事情了。
但梅嬤嬤卻并沒有聽從華碩的建議,在一番勞頓之后歇息半日,反而打聽了琉璃的事情。
“嬤嬤既是想見她,這邊讓人喊她過來!比A碩說著,便著人吩咐下去。
這一來二去,等到琉璃見到梅嬤嬤的時候,已經快到午時。
“方才殿下說起你還未曾離開,所以少不得見你一見。”
看著琉璃進來,梅嬤嬤看她一眼道。
雖是已經有一年沒見,卻并不顯得有什么疏離,但是同樣的,也沒有久別重逢的歡喜或是寒暄。
甫一開口,便是正經事。
但琉璃并不覺得奇怪,好似認識中的梅嬤嬤就該是這般樣子。
“先時得了殿下的消息,本想著當日便盡快回宮,但婢子轉念一想,西山這邊的事情,還是需得給您細說一番,也方便嬤嬤行事。畢竟有些事殿下也不甚清楚!绷鹆ч_口道,一氣呵成,倒是也挑不出什么毛病來。
“周到是周到,不過這一來二去,耽擱的行程倒也有兩三日了。”梅嬤嬤的聲音辨不出情緒。
琉璃點點頭,并不否認:“也確是如此,所以今日午后婢子便出發,路上趕得快些,也差不多跟嬤嬤先時來的腳程時日一樣!
“哦?午后便走?”
梅嬤嬤倒是有幾分詫異,縱然已經得了華碩的消息,但如今再聽琉璃親口說出來,還是不免多看了她一眼。
琉璃依舊是先前含笑的樣子,看不出什么端倪。
“是的,午后便走!
“既是這樣,還得累你將這邊的事情再與我細說一番!泵穻邒卟辉倏此,站起身來往里間走去。
琉璃道聲“不敢”,跟著梅嬤嬤走去,將蘇貴妃先前的指令安排并著西山這些時日的事情一一說來。
午后不久,鸞歌剛用完飯起身,站在窗邊伸展腰身的時候,正瞧見了頂著大太陽從外面回來的琉璃。
“看來還真是繞路直接上山了。”
自語一聲,關上窗戶將窗外的熱氣隔離在外。
今日這一上午,為了瞧這些有的沒的,屋內的冰壁都化了大半,雖不是自己花錢買的,但現在想來卻是真的心疼。
宜碧這時也從外面進來:“姑娘,下面二皇子的人開始套馬了,只怕琉璃姑娘這會兒便要走了!
琉璃自然不會是一個人回宮,雖說浮生也是一道,但跟來時一樣,他并不會真的跟尋常護衛一般時刻護衛左右。
所以往來之時,琉璃身邊都有人跟著。
這樣,才足夠讓人放心。
“走吧,去送琉璃姐姐一程。”鸞歌撣了撣身上并不存在的灰,率先往外走去,宜碧連忙跟上。
縱然先前得了宜碧的消息,知道鸞歌要來送自己,但是現下見到人,碧落還是有幾分不自然。
自打那晚見過浮生之后,她怎能還不明白鸞歌已經知道了所有的事情?
所以先前那些套近乎的往來便有些尷尬了。
好在鸞歌并沒有像她一樣想那么多,反而非常自在的從宜碧手中拿過一個小包袱,如同真正的送行一般交托囑咐起來。
“先前姐姐說喜歡我那一身行裝,我便著宜碧抽時間改了兩套——只是時間緊促,新做是來不及了,所以衣服是按照姐姐的身量大小讓鎮上的繡樓做的,再由宜碧改了一改。衣服針腳只怕不能和宮里的相比!
這些倒是琉璃沒有想到的。
先前同往云松林的時候,她瞧著鸞歌的衣服輕便,順口提說不過是為了套套近乎,并沒有真想也給自己做一套。
誰曾想,鸞歌不僅當了真,還真讓人給她趕制了出來。
琉璃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這樣想著,鸞歌的話已經繼續傳來:“聽說姐姐此次回安陽形成很趕,但趕路是一方面,還是需得注意身體。天氣炎熱,到了落腳的地方,多讓人備點綠豆湯好解暑清熱……”
聽著二人在院子里并無異常的交流,一旁豎著耳朵套馬,時不時朝她們二人看來的車夫和隨扈也沒了再關注的心情。
女兒家臨別,左不過是那些話,并沒有什么可聽的。
“既如此,我便走了。待日后妹妹回了安陽,娘娘有了恩典你我再會!
