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這很殘忍，但波吉還是說出口了。
“……”
聽完波吉的計劃，饒是那鐵骨錚錚的漢子，也不禁倒抽了一口涼氣。
小三爺這手段……
雇傭兵頭目深深的看著波吉。
到底是葉先生跟權董兩個人傾盡心血手把手教導出來的小三爺，果然啊……是那么的不同凡響。
“如果你沒有意見，明天就按照我的計劃去進行。”波吉的目光，閃過一絲不忍，卻還是堅持著說完，“就五個人，多了我無法保證。五個，我這個計劃，只能讓你們中的五個人活下來。其他人……”
頓了頓，波吉還沒來得及開口再說上一句‘對不起’這三個字兒，那雇傭兵頭目已經嘿嘿咧著嘴笑著擺手。“小三爺，千萬莫要再說對不起了。本來已經是必死的結局，都活生生讓你給辟出了一條活路。我們真的已經跟感激你了。”
五個……人么？
比他想象中，真的是好了不少。
他以為，小三爺能讓他們這十幾個人里活下來三兩個就已經很不錯了，沒想到，小三爺這一手，卻是幾乎讓他們一半的人都給活下來了。
五個人，聽起來是挺少的。
但他們一共才十幾個人啊！
按照比例來算，小三爺也保護了他們一小半的人。
可以了，真的可以了。
而更殘忍的，還在后邊。
說到這里，波吉已經很艱難的才讓自己開口，讓自己的喉嚨里發出聲音——
“你去跟底下人商量一下吧，這五個人，到底是誰，你們自己去商量。”
他能保證的，只是活下來五個人，其他的，得他們兄弟十幾個人自己去商量。
“好。”雇傭兵頭目說到這個話題，也笑不出來了。
誰能活下來，誰又不能活下來。
這可真是一個更讓人無法作答的選擇題啊！
手心手背都是肉，大家都是風里來雨里去一起同生共死的兄弟，犧牲了哪一個，都說不過去。沒道理讓你活著，卻讓我去送死吧？
可名額，卻也殘忍的只有這么五個。
怎么辦？
被人家一鍋端？
不用想了，肯定是狠下心來，給這殘忍至極的選擇題，一個回答！
沉了沉那張被太陽曬的黝黑的臉龐，雇傭兵頭目面色沉重的準備起身，不料，波吉又開口了。
“還有——”波吉又頓了頓，已經不敢再去看雇傭兵頭目的眼神跟表情了，他閉上眼睛，心中一狠，惡狠狠的說道：“雖然是能活下來，但也一定是生不如死。你們想要了，這種活著，如果你們能接受，那就——”
“波吉少爺。”雇傭兵頭目一擺手，淡淡的打斷了波吉的話，“不用再多了。對我們這些人而言，能活著，就已經最幸運的一件事兒了。至于怎么活著，不需要波吉少爺再替我們擔心了。我們每個人都做好了缺胳膊斷腿回去養老的準備。這日子該怎么過，我們自己心里有數。能活下來，就足夠了。”
對雇傭兵而言，每一次執行任務能留一口喘氣兒的機會回去，就是老天爺賞賜，撿回了一條命。
真的，也不該再有更多的非分之想跟條件了。
這樣就已經很好了。
“可能……”波吉死死咬著牙跟，把話從牙縫里逼了出來，“比缺胳膊斷腿兒，更要殘忍的那種。”
“沒事兒。”終于，雇傭兵頭目的臉上，重新被他找回來了那豪爽的笑容，他嗓門極大，說話感覺都能把天花板上的灰塵給震下來一樣，“連死我們都接受了，還有什么是我們不能接受的？小三爺，這五個人里邊，我已經可以告訴你，我是肯定不在其中的。”
波吉艱難的點點頭，“我猜到了。”
這家伙身為隊長，性格又是如此，他定然不會占據這一個能活下來的名額。他在說出這個計劃之前，他就已經猜到了，這頭目肯定會把活著的希望留給他手底下的人。
“還有一個，我們隊里有個小姑娘，小三爺你也見過她了。她是個女孩子，這名額，我肯定會留給她一個。當然了，估計這個名額，其他的小兔崽子也不會有什么異議。畢竟……那小姑娘雖然長得不是什么如花似玉，但她到底是我們里邊的一點紅。有什么好處，我們也都是一向先留給她的。”
“我也猜到了。”波吉點點頭。
“至于剩下的四個人……”雇傭兵頭目捏了捏拳頭，“我們會自己商量的，小三爺，你就不要插手了。”
波吉心中一凜，聽了頭目這番話，他心里其實已經知道了，他們選出來活下來的五個人，到底都有誰。
嘴巴里一片苦澀的復雜味道，波吉垂下眼皮，“到了這一刻，你們連活著的人選，也要為了保護我而選擇出來么？”
“沒辦法呀！”那雇傭兵頭目嘿嘿的爽快笑著，特別用力的笑著，“誰讓，小三爺你對我們這么好呢？”
能活下來的五個人，不是看誰跟他這個頭目關系好。而是得看，他們活下來，對小三爺，對權董的計劃，有沒有幫助。
如果幫助作用很小，那就得把活下來的名額讓給作用更大的人。
權衡利弊。
這四個字，有時候聽起來，那都透著一股子的殘忍與血腥！
