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了筆墨，完顏凌月寫了幾個字，李青緣和梁文煜都震驚了，他們見過的讀書的女子很少，能把字寫得這么漂亮的，便更少了。

    梁文煜嘴角一抽，他的字便不太好看，當初秀才名次比李青緣低一名，想必便是因為字體的緣故。不過，完顏凌月的字，卻是比李青緣的還要漂亮，字體娟秀卻不女氣，一勾一劃端端正正，但字的尾腳又稍稍勾起，偏有幾分韻味。

    李青緣頓時心間一動，忍不住說道：“凌姑娘，我們私塾里有一間書閣，里面有不少舊書都殘破了，父親一直想把那些書重新抄寫，但苦于一直沒有時間，不知你能不能幫忙，抄書錢的話，我可以回去和父親商量，絕不會虧待你的。”

    “喂！李青緣，你做什么啊？凌姑娘現在是在為我抄書好不好？”梁文煜生氣道。

    “我是在請凌姑娘幫忙，答不答應還是看凌姑娘，干你何事？”李青緣輕笑著，他打不過梁文煜，但一點兒也不怕他。

    完顏凌月直接無視了兩人的吵鬧，眼前一亮，立刻說道：“我答應，我剛搬到這里來，正想著找個事做，李公子，你真是幫了大忙了。”

    能在私塾里找一份活干，比在外面跑東跑西強多了，而且就在隔壁，來回也方便得很。等到她的孩子生下來，常日待在私塾里，定然也可有所進益。

    梁文煜輕哼一聲，“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們家書房里的書不比他家的少，凌姑娘你幫我抄書，我給的銀子肯定比他多。”

    完顏凌月看著兩人又要吵起來，頓時呵呵一笑，“不急不急，等我先把這本書抄完再說。”

    接下來的兩日，完顏凌月便待在家里抄書，她家里五間房子，想著日后要以抄書為業，便直接打理出來一間書房，看起來頗為有模有樣，有點讀書人的樣子。

    *

    夜色深重，落霞崖下風異常凌冽，白晟睿站在山洞的入口，他走了進去，山洞內，倒著四五副骨架，從骨架可以看得出來，都是狼，上面的肉不知被什么野獸啃光了。

    山洞里，還有幾塊完顏凌月衣服的殘片，他繼續往里走，見到的是一副人的骸骨，從骨骼和體型來看，正是個女子。

    骸骨的手上，戴著一對銀釧，白晟睿記得，那是完顏凌月的首飾。

    他當即眼前一黑，身子一個踉蹌，幸而扶住了一旁的洞壁，才沒有倒了下去。

    遠處的一處高坡上，一棵高大的八角樹迎風舞動著枯枝，蘇凜夜坐在樹上，夜幕將他的身形隱去。他靜靜地看著白晟睿走進山洞之中，眸色微動。

    他知道，一件衣服不足以讓白晟睿相信，便拿了十兩銀子贖回了完顏凌月的銀釧，而后在附近的亂葬崗找到了一個身形與完顏凌月相差不多的女子尸體，扔到了山中，等她的血肉被群狼吃盡，便帶回來扔進了山洞之中。

    進山洞之時，他便發現完顏凌月的衣服不見了，那幾匹狼也都死了，正當他以為白晟睿已經來過了的時候，突然聽到了遠處的動靜，這才恍然，之前來過的并非白晟睿，而是白晟睿的屬下。

    這樣正好，計劃因此變得更加完美了。蘇凜夜把骸骨和銀釧一并扔下，便離開到了遠處，靜默的俯視著這一切，少頃，也未等白晟睿從山洞之中出來，蘇凜夜便一躍而下落到地面上，轉身隱沒在了這深深夜色之中。

    白晟睿呆坐在地上，看著那副尸骨好一會兒，而后離開山洞，找了一堆干柴，將尸骨手上的銀釧取下，放在懷中，便將尸骨放在了干柴之上。

    點了火折子，扔進干柴里，干柴遇到烈火，立刻熊熊燃燒起來。

    白晟睿站在一旁，火焰將他的臉染得通紅，而他卻仿佛失了魂魄一般，靜靜地看著這一切，目光無神。

    夜色寂靜，只余下干柴燃燒的噼啪聲。

    他的手落在胸口，觸碰著那對銀釧，又不敢用力，生怕碰壞了它。

    冰涼的銀釧，將他的心口，也染的冰涼。

    *

    一本書，前后用了三日，終于一字不落的抄完了，完顏凌月看著自己抄出來的嶄新的《西周紀》，心里滿足感爆棚，而且，抄了這么一本書后，完顏凌月自己也對西周史大致了解了，若是以前，史書之類的她是萬萬看不下去的。

    蘇凜夜看著完顏凌月在書房中廢寢忘食，心里越發郁悶，看這情況，完顏凌月不僅很適應這粗糙的生活，甚至還有了長遠的打算。

    完顏凌月才不理睬蘇凜夜，抱著抄好的書便去找了李青緣，她不知道梁文煜的住處，只能拜托李青緣幫忙送去了。

    一進私塾，完顏凌月便聽到了里面朗朗的讀書聲。

    “所謂齊其家在修其身者，人之其所親愛而辟焉，之其所賤惡而辟焉，之其所畏敬而辟焉，之其所哀矜而辟焉……”

    完顏凌月聽得一臉懵逼，什么辟焉？

    李青緣正抱著一摞書從側院走出來，看到完顏凌月，笑著走了過來，“凌姑娘，你怎么過來了？”

    “我是來送抄好的書的，我不知道梁公子的住處，所以還得麻煩你了。”完顏凌月說著，便把懷里的兩本書拿了出來。

    李青緣說到梁文煜，不禁哼了一聲，道：“不妨事，他是急脾氣，自己會來取的。”

    “那你把原本拿回去吧。”完顏凌月剛說著，看到李青緣抱了那么多本書，便收了方才的話，“要不我幫你拿一些吧，你要拿去哪兒？”

    “我去書房，最近在寫一些文論，看的書多了些。你正好和我一起，我已經跟我爹說過了，今日正好引薦一下。你不用不好意思，我娘也在的。”李青緣考慮得很是周到，顧慮到完顏凌月是一個女子，還特意提了一下他的母親。

    完顏凌月今日過來，其實也有這個意思，聽到李青緣主動提起，頓時咧開了笑臉，伸手把李青緣懷里的書拿下來半摞，興沖沖地說道：“那我們快走吧。”

    李青緣的父親四十出頭，和完顏凌月的父親差不多的年紀，他的父親看了完顏凌月抄的《西周紀》滿意的點了點頭，答應了讓完顏凌月長期留在私塾里抄書，一個月二兩銀子。

    完顏凌月現在一點兒也不覺得二兩銀子少，一兩銀子就是一千文，那她一個月就有兩千文錢，可以買兩千個包子來吃，兩千個包子，一天就算是吃十個，也能吃大半年，更何況，完顏凌月還吃不了那么多。

    她的心里剛剛樂開了花，便又聽李青緣的母親說道：“好漂亮的字啊，凌姑娘，你一定是大家閨秀吧，怎么會淪落到這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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