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一眼蘇心言,欲言又止道,“小蘇,你……”
空氣有些冷凝,顧風瑾沉默半晌,到底是沒有說出之后的話。
蘇心言握緊垂在一側的手,一顆心也砰砰的亂跳,她總覺得殿下沒有說出的話,關乎她自身。
“走吧。”顧風瑾垂眸,推開她的手率先走了回去。
因了這個小插曲,兩人回程的路上都并未多言。
蘇心言察覺到太子的異常,更是一回到府上就召見了太監(jiān)小灼。
聽了她的詢問,小灼也是驚訝道,“蘇公公您不知道嗎?今天是殿下生母的忌日。”
“已逝皇后的忌日?”
蘇心言頓時呆愣在當場,怪不得太子今天如此的奇怪,原來是因為皇后的緣故。
小灼點頭,皺眉深思道,“若是像公公所言,太子去了昭澤湖,那就更好解釋了。”
蘇心言道:“怎么說?”
小灼道:“皇后生前喜歡琵琶,在入宮前經(jīng)常到昭澤湖的湖心亭彈奏,因此,殿下去昭澤湖應該是紀念去世的皇后。”
蘇心言點點頭,想到太子之前的神情也不禁心下悵然。
她低頭沉思了半晌,突然站起身,向著太子寢室跑去。
小灼微微一愣,剛追了兩步就聽到蘇心言的吩咐,連忙應下后又轉(zhuǎn)身去了廚房。
蘇心言一路小跑著到了寢殿的大門,等雙手扶上門窗時氣息還有些微喘。
“殿下,您睡下了嗎?”
她小心翼翼的輕聲喚了一句。
“進來。”里面一道清冷的聲音傳來,似乎沒有絲毫的睡意。
蘇心言應聲,推門走了進去。
顧風瑾此時正身穿褻衣坐在桌旁,看到蘇心言進來,便放下手中的書問道,“何事?”
“嗯......殿下還沒睡啊?”蘇心言扒著門框,臉色有些微紅的問了一句。
顧風瑾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蘇心言見狀,心下一定,強自鎮(zhèn)定的說道,“奴才猜想殿下現(xiàn)在應該還沒吃飯,便讓人準備了些飯食。”
她的話音剛落,一行丫鬟便行了禮進屋,手上還端著幾盤點心。
“都是松軟好消化的東西,殿下吃一下吧。”
蘇心言走到桌旁,將那些人揮退,等到房間里靜下來,才將一塊紅豆餅放到小碟子里,放到顧風瑾的面前。
看到面前的點心,顧風瑾眼神閃了閃,這才拿起了筷子。
蘇心言見狀,心下一松,又狀似無意的說道。
“這紅豆餅,是奴才小時候最喜歡的,不過當時因為家境不好,想吃也吃不上,后來長大了,每次不開心都會吃上幾塊,這樣心情就會好上很多。”
顧風瑾點頭,咬了一口紅豆餅說道,“看來小蘇兒時過得很有意思,那便給本殿講講你的小時候吧。”
“我的小時候?”蘇心言愣了一瞬,喃喃的自語了一聲,思緒也跟著漸漸的飄遠了。
她的兒時還真算不上過得多好。
她自小住在孤兒院,里面的小孩多護工少,再加上當時經(jīng)濟條件差,小孩子在里面吃不飽的狀況時有發(fā)生,她也不例外,甚至一度經(jīng)常在晚上被餓醒。
有一次過節(jié),志愿者送來了很多吃食、物品,里面就有很多甜食,那也是她第一次吃到紅豆餅,甜甜糯糯的滋味很是好吃。不過,因為院里小孩多,院長還是給每人限制了食量。
那天晚上,蘇心言沒有吃飽,等到晚上實在餓的緊了,便偷溜進了廚房,第一次偷了食物。
偷了東西的羞愧感讓她的心臟狂跳不已,但看著手上的糕點,便強自壓下這份念頭奪門而出,跑到孤兒院的后山里躲起來。
后山地域廣闊,等她氣喘噓噓的停下腳步時,看到的卻全是陌生的環(huán)境,連周邊的樹木在夜色的包裹下都顯得極其陰森。
蘇心言抱緊懷里的紅豆餅,看著天上掛著的一輪孤月害怕不已。此時,偌大的后山只有她一人,陰暗處仿佛隨時會有猛獸躥出來。
她環(huán)抱住自己,將腦袋埋進手心,不去看,不去聽,仿佛這樣就能忘記害怕一般。
一直都這樣,從小到大就只有她一個人,無論傷心還是害怕她都只能依靠自己......
