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水第二天醒來還是被遠(yuǎn)處的狼嚎吵醒的。
那時應(yīng)該才四點半左右,掛在墻上的時鐘在昏暗的光線下模糊的指著四點方向。
狼嚎此起彼伏,帶著野性的呼喚。
遠(yuǎn)遠(yuǎn)傳來粗重的喘息和雜而不亂的腳步。然后房門就被人推開了,王洛杰三人進(jìn)來了。
王洛杰手里提著幾只才死掉的雞,看那剩不到多少肉的骨架,絕不會是人類的手筆。
李寒拿著幾根木柄的鐵架子,長約二尺。前端尖銳,完全可以當(dāng)成殺人利器。
惡靈懷抱不少干柴,看樣子是才撿的,還有些許露水附著在上面。
李寒看到易水醒過來笑道:“被那些家伙吵醒了?這些都是它們昨晚干的好事,也是我們一天的伙食了。”
三個人走到房間一角,那里早就挖好了一個四面見方的土坑,王洛杰開始動手清理死雞,用匕首仔細(xì)的剃去那些咬痕和抓痕周遭的爛肉,細(xì)心的不像是他。
李寒等王洛杰打理好一只,就用一個架子串起來,惡靈就開始生火。
三個人分工明確,不一會兒烤肉的香氣就傳了出來。
王洛杰就開始手忙腳亂的倒作料,李寒感嘆道:“要是小菲在這里就好了。”
不知是不是錯覺,易水總覺得他們烤肉烤熟的時候,外面的獸吼響的更急促了。
王洛杰把雞肉上最鮮嫩的部分用刀剃下來,悉數(shù)用小碗裝好后,全部放到易水床頭說道:“早點好起來,我們等你一起訓(xùn)練。”
三個人吃飯速度極快,吃完后隨便收拾了下東西就奔出了房間。
沒多久,外面院子里就響起各種打擊和碰撞聲。
易水就聽著這些聲音沉沉睡去。
一覺醒來,易水覺得自己身體恢復(fù)了好多,床頭的雞肉還帶著余溫,散發(fā)著誘人的香氣。顯然是他們又專門給他熱了一遍。
時間顯示是下午三點了,易水倒真的覺得有點餓了,四點半吃早飯,已經(jīng)過了半天。
他隨便吃了些雞肉,喝了一盒奶之后掙扎著從床上坐起來,才發(fā)現(xiàn)身上的繃帶也是才換的。
他能感受到傷口長出新肉的麻癢感覺,床邊有兩根簡易的木制支架,易水笑笑,用兩根支架支撐著身體的全部重量站到地上,腳下一軟易水差點摔倒在地上,他這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虛弱。
屋里的擺設(shè)有些凌亂,四個男生誰愿意把時間花費在打掃房間上。
易水一步步慢慢走向門口,這短短幾步的距離抽光了他的所有力氣,他倚在門上喘息了幾分鐘,才推開門出去。
這果然是在森林里,四周全是成年人環(huán)抱不住的參天大樹,他們這里就像是沙漠里的綠洲一樣渺小,不過百米方圓的空地上鋪著嫩綠的草坪,易水實在難以確定自己究竟身在何方,在隆冬月份還有如此生機。
百米范圍內(nèi)七零八落的坐落著幾間簡陋的木屋,規(guī)模相差不大,還有一些原木隨意的擱置在一角。
各種稀奇古怪的道具東一堆,西一堆的擺放著,幾只不知哪里來的松鼠在那里上躥下跳。
四五個木人樁隨意的立在另一邊,易水眼睛直了,木人樁他小時候可是經(jīng)常接觸的。只不過這里的這些表面已經(jīng)被打磨的十分圓潤,不知有多久歷史。
靠近森林的地方有一大塊單獨圈起來的地,里面隔成幾個區(qū)域,一些家禽在里面悠閑的散步。甚至還有兩頭奶牛躺在地上反芻。
旁邊是一塊才犁出來的齊整菜地,現(xiàn)在這季節(jié)居然也有一叢叢嫩綠的菜芽迎著太陽發(fā)光。
易水一時間不知道是不是在做夢,他不敢相信世界上還有這樣的凈土!
空氣里滿滿的都是自然的清香,那些帶著樹木特有香味的微風(fēng)吹來,讓他有種俯下身想要親吻腳下的土地的沖動!
讓他清醒的是不遠(yuǎn)處盯著他的那雙眼睛。
那雙眼睛冷漠的盯著他,碧綠的眼珠泛著不帶絲毫感情的幽光,仿佛要擇人而噬!
