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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風(fēng)神行，移形換影，是比較高階的術(shù)法。
施術(shù)者如御神風(fēng)，可日行千里，不過，這種術(shù)法非常耗費體力，尋常術(shù)士即便學(xué)會了，也撐不到半天的時間，像林素聞這樣，不管不顧，接連使用七八天的，搞不好會有生命危險。
我扶著他到酒館中休息，由于那些人的酒宴還未徹底散去，一群十幾個人，圍著酒桌猜拳吵鬧，知道林素聞不喜歡這樣的環(huán)境，所以，特意讓小廝把我們領(lǐng)到二樓比較安靜的位置。
林素聞一向不會喝酒的，所以，又拜托小廝給他燒了一壺茶，自己則叫了一壇好酒。
林素聞低頭看了看茶壺和茶杯，半新不舊，不知被多少人用過，所以，連動都沒有動。
我拎起酒壇，給自己斟了一杯水酒，問他：“這次回家，可有收獲？”
林素聞?chuàng)u了搖頭，回答：“在林家，無人知曉梅離云的下落。”
“是么……”
雖早已預(yù)料，但還是忍不住會有失落，原本我以為，即便不知道，也總該有些線索的。
“不過……”
他頓了頓，取出一枚略微泛黃的紙張，放在桌子上推給我：“在林家書庫，發(fā)現(xiàn)這個。”
我將紙拿在手中，展開一看，趁著酒館的燈火，只見上面畫著一個類似陣法的東西。
但說它是陣法，又好像不是陣法，一般的陣法，如十世妖塔中的血咒，如我禁錮凈化妖祟的結(jié)界，都是按照五行八卦的方位，配合特定的符咒才能發(fā)揮效用，但這個東西，猛一看上去，更像是一堆石頭組成的『迷』宮。
那些石頭擺放的位置，所組成的圖形，就像是湖中投石，濺出的一圈圈漣漪，越靠近中心，石頭就越密集微小，看不出有什么符咒之類的東西，但若說它不是陣法，又確有一些細節(jié)之處，只有用陣法才能解釋清楚。
“這是什么？”
我拿著那張紙，將那個圖案翻轉(zhuǎn)查看。
林素聞又搖頭，示意他不知道，頓了頓，又補充道：“這是梅離云留下的。”
聽此，我又看向那張紙，果然在圖案的右下角，看到一朵類似梅花的東西。
珍珠海么？
當(dāng)年林家請梅離云出山，是為了解開魂咒，他留下這個東西，肯定與顧家的魂咒有關(guān)。
可惜我不是大夫，更不是巫醫(yī)，所以，這個東西所蘊含的深意，一時間還找不出端倪。
“好像是個石陣，但要擺出這樣的石陣，需要一片很大的空地，你們家有這種地方么？”
林素聞?chuàng)u了搖頭，對上我的表情，大約想到我以前曾對他說過的話，所以道：“沒有。”
林家雖在長營扎根多年，卻并不生活在城里，而是將家族建立在遠離塵世的山巒之上。
周圍石林遍布，地勢險峻，我想，應(yīng)該也很難找到一塊那么大的平地，供他們擺放石陣。
可，如果這東西當(dāng)真是梅離云的，林家不可能不試驗，那么，試驗過后的遺址會在哪里？
“會是妖冢么？”我想起，那座在顧家前輩口中，世代相傳的險地，如此稀奇古怪的東西，或許能在那里找到一些答案。
林素聞?chuàng)u了搖頭，又道：“不可能。”
他對上我的眼睛，接著道：“妖冢，建在山巖中，林家除非決心試煉者，一概不許進入。”
聽此，我愣了一下，不是因為他否定的態(tài)度，而是他們林家，當(dāng)真有妖冢這種地方存在。
以前就曾聽說過，長營林家世代守護著一座妖冢，在那座妖冢里，封印著一只十殿閻羅，更埋葬了無數(shù)妖怪的尸骨。
可以這么說，妖冢，之于我們這些術(shù)士，就如同金礦之于世人，里面蘊藏的妖物骨骸，精氣，或許還有一些奇異的草『藥』，可以幫助我們提升修為，之前，他們林家不過是從里面取出一截十殿閻羅的骨頭，就能將它打磨成震懾天下邪祟，令無數(shù)術(shù)士艷羨敬佩的至寶。
所以，幾乎每年都有心懷神往的術(shù)士，一邊對妖冢虎視眈眈，想進去一探究竟，但又礙于林家的實力，和妖冢內(nèi)部的危險，最終放棄。
“你們家還真有妖冢，長什么樣子的？”
我很新奇：“當(dāng)真是無數(shù)妖怪的墳?zāi)姑矗俊?br />
林素聞?wù)笪Ｗ惩Φ霉P直，像拿戒尺特意量過一樣，回答道：“不知道。”
“連你也沒見過么？”我想，他再怎么說，也是林家的少主，雖然沒進去過，但總該知道大致的方位模樣什么的。
林素聞依舊回答：“沒有。”
許是看到我不解的樣子，他才緩緩說道：“妖冢，雖建在長營山巖中，但入口卻由術(shù)法所化，只要掌握鑰匙，長營各處，皆可成為入口，反之，沒有鑰匙，就看不到妖冢的入口。”
