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慢慢其實是個很慫的人,說是縮頭烏龜也不為過了,遇事兒第一反應絕對不是面對,而是逃避。
而且,她還更是個窩里橫,剛才也只敢跟溫之遇那么橫一橫,可憐兮兮的叫囂幾句。
但現在真真撞見這個他的前任了,她就慫了。
所以她第一反應就是,逃。
底氣不足,當然要逃。
“不好意思。”
于慢慢垂下頭,倉促的的說了一句,然后轉身往門口走。
可剛抬腳就又聽見身后的溫婉小調響起了,帶著一抹恍然大悟:“是你啊。”
“悅悅,你認識呀?”
方悅輕輕笑了一下,淡淡的甜甜的,倒沒有其他什么多余的意味,自然又輕松的說:“是之遇的女朋友,剛才見過一面。”
于慢慢的腳步一定,聽到這話再也挪不動半分。
方悅話到這地步了,要是她再不去面對,那可真就慫進娘胎了。
不行!
她明明才是現任啊,為什么見了前任怕得溜煙兒跑?
所以于慢慢不著痕跡的深深吸了口氣,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設,鼓起了勇氣,昂頭挺胸的轉身,回已她們一記燦爛又得體的笑容。
想打招呼來著,但是又不知道她叫什么,所以只能干笑。
倒是方母聽到方悅這話,眼里是掩不住的吃驚,不動聲色將于慢慢上下打量了個遍。
隨后眼底便劃過不屑與輕蔑,一閃即逝,掩藏得很好。
前幾天聽過溫之遇提起他有女朋友了,本來一點兒都不相信,別說方悅誤會了溫之遇這五年來的照顧與守護,就連她也誤會,若非深愛,怎么會將前女友放在身邊看護五年之久。
可這會兒見到于慢慢,方母倒松了口氣,這女朋友,有還不如沒有。
她家悅悅是妥妥還有戲的。
方母剛這般想著,哪想,她以為自己勢在必得的閨女卻誠意滿滿的道了歉:“對不起啊,剛才我跟之遇說的話,你別放在心上,我不知道他有女朋友了。”
方母有些搞不懂方悅這會兒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剛才還在病房鬧死鬧活不是嗎?
這么一會兒就想通了?
雖然納悶,但方母很自覺的扮演空氣,一聲不吭的拿出濕紙巾給方悅擦手。
這話炸了于慢慢個措手不及,完全是始料未及。
她甚至已經腦補出,前任與現任針鋒相對的畫面了,然而畫風突變?異常的和諧?
于慢慢尷尬的扯扯嘴角,很假的說了一句:“沒關系。”
沒關系個屁,她剛才都快嚇死了。
方悅彎了彎眼尾,她的臉雖然蒼白又憔悴,可這嫣然一笑,也掩蓋了虛弱的病態(tài),依舊美得驚心動魄,如同綻開的白蘭花,美麗又高貴,明眸里親切溫柔的笑意蕩漾,略有些不好意思的翹了翹嘴角:“我昏睡五年了,才醒過來沒多久,一醒來他就在身邊,再加上他又是我的主治醫(yī)生,所以格外依賴了些,剛才那會兒聽到說他有女朋友了,情緒有些不穩(wěn)定,所以才會說出那樣的話,你不要介意啊。”
方悅這一笑,冷不丁讓于慢慢心跳漏了幾拍。
怎么辦?連她一同性,都覺得方悅好美,美得像仙子。
再看看自己,更覺得自卑了。
可是又細細琢磨她的話,這心口就跟哽了一塊兒什么似的。
一醒來他就在身邊??