那雙眼睛的主人,一頭體形碩大,骨瘦如柴的灰狼前肢趴伏在地上,腦袋微微向一側(cè)偏著,好像在考慮這個從來沒見過,身上的氣味也不熟悉的人類是從哪里冒出來的。
易水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額頭上密布一層細(xì)細(xì)的冷汗。
這是他第一次面對自然界真正的強者,直到看到這只灰狼,他才知道自己是多么渺小,在它那陰森殘忍的目光下,易水明白了什么叫做真正的強大!
現(xiàn)實真的和小說不同啊,小說里主人公可以單挑獸群,但當(dāng)易水真正面對這只蒼老的,仿佛隨時都有可能斷氣的老狼時,他居然興不起挑戰(zhàn)的勇氣!
不是害怕,是那種冥冥之中不可名狀的力量在作祟。
這才是真正的力量嗎?
易水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三歲頑童拿著木棒面對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鐵血戰(zhàn)士拿著飲血無數(shù)的魔刀一樣!
那只老狼盯著易水看了半晌,像是察覺到了什么一樣,慢慢撐起羸弱的身子,搖晃著向森林深處走去。
易水繃緊的神經(jīng)一下子松懈下來,整個人完全倒在地上,連手指頭都懶得再動一下。
天上有轟鳴聲慢慢靠近,一架小型直升飛機快速飛了過來。
易水突然那么厭惡這高科技的產(chǎn)物,恨它打碎了這靜謐的自然,恨它破壞了這如畫的美景,甚至恨它驚走了那只年老體衰的狼。
直升機慢慢下降在空地上,易水看不出來飛機什么來歷,機身顯然改造過故意遮掩了一部分重要信息。
兩個男人抱著幾個紙箱走了出來,一個看到易水還笑了笑:“哎呦你醒啦?上次還是我送你過來的呢。”
易水對他沒有什么印象,用支架支撐著自己站起來在一旁看著。
“哎,易水哥哥,好久不見啊!”許藝菲從直升飛機上跳下來,張開雙手深深吸了一口氣,滿足道,“還是這里的空氣好啊!我決定不回去了!”
她原地轉(zhuǎn)了幾個圈,這才興高采烈問易水道:“怎么沒看到李寒他們啊?”
“他們在林子里吧。”易水笑道,“在和他們的朋友打架。”
“啊?”許藝菲瞪大眼睛。
“奇怪,今天不是送補給的日子吧!”大老遠(yuǎn)的王洛杰的聲音就透過樹木傳了過來。
“我敢打賭是小菲來了。”惡靈篤定道。
“我賭不是。”王洛杰笑道,“賭什么?”
“輸了的明天和大黃單獨待一個小時,不許逃跑。”惡靈胸有成竹道。
“好!就這么說定了。”
許藝菲易水和那兩個男人都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沒一會兒李寒赤著上身率先鉆了出來,他身上多了幾處不深的牙印,被汗水和泥土覆蓋的臉上是希冀和憧憬的神色。
他鉆出來后就傻傻的站在那里看著許藝菲。
許藝菲也傻了。
兩個男人搞不清楚狀況。
然后就是許藝菲歇斯底里的尖叫。
那兩個男人本能的就繃緊了身子,其中一個甚至握拳手按在了腰上。然后他們就看到許藝菲發(fā)瘋一樣尖叫著跑過去撲進(jìn)李寒懷里。
兩個男人面面相覷,都樂了,坐上直升飛機揚長而去。
王洛杰緊跟著鉆出來也傻了。他上身的汗衫已經(jīng)像被水泡過一樣緊緊貼在身上,他悻悻的搖搖頭嘀咕道:“弟妹來的真不是時候。”
許藝菲從李寒懷里抬起頭,臉上沾滿了污漬,她瞪著眼睛看著王洛杰,威脅似的比劃兩下,氣呼呼道:“你這句話是什么意思?”
王洛杰尷尬道:“啊哈,天氣不錯哈!哈為了歡迎弟妹的到來,啊哈我們聚餐吧。”
惡靈一臉詭異笑容的站在王洛杰身邊,用手肘捅捅他的胳膊,說道:“別忘了賭約哦,大黃這兩天好像心情不太好的樣子,嘿嘿。”
王洛杰夸張的一手拍著額頭感嘆:“我的命怎么這么苦啊!”
李寒用手去擦許藝菲臉上的污漬,卻越擦越花,他只好捏捏許藝菲的鼻子,笑道:“哎呀,半個月不見我們家小菲又漂亮了不少呢!”
“那是。”許藝菲驕傲的挺胸,“老實說想我沒有?”
“想了。”李寒還沒說話,王洛杰和惡靈卻異口同聲道。
王洛杰還獻(xiàn)好似的補充:“李寒這家伙典型的重色輕友啊,天天把你的名字掛在嘴邊,我耳朵都要聽起繭子了。”
“原來你還會重色輕友啊!”許藝菲假裝不高興的哼哼,臉上洋溢的確是滿滿的幸福。
李寒不敢伸手去摸她的頭發(fā),只好攤開雙手笑道:“你怎么想起到這里來了啊?”