“波吉少爺啊……”那雇傭兵頭目雖然笑的很用力，但臉上的笑容還是一點點的流逝，不受控制的，“你為什么要把這么殘忍的決定交給我呢？你——”
話頭，猛地戛然而止，那雇傭兵頭目狠狠的一甩手，“好了，波吉少爺，你快點休息吧！你的計劃我已經知道了，明天我們會自己看著辦，肯定保證你的安全就行了。我下去了！”
說完，俺雇傭兵頭目根本不給波吉再開口的計劃，大步流星的就走出了病房。
波吉看著他漸漸消失的背影，張了張嘴，想說些什么，但到底都沒能說出口。
就在舌尖兒上的話，卻被他活生生給吞了回去。
事已至此，他還能再說些什么呢？
再殘忍，也只能如此了。
成大事者要不拘小節，如果有婦人之仁，那是會害死自己，也會害死自己更多的屬下！
這些話，不管是他葉叔叔還是他老爸都無數次的跟他說起過。
可那兩個人自己都沒能做到呢，憑什么要求他也做到？
說到底吧，不管是他，還是他爸，又或者是他葉叔叔，還是他們這群人里邊的任何一個。
都是——
做不了好人，卻又無法徹底當個惡人的，夾在中間搖擺不定，自我折磨的一群傻.逼罷了。
他當然清楚了，這十幾個人如果都死了，那更是保險。可他就是狠不下這個心。
波吉不禁在心里琢磨。
如果他爸跟他葉叔在這兒的話，他們會做出什么決定呢？
是讓這十幾個人全部去死，還是冒險一把，保護下幾個人的性命？
想了想，波吉笑了。
他可是他爸跟他葉叔手把手教導出來的人，他的選擇，會跟那兩個男人不一樣嗎？
波吉十分確定，如果是他爸跟他葉叔再這里的話，他們也會跟他做同樣的決定！
能保留幾個，就盡可能的保留下幾個人的生命！
死的人，已經夠多了。
可以保護下來的，就盡量保護吧。
死亡這種事情，總是要盡量避免的，不是么？
如果避無可避呢？
那就他媽的擼起袖子痛痛快快的干一架吧！
波吉知道，他的決定，不會跟他爸和他葉叔有什么相悖的地方。或許區別就是……如果是他爸跟他葉叔在這里的話，可能保護下來的人，會更多一些。
他啊，總是比不上那兩個人的。
可他剛才也跟錢九江說過這個問題了，他想要的真的不多。他只要擁有能保護好自己身邊人的力量就可以了。
多余的？
他不要，也不屑要。
或許他真的沒有葉柚子那一小丫頭的野心也狠絕果斷。可這就是他，這就是老權家的男人。
胸無大志，玩世不恭，唯恐天下不亂。
但這樣的老權家的男人，也是有很多漂亮姑娘喜歡的。
扯了扯嘴角，波吉覺得自己好像真的是因為舊傷復發而導致他腦袋都有點不清晰了。
什么亂七八糟的情緒啊想法啊，都一下子涌進了他腦袋里。
讓他腦袋現在就成了一個東北亂燉。
亂極了。
心，卻平靜的波瀾不驚。
計劃，都已經制定好了。
只要計劃足夠萬無一失，只要他把每一個細節都仔仔細細的摳的清清楚楚。其實，也就不存在什么‘計劃不如變化快’這樣的情況了。
會出現這樣的情況，那還是他的計劃有紕漏！
他就從來沒見過他葉叔的計劃，有過任何的偏差。因為他葉叔考慮的足夠細致，也足夠長遠。任何的情況，他葉叔都考慮在里邊了。所以，他葉叔才能無往而不利，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以前，他見多了他葉叔無往而不利，這一次，他也看到他家那讓人不省心的老爸的厲害了。
好像……又繞回到了最初的話題？
他跟錢九江，不知道要追多少年，才能追上那兩個男人的步伐啊！
勾了勾嘴角，波吉復雜的笑了一聲兒。
他這腦子，可能真燒壞了吧？
抬起頭，涼涔涔的斜睨了一眼正拿他的衣服擦頭發的錢九江，翻了個白眼，“偷聽到了多少？”
錢九江表情也不是很好，他哼唧了幾聲兒，“沒多少。但更讓我心里感覺愧疚了。人家連活下來的人選，也是為了保護咱們，也是為了給自己創造價值跟用處。權波吉，你說我這心，咋就這么難受呢？”
“不但難受，還很憋屈。”
錢九江腦袋一點，“對，還忒他媽的憋屈了！”
到底為什么，他們要被逼到這個地步上？
憑什么他們要被逼到這個地步上啊！
“把你現在心里所有的情緒都好好的記住。”波吉陰鷙的拉開唇線，那雙玩世不恭的桃花眼，折射著令人不寒而栗的中年飛雪，以及……飛刀。
“等抓到勒布雷跟符生恩的時候，我會在他們身上，把我現在所有的情緒都宣泄出來。”
這些人，絕不會白白的被犧牲掉！
所有導致這種結局的人，他一個人都不會放過！
他有多珍惜雇傭兵們的生命，他就有多不屑一顧敵人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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