“小蘇?”顧風瑾輕輕喚了她一聲,將她從思緒中拉回來。
“殿下。”蘇心言偏過頭,看了他半晌才笑道,“奴才的小時候可沒什么好說的,跟其他小孩都是一樣的,不提也罷。”
顧風瑾點點頭,也不再追問。
這一夜,兩人隨口閑聊著,談論著近期發(fā)生的趣事,竟是交談甚歡。
漫漫長夜過去,蘇心言幾乎都忘了何時回的小院,只是這一次她沾床便睡。
睡下之后做了個長長的夢,夢里她變回了那個小小的自己,回到了孤兒院的后山,偌大的天地間依然只是她孤身一人,她站了半晌,有些頹然的坐在草叢里,抬頭看著天上的月亮發(fā)呆。
還是她一個人啊!
“小蘇......”
猛然間,一道聲音響起。
蘇心言轉(zhuǎn)頭,竟然看到了太子殿下那張英俊不凡的臉。
殿下長身而立,靜靜的站在她的身后,仿佛她的保護神一樣,一直護在她的身后。
或許,終是有什么東西變得不一樣了......
第二天,被夢境攪了一夜的蘇心言,迷迷糊糊地醒過來。
想到剛才的夢境,蘇心言打了個哈欠,之前一直壓抑的心境也變得豁然開朗起來。
她看到床頭立著的罐子,非常壞心思的伸出手搖了搖,沖著里面大聲喊道,“狐貍,起床了!”
炸毛狐貍探出頭,一雙眼睛無言的看著她。
蘇心言哈哈笑了兩聲,這才心情很好的出了房門。
沒想到剛踏出房門就聽到院子里的一陣喧嘩聲,蘇心言抬頭,正好看到臉色蒼白的張云浩,正一路跌跌撞撞的跑過來。
張云浩剛到近前,就直直的跪在了蘇心言的面前,凄聲說道,“求公公救救我姐姐吧!若是晚了,她就被人糟蹋了!”
蘇心言被驚的后退一步,卻還是沒躲過對方的雙手。
張云浩死死的揪住她的衣擺,神色有些孤注一擲,仿佛是抓住了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
蘇心言皺眉,沉聲說道,“發(fā)生了什么事兒,你慢慢說。”
對方語無倫次的說了半天,卻還是沒把事情說明白,顯然是已經(jīng)到了十分焦急的狀態(tài)。
蘇心言耐下心思聽了半晌,才從他的只言片語中熟悉了整個事件。
原來,官府雖然已經(jīng)下了流放的文件,卻還沒有定奪正式的日子。這天他去監(jiān)獄探望母親,想著也能打聽一下消息,卻意外得知姐姐被單獨隔開,關在了其他監(jiān)獄里。
張云浩心知情況不對,碾轉(zhuǎn)找到獄警后,這才得知自己的姐姐早已經(jīng)被一批人帶走了。
他尋找多日沒有找到姐姐,心灰意冷的時候卻聽說觀春樓來了一批新人,今晚就要開苞接客了。
張云浩當了步搖,用了僅剩的銀兩混進了青/樓,這才查出了失蹤姐姐的下落。竟然就在那批新人當中!
他如今已走投無路,只能來求蘇心言。
還沒等蘇心言說話,隔壁的無相推門而出。
“你說的青/樓是觀春樓?”
