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棣不說話,只是臉上的微笑,再也維持不下去。
“我告訴你,林軒不是因為生麟兒而虛弱的。她啊,是給你生生逼死的。明白么?是給你逼死的。是你,逼死她的。”
一字一句,輕描淡寫。
卻猶如最鋒利的刀劍,一筆一劃的刻在唐棣的心尖兒。
刀刀見血,字字誅心。
疼的他,連疼痛的感覺,都感受不到了。
看到唐棣臉上的微笑無法維持下去,權(quán)子墨心里,卻沒有預(yù)料的那種痛快的爽感。
心尖兒上,好像有一條滑溜溜的魚兒游了過去,在他心尖兒上留下了一道淺淺細(xì)密的痕跡。
說不上來是什么感覺。
但是,并不痛快,這點權(quán)子墨十分確定。
“懷麟兒的時候,你帶著你的秘書在家里廝混,就在你跟林軒的臥室里,就在林軒的床上亂搞。生麟兒的時候,你在聽到麟兒是男孩之前,都不曾在醫(yī)院露面。還是你知道林軒給你生了個兒子,生了個繼承人,你第二天才去了醫(yī)院。可你也沒有去看林軒一眼,你只看了你的兒子,抱了你的兒子。那個為你辛苦懷胎十月,經(jīng)歷了這世上最痛的痛才幫你把兒子生下來的女人,你一眼都沒有看過。林軒坐月子,是林豹叔叔陪著她,是月婆照顧她。你這個當(dāng)丈夫的,在家,你不是不在家,但你懷里的女人,卻不是林軒。”
說到這兒,權(quán)子墨輕輕的笑了一聲,“你以為你將林軒從主臥趕出去,讓她這個唐家的主母,你唐棣明媒正娶的妻子搬出主臥,睡進(jìn)了客房里這件事兒,我們都不知道么?唐棣,誰都不是傻.逼。只是我們礙著林軒的心情,沒有點破罷了。林豹叔為什么要對自己的親孫子下毒手,這原因,還用我給你多說?我現(xiàn)在真是后悔,當(dāng)初不該讓葉承樞插手的。就應(yīng)該讓林豹叔的計劃成功。你這樣的人,沒有資格擁有兒子。”
“你更加,沒有資格讓林軒幫你生兒子。”
“我很慶幸,寶兒不是你唐棣的種。”
“怎么說呢,你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兒吧。你知道么,你把林軒送到別人的床上,那人對林軒很溫柔,一點兒都不像你。他是真的喜歡林軒,是打從心眼兒里的疼林軒。雖然是挺骯臟的一件事兒,但在生命的最后,林軒總算是得了一人寵愛。盡管那人不是林軒喜歡的你,可這也很不錯了。”
唐棣不說話,只是虛虛握住的拳頭,死死的捏成一團(tuán)。
身為他唯一的朋友,權(quán)子墨最了解什么話兒戳他的心尖兒。
其他什么難聽話,他都能面帶微笑的聽下去,可唯獨這件事……
又何嘗不是他唐棣心尖兒上不能揭開的傷疤?
“林軒一直強(qiáng)撐著想讓自己多活幾天,想讓我們看在她的面子上,讓你再逍遙幾天。這里邊,又何嘗乜有林軒對你的抱歉與愧疚?她是被你送出去當(dāng)禮物的工具,可這個工具,卻感受到了從來沒有感受過的溫柔相待。唐棣,還認(rèn)不清楚現(xiàn)實么?你不光是把林軒送給了別的男人,你更加是把林軒的心,拱手讓了出去。我不想說你活該,我只想替林軒謝謝。不管怎么說,你讓林軒在臨死前,感受了這份美好。”
唐棣平靜的松開拳頭,很勉強(qiáng)的才牽動了一下嘴角,“如果你要說的就是這些,那么,我就先——”
“坐下!”權(quán)子墨語氣平靜,但語調(diào)卻很嚴(yán)厲,他冷冷的斜睨了一眼唐棣,“老子允許你走了沒?我的話,還沒說完。你趕走一步試試。你以為我真的不敢對你動手,讓你痛不欲生?”
唐棣輕笑,“沒有你不敢的。”
“你明白就好。到現(xiàn)在,你能茍活著,你還能坐在我對面笑著,也都是得了林軒,這個你從來不曾愛過,也從來不曾真心相待的妻子的庇佑。唐棣啊,如果你沒有林軒這個妻子,你可怎么辦才好呢?”
權(quán)子墨甩了甩短發(fā),笑著說道;“林軒不是個柔弱的林妹妹。很多年前,你娶她進(jìn)你唐家門的那一天。我就提醒過你了,你抱在懷里的林妹妹,一點都不柔弱。她堅強(qiáng)的讓你想象不到。林軒是個烈性子,她比承歡的性格還要烈。只是林軒太愛你了,所以你從來沒有看到過她烈性的一面罷了。我的那個林軒妹妹,不會生下一個自己不愛的男人的孩子。”
唐棣的表情,猛地一變。
臉上的肌肉,不受控制的微微抽搐著。
“怎么?我說到你的痛處了?”權(quán)子墨笑的暢快,可他的心,一樣那么的疼,“你應(yīng)該是知道的吧,嗯?林軒肯生下寶兒,是因為她喜歡上了那個喜歡她的,對她很溫柔的男人。”
“唐棣,這世上的聰明人多了去了。聰明人,不止是只有你一個。承樞早就知道你把林軒送給別人當(dāng)了禮物的骯臟手段了。可你想過沒有,為什么承樞沒有阻止你?你真以為自己做的天衣無縫連承樞都瞞過去了么?別天真,這世上就沒有什么事兒是能瞞住承樞的眼睛。”
唐棣聲音沙啞的說道,“不是承樞。”
他抬起頭,目光平靜的看著這個自己唯一的朋友,“是你。”
知道這件事的人,不是承樞。而是子墨告訴給承樞的。
“是我。”權(quán)子墨坦蕩的承認(rèn)了,“又怎么了?許你做那骯臟事兒,還不許我告訴給承樞了?”