等那邊已經收拾結束,琉璃和鸞歌的談話也就此結束。
“姐姐一路平安!
鸞歌道了聲福話,便看著琉璃上了馬車,與眾人一道離開,直到馬車從前面的額街口轉了個彎兒,再也不見。
“走吧,回去吧!
鸞歌轉身,踏入了安平客棧,臉上的熱絡溫情消散不見,轉而帶上了幾分凝重。
而此時正坐在車上的琉璃也斂去效益,打開了鸞歌遞給自己的包裹,里面果然是兩件修改過的衣服。
料子的確不是安陽城里時興的新鮮樣子,但卻勝在耐用,況且這料子的衣服,放在西山也算得上是上乘了。
將衣服和自己行囊中的衣服放在一塊,她的耳邊仿佛又響起鸞歌先時說的話。
“這衣服雖方便奔走,但到底不希望姐姐有用得上的一天——不過若真有那么一日,也算是妹妹一番心意沒有落空!
此番回宮,到底是什么樣子,就是琉璃自己,也心有惴惴。
梅嬤嬤那里算是暫且瞞過了,但后頭,還有蘇貴妃。
想到這里,她抓著衣服的手又不由緊了緊。
如今銀珠還未痊愈,在蘇貴妃知道真相之前,不到萬不得已,她不能跑……
此時的西山,雖說午間仍舊炎熱,但到了半下午臨近黃昏的時候,比及先前卻是好了許多。
尤其是周遭林木眾多的壺嘴山。
因著地形奇特,時有山風吹來,很快便掃卻了眾人身上的燥熱,連帶著心情也舒暢不少。
“娘嘞,老子在西山這么多年,這山倒也見過,卻只當只是一座無人的險峰,卻不知上面竟還有人居住!
長長的攀山隊伍里,有人嘖了聲感慨道。
若不是如今二皇子說要上山剿匪,眾人還不知道這山上有人。
聞此,一旁有人連忙應和:“我也是頭一次聽說。不過話說回來,這地方這么險,可不正是易守難攻嘛,那些流民大本營選在這里倒也說的過去,也怪不得咱們將西山翻了個遍也找不到那些流寇……”
這話一出,旁邊又有一群人呼應起來。
然而卻有一道帶著幾分疑惑的聲音低低發出。
“欸?不對呀,我記得咱們營里好像有人就是這壺嘴山上的……”
眾皆嘩然。
“做什么這樣喧嘩!軍紀何在!”
似是被這樣的聲音所驚擾,前面不遠處一個百夫長大聲呵斥道。
隊伍里霎時間陷入安靜。
然而沒過多久,有一道輕卻清晰的聲音傳達出眾人的好奇:“誰?”
誰啊?
誰的家居然在這等奇怪的山上?
他們中間,會不會有奸細?
“聽說是顧旸……”
顧旸?
這個名字,眾人并不陌生,縱然先前的大比被鸞歌搶了風頭,但顧旸在西山軍中少有人能及的箭術,卻還是就此打響。
“他怎么可能是流寇!”
“對呀,瞎說的吧!”
沒有料想中的懷疑,依舊是紛紜低語,卻全都是不可置信。
若顧旸真的是流寇,那這流寇可是真傻了。
就在今年年初剿殺流寇的時候,他可是人頭最多的。
更何況因此,他差點連命都沒了,要不是運氣好,救治及時,還有機會活到現在?
什么流寇,至于這么傻不拉幾的用十幾個人的性命,來換取西山營中一個小兵崽的位子?
因著流寇多年不除,難有戰功,西山軍中的官職已經好久不曾調動,畢竟如今營中的大人們,無不是剿殺過不少流寇的,所以很難再有新兵崽子的出頭之日。
所以哪怕立了功,顧旸卻依舊是一個普通的兵丁,縱然他已經足夠出挑。
但立功,卻不升官,不少人比他還氣憤。
若說這樣的人是流寇,他們可是打死都不信。
“如果壺嘴山真的是流寇的大本營,那他避著還來不及,犯得著說出來給人聽?”
隊伍中有人輕嗤一聲,似是嘲笑某些人的智商。
“對呀,這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嘛,顧旸那人可沒這么傻!
