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d oct 28 16:00:00 cst 2015
李林甫剛當宰相的頭一年,有一個未入仕途的書生登門拜見他,守門人對這位書生說:“朝廷新任命的相國公,連文武大臣都還沒敢登門,你一個平民百姓要見此談何容易啊!”
書生拿著名帖站在路旁等待,高聲自報來意說:“專修八體書法的書生管子文,要見相國公申述一句話。”
林甫把他召到賓館里,到夜深人靜時,在月光下面召見了他。
書生說:“我其實熟悉的是書法藝術,但因自小漫游在圖書典籍堆里,也曾涉及古往歷代的興亡和明君賢臣的事情,所以愿意拜見相國公,向您申述一句話。”林甫說:“老臣偶然列入宰相之位,實在不是我的才器夠當宰相的資格,我曾深恐不能勝此大任,擔心福過頭了災禍就會跟隨而來。有幸見到您不辭勞苦前來賜教,我才敢向您請教,您盡管不惜以藥石之言賜恩于我這鄙薄之人。”
管生說:“古人之所以認為不容易與別人說話,是因為他們知道說話容易而聽話
難呀。必能少聽容易聽的話,而選擇不容易聽的話而聽之,才能使輕如灰塵的話也可以對重如海岳的事都有所裨益。況且圣哲早已說過:‘一言可以興邦,一言可以喪邦。’相國公如果每聽到一句話就想去奉行,每面臨一件事情就全心全意地去對待;那么,雖然天天接納向您進獻意見的人士,也是無補于事的。”
聽到這里,林甫變得神情恭順態(tài)度莊重起來,說:“請您只將一句話賜教于我,我當寫在外衣的大帶子上永遠作為自己的信條和警誡之言。”
管生說:“您聽到好聽的話必然歡喜,聽到不好聽的話必定生氣。我用好聽的話夸您,對您的事情則毫無裨益;用不好聽的話諷勸您,必然使您臉上不光彩;既然使您臉上不光彩,您更生我的氣。這就不能盡說不好聽的話了。美言曲折而有損害,惡言直率而有裨益,您要仔細觀察分析之。既然讓我說話,就請不要生我的氣。”
林甫不知不覺地雙膝抵席洗耳恭聽。
管生說:“您為宰相,相的是天子;相天子就是安頓宗社保護國家;宗社安定萬國寧靜,天子便沒有事情;天子無事,您就無事。假設天下有一個人不能得其所,其罪過就在于天子;罪過即在天子,還用您去相他干什么?為相之道就在于不必獨任天下事,應當推舉通曉文治的人去管理天下之民,推舉通曉武略的人去平定天下之亂,仁德之人能夠體恤和解除天下的痛苦,義勇之士能夠和解與平息天下的爭斗。您只管自修節(jié)儉,以節(jié)儉諷勸皇上,用以教化百姓;只要自守忠貞,用以服務于君主,用以要求于別人,這樣,您就沒有時間去親自管理行政事務了。行政庶務只要選好恰當?shù)娜瞬潘凸芾砗茫绻麤]有合適的人才,您就是才如
伊呂,自己也管不過來,管不到好處。好了,相國您要好好想想我說的這些。”林甫聽了這些話,很是驚訝,立即起來拜謝管生。
管生又說:“您知道時運之通與塞的變化規(guī)律吧。”
林甫說:“您應當全都教給我,我一定終生不忘。”
管生說:“治生亂,亂生治,這是古往今來不變的規(guī)律。那大唐國家通過革除隋朝的動亂走上了安定的局面,到了今天,動亂將要發(fā)生了。您可一定要記住這件事啊!”
林甫又一次拜謝他。到天亮時,李林甫想把這次與管生的談話奏稟皇上,封給管生一個爵位,便讓左右的暗中看守著他。
他卻非要回去不行,說:“我本來只是想送一句話給您,現(xiàn)在已將愚思竭誠奉告,而又蒙您屈尊接見和采納,怎么還不讓我回去呀。”
林甫強留不得,他便走了。
林甫派人暗中跟著他,管生走進南山之中的一個石洞里,跟他的人待了一會兒也進了石洞,管生突然不見了,只有他過去用過的一支大毛筆。
這個人便帶著這支毛筆回去,把經(jīng)過情況報告給李林甫,林甫把這支毛筆放在書房里,點上香叩拜禱告。
當天夜晚,那支毛筆忽然化為一只五彩斑斕的禽鳥飛走了,不知飛到了什么地方。
【原文】李林甫為相初年,有一布衣詣謁之,閽吏謂曰:“朝廷新命相國,大僚尚未敢及門,何布衣容易謁之耶。”布衣執(zhí)刺,待于路旁,高聲自稱曰:“業(yè)八體書生管子文,欲見相國伸一言。”林甫召之于賓館,至夜靜,月下揖之。生曰:“仆實老于書藝,亦自少游圖籍之圃,嘗竊見古昔興亡,明主賢臣之事,故愿謁公,以伸一言。”林甫曰:“仆偶各位于輔弼,實非才器,已恐不勝大任,福過禍隨也。君幸辱玉趾,敢授教于君,君其無惜藥石之言,以惠鄙人。”生曰:“古人不容易而談者,蓋知談之易聽之難也。必能少覽容易之言,而不容易而聽,則涓塵皆可以裨海岳也。況圣哲云:‘一言可以興邦,一言可以喪邦。’公若聞一言即欲奉而行之,臨一事即悉心狥意,如此,則雖日納獻言之士,亦無益也。”林甫乃容恭意謹而言曰:“君但一言教仆,仆當書紳而永為箴誡。”生曰:“君聞美言必喜,聞惡言必怒。仆以美言譽君,則無裨君之事。以惡言諷君,既犯君之顏色,既犯君之顏色,君復怒我。即不得盡伸惡言矣。美言狥而損,惡言直而益。君當悉察之。容我之言,勿復加怒。”林甫不覺膝席而聽。生曰:“君為相,相天子也,相天子,安宗社保國也。宗社安。萬國寧,則天子無事。天子無事,則君之無事。設或天下有一人失所,即罪在天子,罪在天子,焉用君相。夫為相之道,不必獨任天下事,當舉文治天下之民,舉武定天下之亂,則仁人撫疲瘵,用義士和斗戰(zhàn)。自修節(jié)儉,以諷上,以化下,自守忠貞,以事主,以律人,固不暇躬勤庶政也。庶政得人即治,茍不得人,雖才如伊呂,亦不治。噫,相公慎之。”林甫聽之駭然,遽起拜謝之。生又曰:“公知斯運之通塞耶。”林甫曰:“君當盡教我,我當終身不忘。”生曰:“夫治生亂,亂生治,今古不能易也。我國家自革隋亂而治,至于今日,亂將生矣。君其記之。”林甫又拜謝。至曙,欲聞于上,縻從一爵祿,令左右潛守之。堅求退曰:“我本柢欲達一言于公,今得竭愚悃,而又辱見納,又何用阻野人之歸也。”林甫堅留之不得,遂去。林甫令人暗逐之,生至南山中一石洞,其人尋亦入石洞,遽不見生。唯有故舊大筆一。其人攜以白林甫,林甫以其筆置于書閣,焚香拜祝。其夕,筆忽化為一五色禽飛去。不知所之。(出《大唐奇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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