雖然方悅這句話說得平淡又自然,但于慢慢聽上去就是覺得別扭。
看了一眼方悅,她的眼睛干凈又純粹,沒有絲毫的雜質,只見真誠。
方悅這樣子也不像是刻意強調。
于慢慢又莫名覺得自己是不是太心胸狹隘了?或許方悅就沒有那個意思。
一時間,思緒萬千。
她裝作一副十分大度的樣子,擺了擺手:“沒事的,這是他的工作,我不介意的,理解的。”
哇,好大度,快被自己感動了。
想到剛才自己跟溫之遇大哭大鬧的樣兒,她就覺得自己的臉被打得啪啪響。
方悅見于慢慢真的不介意,似乎是松了口氣,慶幸道:“你不生氣就好,我情緒穩(wěn)定下來過后,還在想要不要找你解釋一下,萬一你誤會他了該怎么辦。”
方悅這么溫柔,這么善解人意,莫名搞得于慢慢越來越自慚形穢。
這么懂事的方悅,難怪會在溫之遇身邊呆上三年,而且分量還舉足輕重。
于慢慢心里更酸了。
“不過,我還真沒想到他居然做醫(yī)生了,醒來時看到他穿著白大褂,我還以為我看錯了。”方悅說到這里笑了下,很是安心的口吻:“我有先天性心臟病,本來以前就該做手術的,但我一直恐懼手術臺,現在好了,他主刀我的手術,我很放心。”
這句話倒讓于慢慢輕微皺了下眉,不易察覺。
心里面甚至已經隱隱做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五年前,方悅出了車禍。
五年前,溫之遇學了醫(yī)。
方悅有先天性心臟病,而溫之遇恰恰是心外科醫(yī)生....
一切都巧合得讓人找不到任何破綻,讓她連安慰自己多想了的理由都無處可尋。
于慢慢好不容易放松下來的神經又開始繃緊,她不安的攥緊了衣角,輕輕的深呼吸,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原本她還能淡定的強撐著扯出一抹笑來回應方悅的話。
但方母的話卻讓她的所有鎮(zhèn)定全都化為烏有,心里的酸澀和慌亂肆意洶涌,緊繃的那根弦猛然斷裂。
“之遇當醫(yī)生算是當對了。”方母像是突然想起來似的,笑盈盈的附和著方悅的話:“他這么有責任心的醫(yī)生是真的難見了,悅悅昏迷這么些年都是他在負責她的治療,這么多年也是他在照顧悅悅,當初悅悅出事,他也跟我說會.....”
“媽媽!”
方母的話還未說完,就被方悅輕喚一聲打斷,眼神示意她別說了。
方母一副豁然大悟,后知后覺過來自己說太多了的模樣,不自然的笑了笑,連忙將話給圓了回來:“小妹妹,我沒別的意思,我只是想說之遇是個好醫(yī)生。”
不解釋最后這一句還好,一解釋就顯得,在刻意掩蓋什么。
這么明顯的一層意思,于慢慢再蠢也意識到了。
五年,他都對方悅關懷備至和照顧有加。
甚至,他學醫(yī)都大有可能是為了方悅。
這般情深意重,真如他所說,跟方悅只是醫(yī)患關系?
理通了過后,于慢慢只覺得喉嚨像是被什么給一把攫住,呼吸不暢,空氣稀薄。
無形之中,她早已處于劣勢,被她們強壓一頭。
她慌得手腳無措。
她緊緊的摳著手指頭,尖細的指甲深深嵌入了肉里,刺痛感讓她清醒鎮(zhèn)定了幾分,她僵硬的擠出一抹笑來,這笑未達眼底:“他的確是個很好的醫(yī)生。”
說罷,也不給她們回應的機會,又連忙開口:“他助理還在等我,我就先走了。”
于慢慢知道自己剛才笑得有多難看別扭,所以這會兒索性不笑了,但也假裝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不慌不忙的走出洗手間。
轉過身的那一瞬間,平靜的面孔瞬間被撕破,臉色蒼白了幾分。
她渾渾噩噩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到用餐區(qū)的。
“你怎么去這么久的洗手間?”Ann問。
于慢慢一直垂著腦袋,睫毛蓋住了她的眼睛,所以看不到她眼睛里的失魂落魄。
于慢慢呆楞的坐了很久,Ann說話她也不理,像是沒有靈魂的布娃娃一般,毫無生氣。
Ann終于察覺出不對勁了,關切的問:“你不舒服嗎?”