張云浩連忙點頭。
蘇心言抬頭望著無相,無奈的一笑,“看來,我們?nèi)ビ^春樓的計劃要提前了。”
無相點頭,又轉(zhuǎn)頭詢問了幾句,才回屋做準備。
張云浩得知蘇心言會幫他,連忙磕頭謝恩,額頭被磕破蘇心言連忙制止他,又吩咐了幾句,才回屋換了一身男裝出來。
一切準備就緒,幾人才出了太子府直奔觀春樓。
京城里大大小小的青/樓有很多,但是還要數(shù)觀春樓最為興旺,里面的姑娘不僅人數(shù)眾多,而且個個貌美如花,很對當今貴公子的口味。
蘇心言一身華服錦袍,搖著折扇站在觀春樓門口。
她四處打量了一眼這座銷金窟,感嘆一個青/樓都有如此盛大的規(guī)模,這古人的消費能力還真是強悍。
無相聽了她的話,勾唇諷刺的一笑,“這個觀春樓可不簡單,不僅牽扯到高家的事情,還進行著人口買賣的齷齪勾當。”
蘇心言皺眉,再看眼前這金碧輝煌的觀春樓,就變了臉色。
這時,站在門口正在拉客的姑娘看到了他們幾人,連忙走了過來,殷勤的為這幾人指路、問好。
蘇心言面上笑了笑,刷的一聲打開折扇,端起架子就走進了樓里。
樓里面的裝修擺設比之樓外更是不遑多讓,燭火通明的大堂,雕鏤精致的窗欞,眉眼如畫的女子,這此間美景,不愧是有京城第一樓稱號的觀春樓。
蘇心言穿過大堂,經(jīng)過那些衣著華貴的世家公子,心里忍不住嘖嘖贊嘆。
果然是名副其實的銷金窟。
領路的姑娘是一位頭戴紫花的美人,美人眼光毒辣,看著蘇心言一行人的衣著就知道是個大金主,當即調(diào)笑道:“不知這位小公子貴姓,小桃我在這青/樓里,可還是第一次見如此英俊貴氣的小公子呢。”
蘇心言嘴角微勾,折扇半開合著捂在唇邊,從扇面上露出的那雙眼睛,此時正眉目含笑的看著美人。
小桃姑娘臉色微紅,被那雙眼睛直盯的心尖顫顫。
蘇心言的面容本就生的極好,此時一身貴氣的華服,姿態(tài)瀟灑大方,妥妥的富家小公子一枚。
小桃姑娘有心想同蘇心言多相處段時間,便極力的推說起了觀春樓,將這里面的樂子說了個七七八八。
蘇心言禮貌的聽著,心下雖有不耐,面上卻沒有表現(xiàn)出來。
小桃閱人無數(shù),見狀已經(jīng)知道客人的不耐煩,只能有些戀戀不舍的說道,“客人現(xiàn)在就要去二樓嗎?不如留在大堂里多轉(zhuǎn)轉(zhuǎn)?今天晚上大堂內(nèi)正好有好玩的樂子,奴家也可以為您多多引薦美人。”
蘇心言一聽來了興趣,“哦?什么好玩的樂子。”
小桃眼前一亮,立馬說道,“客人來的也算是趕巧了,樓里新近來了一批姑娘,質(zhì)量上乘,個個都是美艷嬌貴,最重要的是......”她意味深長的笑了笑,低聲說道,“都還是處呢!”
蘇心言看著她,心照不宣的笑了笑,從荷包里拿出一粒金豆子,在小桃眼前晃了晃說道,“那就勞煩姐姐帶我去見見世面了。”
“好!好!肯定包君滿意!”小桃心下狂喜,連忙收下那粒金豆豆,引著他們進了大堂。
大堂正中央有處高臺,高臺周邊有粉紅色的紗幔飄著,顯得神秘又夢幻。遠離高臺一丈的地方圍著實木桌椅,桌椅擺放十分整齊。
蘇心言隨意挑了一處,便直接坐下。
此時,她身后跟著的張云浩正滿臉急色,神色焦躁的盯著高臺。
蘇心言咳嗽一聲,輕聲安撫了兩句,才轉(zhuǎn)頭看向無相。
“小桃說這次的樂子是競價會,你說他們除了姑娘的初次,還會競價什么?”
