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長安和言琰喻并肩站在班主任辦公室。
汪恒在抽屜里找著什么:“這次考得不錯。”
“回去跟家里人說出國做交換生的事情了嗎?”
言琰喻:“說過了。”
蘇長安:“談到過一次。”
“嗯。這次去日本。你們代表的不只是我們的學校,還有我們國家的顏面。關于此次出行的所有任務和注意事項都在冊子里了。”汪恒起身將冊子交到他們手里:“回頭我會挨個家訪和你們家人詳談。此次交換生共有八個名額,我們班的四個,四班的四個。”
他將名額單子交給言琰喻。言琰喻低頭看了一眼,眉心微皺。蘇長安沒有放過這個細節,挨身過去看。
“言琰喻....蕭堯.....蘇長安.....景漪......”
兩人抬頭,一樣的困惑。
蘇長安:“楚錚呢?怎么沒有楚錚?”
難道成績不夠?她成績一向穩定,在班里沒有出過前五啊。
“她...這次考了多少?”
蘇長安回頭看向言琰喻,她這才發現自己還不知道她的成績。兩個人已經數日沒有講話,他們內心慣性認為楚錚勢必在名額里面。以她的成績,她的為人。怎么都不可能沒有她的名額?他們本來以為就算只有四個人,也會是她自己、楚錚、言喻和班長。然而......
班主任看著面前的兩個自己最出色的學生。神色變得很復雜。
“她怎么了?”
“她沒有參加考試。”
話落,不止是蘇長安,連言琰喻都是神情凝肅。
“怎么?你平時和她走得最近。不知道她考試沒有?”這下班主任也驚訝了。
“我......”
自從上次將她拋棄之后,她們就沒有再講過話。無論蘇長安怎樣死皮賴臉,那人半分好臉色都沒有。后來,被雜七雜八的事情一耽擱,她也沒有再去找她。她已經不來上課了啊,她本想著在怎么生氣都等到出國,她想甩開她都不成。那是個和好的好機會。
“她為什么放棄?”身邊是言琰喻的聲音。
放棄....她放棄了?只是因為跟她的矛盾?
“唉。”汪恒嘆口氣:“別說考試,她應該快不來了吧。”
“不來了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不來了?”
蘇長安臉上是少見的嚴肅和急切。
“她家里出了些事情。她和顧明淮可能都要轉學。你們好好準備,不要再出什么幺蛾子。記住了,這次交換生......”
腦子里嗡嗡地什么都沒有聽進去,汪恒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竟也沒有出聲喝斥。蘇長安滿腦子都是她和顧明淮要轉學。轉學......
因為她,她要轉學?因為她那晚沒有管她,將她一個人扔在那里?為什么?為什么......
驀地,電光火石之間,蘇長安僵住身子。神情突變。
拋棄...扔下......蘇長安只覺身上像是墜入冰窖。一朝被蛇咬......呵,她這個朋友真是很到位啊,楚錚一個多月沒有上課她不知道,顧明淮后來也不在教室她也沒有注意。她有心思和家里吵架,有心思沾花惹草,有心思和金凱文打架拌嘴,有心思激怒她不喜歡的老師......她忘記了!她忽略了!該死...該死的!
她家里逢遭劇變,她還為了那一口一文不值的氣而把她的朋友置之不理。呵呵。
腦門“砰”得撞上什么東西,聲音很響,她卻不覺得痛。
言琰喻將手從她撞的地方拿下來,看著她,不言語。
蘇長安什么都沒說,繞過面前籃球架,失魂落魄地回到教室。
蘇長安下午在校后門的墻根處轉來轉去,看向不遠處的保安室。低頭思索。
那邊正有出校的學生和保安交接假條,說著什么。
五分鐘后,待那人走遠。蘇長安才蹲著一步一步挪過去。后背貼著窗子下面冰涼的瓷磚,腿部使力一點一點挪移。一只腳眼看著要踏出那道紅外線。蘇長安只覺得頸子一緊。
蘇長安大叫不好,剛想甩開他撒腿跑。不料那人好像有防備,制住她后掣的臂肘,一只手揪住她的后領子將她拖出來。
“你......”