于慢慢反應慢了好幾拍,隨后才慢吞吞搖了搖頭:“沒有。”
她說完,又沉默了會兒,突然問Ann:“你知不知道溫醫(yī)生他.....為什么會學醫(yī)?”
Ann被問得懵了下,搖頭:“這個....我不太清楚。”
“他是不是一個很有責任心的醫(yī)生啊?”
“當然了,教授非常敬業(yè)。”
“那他會平白無故照顧一個跟自己沒關系的病人好幾年嗎?”
“倒不至于到這個地步。”
于慢慢又陷入了沉默,心底涼成了一片。
因為方悅的出現而產生的危機感和恐慌,現在倒是越來越大了,越來越難以控制。
懸崖上看似牢固的橋,終于松動了,搖搖晃晃,她一動不敢動,生怕動一下就徹底震斷了橋,掉下深淵。
“渴嗎?”Ann將桌上的果汁往于慢慢面前推了推,“給你點了果汁,飯后喝點果汁,助消化。”
于慢慢握著冰涼的玻璃杯,玻璃杯外還冒著絲絲縷縷的涼氣。
她木訥的端起杯子,往嘴邊遞。
正準備張嘴著,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突然伸了過來,手指輕碰了一下水杯,而后下一秒,水杯就從她手中抽走。
“生理期還喝涼的?”
溫潤低沉的嗓音中泛著些清清淺淺的責備。
于慢慢一怔,抬起頭看他。
他在她身邊坐下,叫來了服務員,點了杯熱飲。
“是我給慢慢點的,我不知道她在生理期。”Ann解釋道。
“你不知情,她自己心里不該有點兒數?”溫之遇斜睨了于慢慢一眼,責備意味更重。
于慢慢還真不知道自己該怎么面對溫之遇,畢竟從方悅那里知道了太多,難以消化。
她又垂下頭,摳著手指頭不說話。
這副楚楚可憐又委屈的模樣,讓溫之遇意識到,自己說話或許過于重了。
溫之遇輕咳了聲,猶豫了一秒,然后主動靠近她,淡淡問道:“肚子還痛不痛?”
于慢慢正打算搖頭。
這時候,余光突然看到了方悅和方母正朝這邊走過來。
她忽然抬頭,一臉苦相,窩進溫之遇懷里,可憐巴巴的說:“痛,很痛。”
余光中方悅的身影越靠越近,于慢慢便在眾目睽睽之下,更加親密的摟住溫之遇的脖子。
溫之遇無奈嘆息了聲,還有點沒好氣的指責:“那你還想喝涼的?”
“你給我揉揉就不痛了。”方悅離他們也就幾步之遙了,于慢慢放軟了聲音撒嬌,還刻意補充了句:“像昨晚那樣。”
這樣不大不小的聲音,足以讓周圍的人都聽清。
鄰座的人雖然聽不懂于慢慢的話,但公然跟醫(yī)院的高嶺之花調情,也足夠讓人唏噓不已了。
于慢慢看到溫之遇的手已經附上了她的小腹,可下一秒,伴隨著一道驚呼聲,溫之遇的手立馬收回,扯開她的胳膊起了身。
因為方悅路過他們時,腿突然一軟,往地上一跪。
方母嚇得叫了一聲,拽著方悅搖搖晃晃站不穩(wěn),方悅的身體就倒到了溫之遇的身上,溫之遇幾乎是條件反射去扶方悅。
“悅悅,悅悅,你怎么了?”方母緊張不已。
方悅虛弱又無力靠在溫之遇懷里,“我就是突然腿使不上勁兒了。”
“你現在還虛弱,肌肉還有一定程度的萎縮無力,要出來就得坐輪椅。“溫之遇微皺了皺眉,嚴肅道。
方母責備:“她非不聽啊,非說自己能走。”而后又對溫之遇說:“之遇,麻煩你送她回一下病房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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