“我想你了啊!”許藝菲認(rèn)真的看李寒,“好想好想想到我一天見不到你心里就非常非常不舒服,所以我就來了。”
王洛杰捂著腮幫子說道:“你們小兩口注意點影響好不好啊?這里還三個單身…”
他一下子想起了什么,臉色一變。
李寒臉色也變了,不知道是不是該松開許藝菲。
許藝菲冰雪聰明,馬上就知道是什么原因了。她主動從李寒懷里掙脫出來,帶著不安小心翼翼的對易水說道:“易水哥哥,對不起哦。我不是故意的!”
易水蒼白的臉上露出笑容:“沒事的小菲,就算是夢站在這里,也會真心祝福你們兩個的!你們不用考慮我的感受真的。夢一直在我心里從來沒離開過。”
四個人都臉色黯淡下來。
李寒知道易水那真誠的笑容里包涵了數(shù)不清的悲哀和孤獨。
但他不知道該如何去安慰他,只能站在一旁默默為他祝福。
其他人也都是同樣的想法,包括許藝菲,她也曾被易水和歸夢感動過,她也以為他們能像她和李寒一樣攜手到最后…
她眼圈紅了,努力克制自己不哭出來。
“好了好了!”王洛杰打破沉默,“你們一個個都愁眉苦臉的干什么?不是說好要聚餐的嗎?今天小菲過來,我們應(yīng)該高興才是!易水不是那種小肚雞腸的人大家心里都知道,還擺著苦臉給誰看?自家兄弟沒那么多虛情假意和做作!反正我是餓了!我要吃東西才行了!”
許藝菲破涕為笑道:“我哥說的對,今天我給大家露一手,當(dāng)初夢拓叔叔他們在這里的時候,每天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吃到我做的烤肉呢!”
李寒臉現(xiàn)期待,王洛杰和惡靈易水都是將信將疑的樣子。
半個小時后,許藝菲把烤的金黃的肉串從火上取了下來放到了盆里。
王洛杰嘴角掛著不雅的涎水,咽了口唾沫說道:“光看這個顏色就比李寒做的好了百倍不止啊!”
李寒鄙視道:“總比你們兩個做的不能吃要強吧。”
王洛杰白眼一翻說道:“等從這兒出去后我就專門學(xué)做飯去,你還別不服氣。”
許藝菲親自拿了一串遞給王洛杰,說道:“哥哥,謝謝你幫我照顧李寒。”
王洛杰嘿嘿笑著接過來。
“不是吧。”王洛杰拿著肉串還沒吃,突然夸張的喊道,圈子四周不知什么時候聚齊了這百里范圍內(nèi)的所有猛獸,一個個都緊緊盯著那個肉盆。
許藝菲笑了,從盆里拿了一大半肉串站起來,說道:“我忘了原來的時候,我們每次烤肉,這些貪吃的家伙都會聚過來,沒想到這么久過去了,它們居然還沒忘呢!”
“我問一下。”惡靈表情古怪,“你在這里的時候多大?”
“我啊?”許藝菲偏頭想了想,“六歲還是八歲啊,有些記不清了。”
四個男生都感到一陣汗顏。
李寒站起來,跟著許藝菲,說道:“我去吧它們很認(rèn)生的。”
“它們肯定認(rèn)識我的!”許藝菲自豪的說道,“要不是我們當(dāng)初和它們混熟了,你們肯定不會被它們接納呢。”
李寒還是不放心,走在許藝菲前面,對著身前蹲著的兩只狼笑笑,說道:“朋友乖給你吃的,可不要碰我身邊這個美女哦。”
那兩只狼只是眼皮抬起來看了看李寒,目光又盯在了許藝菲手里的肉串上,眼里的綠光更盛了。
就在李寒神經(jīng)剛剛放松的時候,兩只狼突然跳起,直接越過半蹲在地上的李寒,撲到了許藝菲腳邊。
李寒臉色狂變,馬上轉(zhuǎn)身就要撲出去。
但他臉上的擔(dān)憂和憤怒馬上被驚愕取締了,那兩只狼居然像小狗一樣蹭起許藝菲的褲腳。
許藝菲咯咯笑道:“嘿嘿你們兩個小家伙還真記得姐姐啊,有沒有想姐姐啊!”
她蹲下身子去摸兩只狼的頭皮,兩只狼只是扭了扭身子,然后就享受的瞇起了眼睛,趴在了地上。
王洛杰送到嘴邊的肉串都停下了,整個人大張著嘴,顯得格外滑稽!
就連一向波瀾不驚的易水都被這一幕驚住了。
惡靈也是一臉愕然,三個人都忘了吃飯,只是怔怔的看著許藝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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