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一出口,兩個人都愣住了,宋好年那張隱藏在胡子里頭的黑臉?biāo)坪跻灿悬c發(fā)紅。
過了好一陣,他才粗聲說:“你要解手,喊我就是了,自己別亂跑!
百合忍著羞意,小聲說:“那……麻煩你帶我去茅房……”
前兩天她昏睡著,水米未進(jìn),暫時沒有要上廁所這種危機(jī)。一旦情況好轉(zhuǎn),又吃下了東西,這種窘境就迫在眉睫了。
不論百合還是大妞,長這么大都從來沒有經(jīng)歷過這樣的情形,羞憤欲死地被宋好年架著到了在院子一角的簡易茅房。
幾條破木板圍成的旱廁四面透風(fēng),因為是在冬天,氣味倒還可以忍受。
百合在里頭上廁所,一想到外頭有個魁梧雄壯的男人,心肝都在打顫。偏偏這個男人還在外面干咳兩聲,問:“你沒事吧?沒掉下去吧?”
好不容易百合才給自己做好心理建設(shè),“……我沒事……”
身上一點點熱氣很快就被風(fēng)吹散,百合上下牙直打架,哆哆嗦嗦地走出來,又被宋好年架著回到房間里,縮在熊皮褥子里發(fā)抖。
宋好年默默盛一碗湯給她,滿滿的肉堆得冒了尖,見她愣愣地盯著碗瞧,想是她害怕不敢吃,只得解釋:“就是給你補(bǔ)身子的,你不吃就糟蹋了。”
百合嗅著雞湯濃烈的香氣,咽口唾沫,“你……能給我打瓢水嗎?”
宋好年愣一下,扭頭去廚房舀一瓢水過來。百合接過水瓢,她身子虛到覺得這一瓢水仿佛都有千金重,就在床頭洗了手。
房間里的地是土的,墻角和長著幾莖半枯的草,水潑在地上一會兒就滲沒了。然后百合才開始吃飯。
宋好年愣愣地看著她,覺得有點奇怪——他媳婦啥時候這么講究了?
不過他一共和大妞相處沒幾天時間,她家里就有這種習(xí)慣也不一定,當(dāng)初柳義嫂還夸過她勤快愛干凈的。
雞湯一入口,百合肚子里忽然就暖和起來,她幾乎熱淚盈眶:怎么會這么好喝!
湯碗上漂著一層薄薄的油花,除了幾粒鹽,再沒有別的調(diào)料,但味道鮮美,百合差點把自己舌頭吞下去!
她餓死鬼投胎一般,頭也不抬地喝湯,發(fā)出咕咚咕咚的聲響。滾熱的湯燙著舌頭和嘴,前胸后背都暖和得酥麻。
她一氣喝掉半碗湯,額上滲出細(xì)細(xì)汗珠,吞咽速度才慢下來,開始吃碗里堆得高高的肉。
雞是未經(jīng)污染的環(huán)境當(dāng)中散養(yǎng)的土雞,土雞肉容易柴柴,但這半大的小雞還不到柴的程度,肉質(zhì)非常嫩滑,鮮美得不得了。
百合餓了太久,求生的本能驅(qū)使著她進(jìn)食,好在她現(xiàn)在的靈魂是來自現(xiàn)代的教師,她知道饑餓太久的人一下子不能吃太多肉,否則腸胃會受不住。
“咕!彼手谒,強(qiáng)迫自己停止進(jìn)食,把噴香撲鼻的雞湯挪開一點點。
宋好年看她只吃了半碗,突然不吃了,有點奇怪:“怎么不吃了?再給你舀點熱的?”
百合搖搖頭,猶豫一下,小聲說:“不吃肉了,再給我舀一碗湯吧!
雞湯養(yǎng)人,她多喝兩碗沒事的。
宋好年接過碗,把肉揀回鍋里。他觀察到百合愛吃連皮的部分,在碗里留下幾塊帶皮的嫩肉,又舀了兩勺熱湯,把碗遞還給她。
百合喝著湯,宋好年就把鍋子收起來,自己吃熱好的包子。
百合咬咬唇,猶豫著問:“你……你怎么不吃。俊
宋好年笑著說:“你一共沒吃多少,這湯留到晚上熱一熱,你還能再吃一頓。我又沒生病,用不著補(bǔ)身體!
他亂蓬蓬的胡子遮住了五官,看起來長得很兇,一笑卻爽朗地露出兩排白牙。
百合愣住,半天反應(yīng)不過來。
教師李百合小時候家里窮,雞蛋、肉都是小弟的專屬,她自己能撈到一兩口油水就算不錯。李大妞更是要把肉省給二妞和三妞,省給小弟青松。
兩輩子加起來,從來沒有人專門給她殺雞吃。這個人甚至自己舍不得吃一塊肉,就著雞湯的香氣,自己啃包子吃。
他兇狠的外表底下,也許并不像大妞以為的那么可怕吧?
百合囁嚅:“你也吃吧……”
話說出口,她找回幾分往日的伶俐,不再像大妞那樣木訥,“……你也挺辛苦的吧,我一個人吃,過意不去!
宋好年愣了愣,笑容越發(fā)歡喜。他走南闖北見過不少世面,他這個媳婦,分明是開始體貼他了。
“好,我吃!”
宋好年吃肉的速度比百合更快,但他也更有自制力,只吃幾塊就停下來,剩下了大約一小碗的量。
這一小碗肉連帶著湯,在當(dāng)天晚上又可以熱一頓。宋好年下晌去柳義家看秀兒,挑鮮亮的雞毛扎了個毽子帶給她,順道把殺雞剩下來的零碎帶去給他家的狗黑子吃。
柳義嫂給他裝了半背簍柴禾、一褡褳糧食,讓他帶回家。
宋好年回家后,先跟百合打了個招呼。
一頓雞湯讓百合精神好了不少,她身體虛多半是餓的,只要營養(yǎng)跟上,很快就有了起色。
百合就看著宋好年繼續(xù)去廚房里忙活,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很快就傳出糧食的香氣。
灶膛里,埋在灰下面的木柴還有余溫,從灰里扒拉出來架成空心的形狀,抓著燒火棍憋氣猛吹一陣,火就又燒起來了。
燒火棍是一根拇指粗細(xì)的竹竿,三尺來長,中間鉆通,就又能通氣,又能撥火,便宜又好用。
等到家里唯一的鐵鍋燒熱,宋好年就拿碗從褡褳里舀出一碗黃米來,揀去谷殼石子兒,倒在鍋里炒。
讀書人把黃米叫“黍”,北方叫“糜子”,其實都是同樣的東西。
黃米炒之前細(xì)細(xì)小小的,看上去和小米差不多大小,但越炒就越膨大,最后脹到有白米粒那么大,表面油亮油亮的,就炒好了。
窮人家沒有太多糧食,要先把黃米炒過才夠吃。宋好年從家里搬出來一年多,自己磕磕絆絆地摸索,柳義嫂也教了他不少竅門,他的廚藝雖然不太好,但做一兩個人的飯已經(jīng)不是問題了。
鎮(zhèn)上好些人覺得男人就不能進(jìn)廚房,宋好年倒是無所謂,他自己一個光棍漢,自己不做飯,總不能天天都去柳大哥家吃飯吧?
就是柳義嫂不說啥,他自己也嫌丟人。
現(xiàn)在雖然有了媳婦,這個媳婦病得七死八活的,他覺得自己得照顧她,不然像有些人一樣,只顧自己高臥,一點也不顧惜媳婦的身體,那等沒良心,不是人該有的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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