他頓了頓，又說道：“妖冢鑰匙，只有林家家主才能掌握，已有五代，沒有被打開過。”
怪不得顧家有那么多前輩，潛入林家想要尋找妖冢的位置，卻都無功而返，兩家相持多年，對彼此都有著深厚的了解，但唯獨妖冢這個地方，僅是出現(xiàn)在顧家歷代口授的傳言中。
我有點驚訝：“不是聽說，幾百年前，你們林家有位驚才絕艷的前輩進去過，而且……”
看了看他背上的墨池，又道：“這柄墨池，就是用他帶出來的十殿閻羅的骨頭打造的。”
林素聞繃著臉，依舊面無表情，回答：“是。但自他之后，就再也沒人進去過。”
“這是為何？”
面對我的疑問，林素聞沉默下來，似乎并不想開口。
我頓時意識到自己的唐突，連忙道：“抱歉，這是你們家的私事，我不該過問的。”
卻聽林素聞默了片刻，開口道：“因為，那位前輩出來后……就被嚇瘋了。”
我沒想到，林家前輩進入妖冢，取出十殿閻羅之骨，打造墨池神兵的這段佳話，真實的情況居然會是這樣。不管怎樣，于林家，于修行界而言，都是一場悲劇。
“抱歉……”
良久，我低下頭，說出了這句。
卻聽林素聞淡淡道：“修行之道，本應(yīng)如此，若無前人開拓犧牲，后人如何承繼創(chuàng)新？”
“為探尋世間真理，為窮盡一切修行可能，鞠躬盡瘁死而后已，如此，才能日新月異，推陳納新，你我，也當(dāng)有此覺悟。”
聽此，我竟有些羞愧，我和林素聞不一樣，我修行，是陰差陽錯，即便還算是個修行高深的術(shù)士，但此類覺悟并不如他。
我從未想過，要將自己一生所學(xué)傳承下去，即便曾經(jīng)想過，將自己所看所想，教與林素聞知道，但更多的，是為了自己。
想讓一個人陪我看到那些世人都不曾看到過的東西，想讓一個人，即便在我死后，也能沿著我的路，去追尋修行極致的可能『性』。
這是我的初衷，也是目的。
可林素聞不一樣。
他這個人，看似自我，其實，卻出奇的慷慨，一直把自己當(dāng)作后人進階的墊腳石看待。
我想，正因林家有如此的牲精神，在二十多年前的那場對戰(zhàn)中，才會讓顧家落個慘敗。
我的手，抵著下頜，微微一笑道：“看來，我也是時候該考慮收徒的事情了……”
“至少，顧家所學(xué)，不能在我這斷了根。”
但我也知道，以我現(xiàn)在的情況，能活過今年年底就算不錯了，可術(shù)士修行，即便是林素聞這樣的天才，也要學(xué)個十幾年，所以，現(xiàn)在才考慮收徒的事情，已經(jīng)有些晚了。
林素聞沒有說話，我知道，他要傳達給我的，都已經(jīng)說完了，再說下去，就屬于廢話了。
兩相靜坐，默對無言，卻不覺著尷尬。
片刻，窗外傳來隱隱的窸窣聲，我打開窗戶，果然見有雨水敲擊瓦片，滑落屋檐的畫面。
“下雨了，看來你我要多留一會兒了。”我看向林素聞，彎唇向他笑著道。
林素聞仍是面無表情，靜靜地坐著。
盡管奔波多日，素白的衣袂，依舊纖塵不染，但在酒館燈火的映襯下，暈出淡淡的緋『色』。
此情此景，讓我想到數(shù)日前在盛京時，我們兩個也是這樣對坐著，那天，也是下了雨，酒館對面的空地上擺著一臺戲。
他說，顧緋然，你是一個術(shù)士。
那時，我們兩個還互相看不順眼，他覺著我胡鬧，我覺著他麻煩。其實，現(xiàn)在想來，以林素聞的『性』格，他最不喜歡的，應(yīng)該就是麻煩別人，所有的事情，只要自己可以做到，哪怕做不到，也不容許他人『插』手。
而我，卻整天像個事兒精一樣，到處惹是生非，即便沒有麻煩，也要制造出麻煩來。
雖然，他整天跟著我，但為了不影響我的生活，都是盡可能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要說麻煩，應(yīng)該是我比他還要麻煩。
良久，在風(fēng)雨聲中，我聽到他道：“抱歉……”
看向他，又見他微微低下頭，道：“他的下落，林家無解。”
反應(yīng)過來他的話，我彎了彎唇，道：“一直以來，我雖有心解開魂咒，但也知道希望渺茫，能夠找到梅離云，固然是一件好事，但，就算找不到，也沒有什么可失望的，這種東西，對我而言，早就無所謂有，也無所謂無了，況且……”
我頓了頓，又道：“這天下間，除了你們林家，誰還有可能解開顧家的術(shù)法？比起之前毫無線索，至少，現(xiàn)在還有些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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