“也是,畢竟這般險峰,縱使是山賊,搶了東西也總得帶回去吧?找這么樣一個不方便上下的老窩,可不是坑自己嘛!”
一時之間,隊伍里的風向悄無聲息地發生了變化,從一個顧旸身上,到此次上壺嘴山,他們開始懷疑這山是不是真的是久尋不得的流寇本營。
帶領自己的人走在最前,生怕周揚做什么手腳的華碩,怎么也想不到周揚連自己出面也不用,西山軍的心思,就這么被撥動了。
縱然皇命在身,是此行的特使,擁有調兵的權利,但如今他信的過的,也只有從安陽便與自己同行,隨身護衛的百余眾。
山風獵獵,前行的道路越來越狹窄,行進的速度越來越慢,隊伍中懷疑的聲音越來越多,但這次,卻再也沒有百夫長出聲阻止。
帶著人跟在華碩身后的周揚,望著遠處殘留的晚霞和日漸低垂的夜幕,那張粗獷的臉上露出了不易覺察的微笑。
相比于壺嘴山上排成長龍似的繞山隊伍,安平客棧里的日子明顯悠閑了許多。
“我們何時動身?”
趙亦的身子恢復的很快,過了忌油膩大補的階段后,桌上的餐飯比往日豐富了許多。
鸞歌專心的吃著,沒有絲毫的急促,也不明白他為什么這么著急去過苦日子。
“明日傍晚吧。”
咽下口中的魚羹,她抽空答道。
“這么晚?不會來不及嗎?”話語里有著迫切的急不可耐。
這種焦急,讓安國侯世子連用膳的心思也沒有。
“不會來不及,以你我的伸手,那會兒上山剛剛好!
鸞歌搖搖頭,順道用旁邊的公筷給趙亦夾了一只已經剝好的蟹:“好好吃飯,好好休息,精力充沛才有心思看戲,才有勁兒干活。”
趙亦還想說什么,話到嘴邊還是咽了下去,拿起一旁的勺子開始吃蟹,最后只變為帶著幾分委屈的輕語。
“可是這都小半日過去了,華碩和周揚帶的那些人又都出身行伍,慣趕路上山的,那山得是由多高,需要人趕一日一夜的路。”
這一次,鸞歌倒是沒有讓他等太久,擦了擦嘴回他道:“不是山高,是山路不好走!
“那些人雖是慣常趕路,山路也不在話下,但壺嘴山的路,卻越走越險,到半山腰的時候,只能容一人單行。他們夜間趕路,出于安全考慮,必然要燃火把,腳程肯定快不了!
“再加上同行的還有華碩那個嬌滴滴的皇子和梅嬤嬤這個婦人,縱使這個嬤嬤也是在外辦事慣了的,但她不會功夫,體力定然也不如那些男丁,所以晚上定然會在中途歇下!
若是再往上,只怕他們就只能跟馬兒一樣站著睡了。
況且到了山上,可還很那些“流寇”有一場惡戰要打,不休息,身體吃不消,哪來的勝算?
“既這樣,華碩又是何必?起了個大早,趕了個晚集,不如明日一早上山!
趙亦搖搖頭,著實搞不明白華碩這急性子,也想不明白如今梅嬤嬤來了,怎么還會由著他這般折騰。
“話不是這么說的!丙[歌搖搖頭,趙亦未曾見過壺嘴山的樣子,只聽自己先前的描述,自然不能明白華碩的想法。
“若是我沒猜錯,晚上宿在山上,才好他動手腳!
如今只他一人咬定壺嘴山上有流民扎堆兒,那信誓旦旦的樣子,儼然是自己親眼所見。
若是白日上山,趕在傍晚時分可以到達壺嘴山頂是沒錯,可若是山上真的只是普通百姓,那他這人,可就丟大發了。
作為特使,他最后的機會,也差不多就此喪盡。
“所以為以防萬一,今夜,他必有動作。這樣才能真正將所有的罪名都冠在壺嘴山山民的頭上!
這樣一來,不管他們到底是不是流民,這謀害官兵,與朝廷作對的罪名,如何都洗不掉了。
“他竟然敢?!”趙亦一拍桌子。
“敢還是不敢,等到明日一早,就知道了。”
“周揚可知道?”
鸞歌笑笑:“既然他敢跟著華碩一道上山,自然有所準備。畢竟,他在這西山,可是待了二十多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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