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欲回話，倒是封禹先開口了：“后日我便差人送你回去。不過，今年乃當今圣上登基二十年整，又逢千載難逢的吉月，是以圣上準備于十五那夜出游賞月與民同樂，想來那一晚應是十分熱鬧的。”
李蘇木眼睛一亮，拉著我的手，撒嬌道：“碧兒姐姐，我們那一晚也出去游街賞月好不好？“
來人界數月，我還是頭一次遇上這樣的盛事，當然是要去的。但對上李蘇木晶亮的眸子，我玩心忽起，故意正色道：“我素來喜歡清凈，不愿去這人多嘈雜之地，再說中秋每年都過，也無什么特別，頂多今年要熱鬧一些，不如你也陪我留在醫館，喝酒賞月豈不也是一件快意之事？”
“啊？”李蘇木瞬間苦了臉，小聲嘀咕道，“我記得碧兒姐姐不是喜歡清凈的人呀？”
我肅然，“誰說我不是？”
封禹笑道：“你自然是，不過圣上出街難得一遇你便勉為其難陪她去吧。”
李蘇木抬眼，雙眸復亮。
我輕輕的咳了一聲：“那我便勉為其難陪你去吧。”
人界過節多為祈福，祈福的對象自然是天界的神明。
適逢天子登基二十載，又是難得的吉月，作為皇城的余杭城自然是要隆重慶賀一番的。
妖物入人界，四處都不太平，人族作為六界之中最為興盛卻也最為孱弱的一族，向來都對鬼神懷有敬畏之心。可惜瘟神出世的消息搞得天界亦人心惶惶，位高責重的神仙自然沒有閑情逸致下凡享用香火。倒是我和封禹兩個“閑散神仙”樂得逍遙。
李蘇木回來，原本冷清的厚樸堂又熱鬧起來，連著蔫了幾日的天冬也容光煥發，纏著李蘇木問了好些太醫院的事情。
原本擔心她答不上來露了餡，未曾想就連李厚樸問的幾個和行醫問診相關的問題她也對答如流。
吃過團圓飯，李厚樸命天冬去后院擺了一桌瓜果點心，館中學徒除卻我與于歸，原還有一個叫李邈的，乃是李厚樸族中侄兒，因著良辰佳節，李厚樸便放他回家中與家人團聚。因此此刻坐在這后院中的，除卻李厚樸父女，皆是無家可歸之人。
我與赤離君不消說，那天冬自小便被李厚樸收養，乃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自然也無處可回。
只是談話間我方知曉，那赤離君竟已在這厚樸堂中呆了幾年了。
“可有給你父親寫信？”李厚樸難得溫柔，就連說話的聲音都輕柔了幾分。
于歸慢條斯理的放下酒杯，“寫了。”
“今年館中事務雜多，年底若是稍稍空閑我便放你回鄉省親。”
“不急，山高路遠，來回路上都要耽擱三個月，明年再說吧。”
聽赤離君這般答我倒是猜出來些端倪。我曾聽那老頭兒說過，神仙壽命漫長，活得久了什么都看過了自然覺得天界生活無聊，性喜熱鬧的神仙久了自然耐不住寂寞要去尋消遣時間的法子。
彼時我以為這消磨時間的法子便是偷偷使用那禁術百日眠封印法力和記憶，去到人界找個凡人女子一嘗情愛的滋味。誰知那老頭兒氣得吹胡子瞪眼，“胡鬧，你以為這天界的神仙皆是情操低下的流氓嗎？”
我不滿的嘟嘴，“難道不是嗎？”
那老頭兒氣得跺腳，索性甩了袖子背過身。良久，他似乎消了些氣才道：“自然不是，人間百態，又何止情愛一種。做夠了神仙，有時亦想過一過凡人的日子。”
因此我猜赤離君下凡應是為消磨枯燥的時間而來，至于每年總要花上幾個月回鄉省親，想來應是回天界花上幾個時辰處理責中事務。
不知不覺間，夜幕降臨，碧月當空，星光乍現。高墻外愈發熱鬧，便是在這深深的庭院中間我亦能隱隱聽到鑼鼓聲與各種叫賣聲。
到了約定的時辰，靈澤君變作的管家如約而至。
皇帝出游的隊伍由北至南，中間恰好要經過厚樸堂，我們三人索性坐在前堂喝茶，待那隊伍經過再尋個時機混進去。
李蘇木不解：“凌岳哥哥呢？我們不去與他匯合嗎？”
靈澤君道：“進宮面圣去了，現在這個時辰應該已隨圣駕出發了。”
赤離君自后堂走出來，靈澤君只斜斜的看了他一眼，半晌開口道：“過來喝杯茶吧。”
想是有李蘇木在場，赤離君也不好多說什么，徑直找了個空位坐在靈澤君不遠的對面。
靈澤君朝李蘇木微微一笑，道：“我與于歸乃是舊識。”
李蘇木長長的“哦”了一聲，“原來是這樣，我說呢。”說完她又似想起什么一般，大聲道：“果真是緣分，凌岳哥哥是碧兒姐姐的表哥，管家叔叔又是于歸哥哥的舊識，這，這當真是，”李蘇木撓頭，“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呢！”
靈澤君被她逗得樂了，笑的更加明朗，“為何我卻是管家叔叔而不是哥哥？”
李蘇木面上微紅，不好意思的看了靈澤君一眼，”別的大戶人家的管家都是我爹爹那般年紀，所以就叫的習慣了，嘿嘿。”
靈澤君抬眉，“哦？那我便認了這聲叔叔，左右比于歸高出一個輩分，哈哈。”
于歸輕輕的“哼”了一聲，索性不再看我們這方。
我亦聽得樂了，這水火素來不相容，便是在這稱呼上，靈澤君也這般較真，若是讓李蘇木知曉，兩個活了幾千年的老怪物為這么點小事暗中較勁，定會翻著白眼嘲笑他們幼稚。
談笑間，外頭聲音更加喧雜，人聲鼎沸似到了**，不知誰喊了一句，“圣駕親臨，閑人回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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