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淺以為喬深在看到她留下的那張紙條以后,就再也不會和她聯(lián)系了。畢竟成年人之間,很多事情不需要說得那么直白。更何況她已經(jīng)表達得足夠清楚,喬深情商這么高,不可能看不懂她的意思。
以他的條件,實在沒有舔著臉再來找她的必要,除非他是想當面撕破臉皮,以后連朋友都沒得做。
其實說到底,在喬深把窗戶紙捅破的那一刻起,他們就只剩下了兩種可能,要么情投意合,要么分道揚鑣。
她沒想到喬深還會來,不過既然來了,也只能選擇迎戰(zhàn)。
是的,在陸淺眼里,和喬深交涉,就是一場硬仗。她怕喬深太狠,更怕他太溫柔。無論是哪一面的他,都是陸淺招架不住的。否則像她這么直接的人,又怎會選擇寫紙條這種蠢方法?
想到接下來可能還有一場硬仗要打,陸淺抹了一把臉上的淚,站起來。雖然這身高還是不能和他平視,但站著總比蹲著看起來氣場強大一些,至少顯得不那么楚楚可憐。
“你怎么來了?”她問。
喬深說:“我一直在里面。”
本市新聞報道了江爾易的英雄事跡,今天來殯儀館送江爾易最后一程的,除了親屬和戰(zhàn)友以外,還有許多素未謀面的市民。江家又世代從商,商業(yè)合作伙伴送來的花圈,里三層外三層,已經(jīng)從靈堂沿著走廊,一路擺到了殯儀館門口。喬深也算江爾易半個老師,來送他這最后一程,無可厚非。只是陸淺剛剛沉浸在悲傷里無法自拔,自然沒注意到站在外圍的他。
“喝酒了?”隔著一米開外的距離,喬深嗅到了陸淺身上的酒氣。
陸淺抬起袖子嗅了嗅,明明只聞到了洗衣液的香氣:“你是哮天犬轉世嗎?”
“昨天一聲招呼都不打就走了,就是趕著去喝酒了?”喬深問,這語氣倒有點像在教訓不讓人省心的女朋友,嚴肅之間還帶著點寵溺。
陸淺暫時沒提紙條的事,而是問他:“餐桌上的早餐你沒看到嗎?”
“你買的?”喬深說,“我還以為是周姨送過來的。”
他對紙條的事,絕口不提。陸淺只能主動說:“我給你留了紙條的。”
那么明顯的紙條,只要不瞎,應該都能看到,可喬深卻問:“什么紙條?”
陸淺盯著喬深,他濃如墨色的瞳孔里寫滿了迷茫,好像真的沒見過她留下的紙條。
陸淺低聲呢喃了一句:“裝瞎裝得還挺像。”
嘩啦啦的雨聲蓋過了陸淺的嘟囔,喬深沒聽清:“你說什么?”
陸淺還沒回,又聽他解釋:“今天早上風大,可能不小心吹到地上去了,我一會兒回去再找找。”
別墅餐廳開了一扇落地窗,今早陸淺走的時候忘了關,要說是被風刮到地上去了,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性。更何況喬深的臉上找不到一絲撒謊的痕跡,陸淺有些懵了。實在分不清他這是演技還是現(xiàn)實時,喬深問她:“你寫什么了?”
陸淺這下相信紙條是真的飛走了,因為如果喬深是來找自己撕破臉皮的,那他不可能把這話問得這么溫柔,而且還把傘全部撐在她頭頂。
陸淺不自在的推了一把傘架:“你自己回家看吧!”
喬深好像對紙條的內容不感興趣,他把陸淺拉到身邊:“帶你去個地方。”
“我不去。”陸淺說,“我不能擅自離隊。”
喬深一臉早就看穿她的表情:“你不是休假三天嗎?”
陸淺吃了一癟,正在想他是從哪兒打聽到的消息,就聽他說:“剛剛在里面聽到你的大隊長在跟中隊長說,你要調整三天,后天才歸隊。”
陸淺總在喬深面前打臉,現(xiàn)在已經(jīng)感覺不到疼了,大概是習慣了。她硬邦邦地說:“那也不去!”
就是不想跟他走,不想跟他呆在同一個屋檐下,也不想和他撐同一把傘。惹不起,她還躲不起么?