眼睛剛瞄到后面的人,整個人頓時結巴起來:“....言......言.....言喻兄...好巧,今天是你執勤 啊。”
言琰喻一言不發,面色如霜。一用力將她扔在保安室正門口。
蘇長安嗷嗷著被推了一把,再抬眼就是保安居高臨下的樣子有些驚恐地俯視她。顯然,干得票數多了,保安對她已經有一種根深蒂固的恐懼。這不,一手拿起哨子,一手去拉警報器。
蘇長安看見言琰喻正叫苦不迭,此刻卻是滿臉黑線。要不要這樣大動干戈?她身上又沒有綁炸彈。
還好言琰喻身旁的蕭堯制止了年輕的保安。好言相勸:“這是我們三個人的假條,替老師看同學。您看一下。”
保安拿過假條看了幾遍,自動忽略眼前的言琰喻和蕭堯,硬是將蘇長安看了好幾圈。滿臉震驚。好像假條是假的,蘇長安也是假的。
毫不掩飾的驚訝和不可置信看得蕭堯都尷尬,咳嗽了好幾聲。言琰喻依舊面無表情的目視前方,脊背筆直。
確認過眼神還不夠,還要和班主任打電話確認。
蕭堯看了眼滿臉無畏掏耳朵的蘇長安,一臉無奈。
又五六分鐘后。三個人終于站在校門口。
蘇長安對著皇天后土伸個懶腰,撇過一旁的言琰喻,語調輕快道:“言喻兄,謝了。不過,你怎么知道我要今天出來?不會是專門趕過來救場的吧?看著冷冰冰的,怎么刀子嘴豆腐心啊?”說著手下犯賤地伸過去捏了言琰喻一把臉。
言琰喻和蕭堯直接石化在原地。
前者反應過來后退了數步,眼睛比平日大了好幾倍,瞪著她漫不經心地打呵欠,渾身輕輕抖著,騰地彈起來的手指哆嗦地指著她講不出話。后者則是被嚇到,被蘇長安輕浮隨意的動作驚得不能語。
蘇長安走了幾步回頭:“干什么呀?還摸不得了?你忘了前兩天我們住在一起,你還把你衣服給我穿了?怎么事完就翻臉?過了河就拆橋?誰教你的?”
此話可謂語不驚人死不休。一語雙關,令人遐想。果然——
言琰喻身子一僵再僵,臉上顏色褪得干干凈凈。蕭堯像是個拔了電的機器人定住不動彈,半晌,才把腦袋生硬地轉向言琰喻。
然后,他就看到了兩年以來都不曾看到的言琰喻的模樣——
言琰喻輸就輸在不會耍嘴皮子。怒到極致,又退了幾步,好像他是什么隔著空氣能傳染的病毒。指著她的手指像是把利劍,仰天長嘯:“蘇長安—————!”
“喊什么呀?這可是校門口!哎哎哎......”蘇長安邊退邊將蕭堯當盾牌:“這可是學校!別沖動,注意形象!形象!!!”
“啊啊啊————!班長救我!”蘇長安大叫著扔下蕭堯撒腿就跑,邊跑邊喊。
蕭堯看著漸漸成兩個點的身影,還沒有從剛才的震驚中回過神。不過有一點他是明白的。自作孽,不可活!
言琰喻一向都是校方重點培養的對象,出名的書香門第子弟。父親是名牌大學的教授,母親則一生都獻給了手術臺。家里親戚較多,規矩也多。對于從小就活在條條框框里的言琰喻來說,他比別人更明白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從小到大都是些繁文縟節,克己復禮。可就是偏偏遇上了克星。
蕭堯搖搖頭,不緊不慢地跟上。
蘇長安等人來到一所別墅前。
鐵柵門旁邊的瓷貼上標注著:顧宅。
蘇長安來時已經打過楚錚的電話,沒有打通。如果不是和言琰喻一路打過來分散了注意力,她怕是不知道要撞多少次的樹。當著蕭堯的面,她不能如此的失態。
這樣想著,視線自然而然地看向了言琰喻。這一看才發現他目視前方的眼睛有些不對。
望過去——
白色的封條粗暴地扎進蘇長安的瞳孔。
蕭堯和汪恒說明了情況。汪恒顯然也是沒有料到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住所遭封,一家人不知去向。
......高估了他們家的情況...轉學?是輟學吧。楚錚,你竟然一聲不吭地跟我玩失聯!蘇長安被叫名字,才把捏柵門捏得青筋畢顯的手放下來。
“蕭堯呢?”
“聯系不到人。他先回家了。”
蘇長安靠著鐵門慢慢坐下,垂著頭。
“你知道些什么?”言琰喻并沒有走,問道。
蘇長安無言。
“蘇永安,是你什么人?”平淡無波的嗓音沉默片刻后再次傳來。
這是第一次,在蘇長安進入三高,第一次有人向她問起蘇永安。蘇長安沒有想到,第一個問起的人是言琰喻。
蘇長安抬起眼睛,眼角盡顯疲態。于方才嬉笑打鬧全然相反的疲倦:“你想問什么?”
“如果是你的親人。也許會說得通。”
看似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讓蘇長安習慣性地瞇起眼睛。這一次,里面毫無笑意。
蘇長安手下翻著最新一期的《The Current Affairs》。
言琰喻靜靜地站立在她面前。吹來的微風掀起他的襯衣衣擺。
蘇長安仰起頭,雙眼血紅且無神。視線落在空氣中某一點上靜默著。
言琰喻不知道何時蹲在她面前:“......接電話。”
蘇長安瞳孔這才慢慢聚焦,直接看進言琰喻如古井般幽深的眸子。
猛然感受到手心中的震動。
是甘廖。
好像突然活了回來,難以名狀的緊張洶涌著叫囂而出。
“聽著。”電話另一邊的聲音一貫的清冷,帶著幾分急切。
“顧家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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