他既然做的出那種骯臟事兒,就別怕別人去說。
“不是我跟承樞不想阻止,而是我們那陣子,在林軒的臉蛋兒上,看到了我們已經(jīng)很多年很多年沒有看到過的發(fā)自內(nèi)心的高興微笑。唐棣你知道么,林軒笑起來的樣子,真好看。漂亮的不得了,連我差點都想要心動了。果然老話兒說的沒錯,最讓女人嬌艷的,不是什么化妝品奢侈品,而是愛情。”
“子墨。”唐棣語氣中帶著祈求,“你說完了么?能讓我走了么?”
“沒說完,不能。”權(quán)子墨笑著回答,“我還沒讓你體會到最痛的痛,你又怎么可以離開?重頭戲,我還沒說到呢。你現(xiàn)在要是走了,多可惜?難道你就不想知道,寶兒——”
“夠了。”唐棣疲憊的閉了閉眼睛,“別再折磨我了。”
“唐棣,你錯了。折磨你的不是我,是你自己。你如果沒有做那事兒,我又怎么折磨得了你?你是誰,你可是舉世無雙的唐總裁吶!你翻手為云,覆手為雨,輕描淡寫間就把自己的結(jié)發(fā)妻子送去了別的男人的床上。你多厲害?這世上,我找不出第二個比你唐大總裁更牛.逼的人物了。也是,頭頂一片綠這事兒,還真不是隨便一個男人就能忍受的。可你唐總裁就不一樣了,你就厲害了。你不但頭頂一片綠,這綠還是你自個兒找來的。我啊,真是佩服你佩服極了。”
眼皮一掀,眼波流轉(zhuǎn),那雙桃花眼里,充滿了惡毒的詛咒,“我說唐大總裁,你別有什么好東西都自個兒私藏起來唄。你也跟我說說,教教我,怎么樣才能讓自己心甘情愿的頭頂一片綠?”
唐棣妥協(xié)的笑了笑,“好,只要你能高興,只要你覺得能讓林軒高興,你盡管說。盡管折磨我。”
“別把你自己說的那么可憐,你才是加害者,你不是受害者。”權(quán)子墨語氣陰冷的說道,“憑什么讓你這個加害者過的舒服自在,卻要讓被你加害的受害者痛苦萬分。唐棣,這世上,沒有這樣兒的好事兒。”
“所以呢?”唐棣表情不變,“子墨,我只問一句,你到底想怎么樣。”
“我到底都不想怎樣。我想對你怎樣,你覺得你還能活著?不過是一只喪家犬罷了,若不是我可憐你,你現(xiàn)在都沒資格坐在我對面。唐棣,認(rèn)清楚你現(xiàn)在的身份,你跟我,云泥之別。”
是啊,他現(xiàn)在跟子墨,是云泥之別。
他現(xiàn)在連坐在子墨對面的資格都沒有了。
子墨愿意跟他說話,那是可憐他,也是憐憫他。
他就像是一個乞丐。
連跟自己唯一的朋友說說話,都需要靠乞討。
可這些,不都是他自找的么?
這些,他當(dāng)初不是都已經(jīng)想到了么?
他當(dāng)初不是都已經(jīng)做好了接受這些的準(zhǔn)備么?
想想看,他也實在沒有立場覺得自己委屈,連覺得是被人折磨這種想法,他都不配擁有。
這不是折磨,這是對他的懲罰。
“麟兒,是你的兒子,更是林軒的孩子。你不用操心,用不著你,我們也能把麟兒養(yǎng)育的十分出色。縱然麟兒是快朽木,可我跟承樞,至少不會讓他變成像你這樣的人。這點,你盡管放心好了。麟兒這個兒子,從林軒死的那一天起,跟你,再無瓜葛,他的生活,與你無關(guān)。甚至是他的名字,我都不允許從你的嘴巴里被提及。寶兒……這就更不需要你操心了。本就不是你唐棣的種兒,更不是你唐家的孩子,那是林軒跟別人的孩子。我跟承樞這兩個做哥哥的,總是要幫自己的林妹妹照顧好她的寶貝女兒。”
“這不是為了你,這是為了林軒。對外,我們還是會宣稱寶兒是你的孩子。便宜你了,什么力氣也沒出,就得了這么一個粉雕玉琢的寶貝閨女。我可真是羨慕你呢。對了,唐大總裁你見過寶兒么?那小丫頭,別看才剛足月,但是長得真是漂亮呢。那圓乎乎的小臉蛋兒,別提多可愛了。只是,你永遠(yuǎn)都看不到了。不管是麟兒還是寶兒,你最好想都不要去想。”
“一個畜生,是沒有資格做父親的。”
一擺手,權(quán)子墨懶洋洋的指著門口的方向,“現(xiàn)在,我的話說完了,你唐總裁好走不送。”
唐棣這才緩緩的起身,一言不發(fā)的轉(zhuǎn)身離開。
他是什么表情,權(quán)子墨不知道,因為他已經(jīng)不想再多看著個人一眼。
“從今往后,各不相欠,一刀兩斷。”
目光直視,望著自己正對面的黑屏電視機(jī),權(quán)子墨看著電視里倒影的自己的臉龐,笑了,語氣平靜至極,“唐總裁,我最后再一次祝你長命百歲。你過的好,我祝福你。你過的不好,我晚上睡覺都能樂醒。”
唐棣終究是忍不住回頭,“子墨,我們一定要走到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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