喬深用行動力告訴她,她是真的躲不起。因為邵然已經(jīng)把車開到殯儀館門口了,正搖下車窗扯著嗓子吼:“淺妹子,趕緊上車,這地兒不讓停!”
“走吧,不會賣了你的。”喬深把人拉近懷里,扣著她的肩膀往車前帶。
邵然審時度勢的下車幫陸淺拉開了副座車門。陸淺想著還好有邵然在,不用和喬深獨處,于是就上了車。哪知邵然順手就把車鑰匙丟給喬深,說:“公司還有事兒,不送你們了,老子分分鐘上千萬的生意,也就你丫的敢讓我當司機!”
邵然罵罵咧咧的吼著,為了安慰他,喬深把傘留給了他。
陸淺正在系安全帶,一抬頭就看到喬深拿了車鑰匙上車,手上的動作一僵,眼底滿是驚詫:“邵哥不去嗎?”
“他有事。”喬深對著窗外的邵然甩了一個笑臉。
邵總實在不想賣笑,昨晚被南曲放鴿子,今天一早又被老喬從床上薅起來當司機,半點好處沒撈著,還站在雨里淋成落湯雞,這他媽換了誰都笑不出來。
沒辦法啊,誰讓他這兄弟這么死心眼呢!摘哪朵花不好啊,偏要來摘淺妹子這朵高嶺之花。當兄弟的要是不來助攻一下,恐怕老喬就要注孤生了。邵總掏出手機給喬深發(fā)微信,惡狠狠的敲了一行:【老子淋成狗了,你他媽還好意思笑!】
喬深閱后即焚,刪了邵然的廢話,擰動了車鑰匙。
陸淺問:“你不是說開飛機的一般不開車嗎?”
“你把安全帶系上。”
“去哪兒?”陸淺惶恐不安地系上安全帶,“走路去行不?”
喬深看著她,笑了:“放心,你在車上,不會亂開的。”
陸淺之前坐過喬深開的車,雖然速度不快,但至少是穩(wěn)的,再聯(lián)想到喬深的性格,陸淺對他有種根深蒂固的信賴。
車窗外的雨,一滴一滴打在玻璃上,砸出一朵朵小水花,陸淺細數(shù)著玻璃上的水花,還沉浸在著潮濕陰冷的氣氛里,不想說話。喬深也沒打擾她,而是穩(wěn)穩(wěn)地開著車。
不知開了多久,雨勢減小,陸淺一看窗外的景致才發(fā)現(xiàn),喬深帶她出了城。
同樣一片天,主城區(qū)瓢潑大雨,郊區(qū)卻只陰雨綿綿,土地都沒淋濕。毛毛細雨落在清澈的河流里,密密麻麻的蕩起一片漣漪。
這條河叫星水河,是星城最大的飲用水源地。星城85%的城市供水,都是來源于這條河。
喬深把車停在河流附近的一片丘陵地上,帶她下了車。
細雨不大,兩人也沒撐傘,喬深帶著她走到空地中央,陸淺也不知道他有何用意,只是想起了早年間看過的偶像劇。
男女主在暴雨中頂著同一件衣服狂奔,或者男主摟著女主的腰在細雨中翩翩起舞,又或者情到深處,再冒著暴雨來一個心驚動魄的吻。
無論是哪種情況,對陸淺這種缺乏浪漫細胞的人而言,都是吃飽了撐的。
喬深……應該不會這么無聊吧?
陸淺正想開口問他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就看到一個穿著雨衣的中年男人開著一輛小型拖車緩緩過來了。車子就停在他們的腳邊,男人沖著陸淺笑了笑,問喬深:“這就是陸小姐吧?”
喬深點點頭,繞到拖車后面去,提了兩個桶下來。
陸淺這才看到,拖車上橫放著兩棵樹,一米左右的高度。
喬深搭了把手,幫中年男人把樹扛了下來。他遞了一支煙給那人,道了一句:“謝了。”
“跟我客氣什么!”男人笑著說,“老三那棵樹,你有空也過來澆澆水。”
中年男人沖著陸淺揮揮手,又開著拖車瀟灑的走了。
陸淺終于找到機會,一雙大眼睛眼巴巴的瞅著他,問:“這是干嘛?”
喬深脫了外套搭在一邊,解開袖扣,挽著袖口,沖陸淺懶散一笑:“種樹,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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