無相瞥了她一眼,將隔在兩人中間的折扇推開才說道,“看來蘇公公對此很有研究。”
蘇心言頓了頓,過了半晌才謙虛道,“無相大人過獎了,小爺我也只是見多了,裝腔作勢而已。”
無相嘴角勾了勾,這才回答她之前的問題,“像這種三教九流的地方,有一些地下交易也是正常。再者說,這是三皇子管轄的地方,暗地里收集一些官員信息,等到必要的時候拿來一用,也是舉手之事。”
蘇心言聽后嘖嘖兩聲,深感沒新意,果然古代所有的娛樂場所都會淪為皇家的犧牲品。
自感無趣的蘇心言不再說話,隨手翻了翻桌子上競價表,看到最后那一項“花魁初/夜”的內(nèi)容,她忍不住搖頭道,“原來這里也搞這一套啊。”
無相聽后嗤笑一聲,“噱頭而已。”
兩人說話間,客人也都陸陸續(xù)續(xù)的入座了,比之前相比,現(xiàn)在簡直座無虛席。
不多時,競價會開始了。
一開始都是些品相極佳的寶貝,雖然材質(zhì)做工都極其精致,但是那些卻都不是什么正經(jīng)東西,都是一些房中術所用的東西。
蘇心言看了幾樣便不感興趣了,遂坐在座位上有些無聊的扇著扇子。
就在這時,人群中突然傳來一陣躁動,原來臺上魚貫而入了十幾個姑娘,全都清一色的穿著一層粉色的薄紗站在臺上,一副任君挑選的樣子。
蘇心言也收了扇子,正襟危坐了起來。
她偏頭輕聲問道,“有你要找的人嗎?”
“有!”張云浩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激憤,看著身最后一排角落的那個女子,幾乎咬碎了一口銀牙,那是他的親姐姐,如今卻像商品一樣被人評頭品足。
蘇心言倒是舒了一口氣,找到人了也就好辦了。
這時觀春樓的媽媽走出來,站在臺下說道,“歡迎各位貴客登門,這是樓里新來的一批姑娘,各位爺有看上的,千萬不要客氣,想要哪個就挑哪個,不管是買回去還是在這樓里樂呵,媽媽我在這兒都做主了,祝大家玩兒的盡興。”
人群里哄笑一聲,起哄調(diào)笑的聲音不絕。
沒多久,那一批姑娘便被人像物品一樣競拍了起來,起拍價很高,一位姑娘二百兩起價。
蘇心言皺眉,手指向著旁邊的小桃勾了勾,“若是我想買一個姑娘回去,要怎樣做?”
小桃笑了笑,眼含深意的說道,“若是貴客想要買一個,就要同樓里的媽媽說一聲了,不過這銀子可就不是幾百兩的事情了。”
蘇心言撇嘴,感嘆樓里媽媽的黑心。
明明這些姑娘都是觀春樓里搶來的,一分沒花,此時竟然空手套白狼,簡直是強盜行為。
但是沒辦法,這是三皇子的勢力范圍,她也只能按照這里的規(guī)矩來。
她將自己想要買下的姑娘指給小桃,讓小桃在樓里媽媽那里報備一下,便安心下來繼續(xù)看戲。
就在這時,拍賣已經(jīng)輪到了張云浩的姐姐。
他姐姐生的漂亮,又有一種大家閨秀的氣質(zhì),在人群里很是惹眼。幸好,同她一起的也有幾個人一同起拍,同樣都是美女,幾人相稱下,倒是沒讓她顯得那樣突兀。
蘇心言見狀,頓時放下心來,畢竟,若是樓里的姑娘太過受歡迎,媽媽應該也不會放手吧。
可惜世事難料,中途還是生了變數(sh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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