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夜的大街上人流熙攘,也不乏雙雙對對的青年男女,可是葉睞娘完全沒有與良人一起觀燈的幸福和甜蜜,她的心思還停留在煙秋月的病上。
“睞娘,”賈連城終于注意到了妻子情緒的反常,試探著問道,“你不高興?可是嫌這街上太鬧?”
煙秋月摔了頭后慢慢失明了,若是外傷性視神經管骨折,那就麻煩了,外傷性視神經管骨折在顱腦外傷的病人中發生率高達百分之三十,但能得到及時救治的病人很少。一是由于外傷后如顱腦及面部損傷較重時,醫生往往不能及時注意病人眼睛視力的改變,從而失去了第一時間治療的機會;二是視神經管位于顱底中央,位置深,構造復雜,又毗鄰五官,給診治帶來了極大的困難。
外傷性視神經管骨折后的七十二小時是“重要時間”,對病人視力恢復很關鍵,超過一周手術,視力恢復的可能性大大下降。
葉睞娘恨不得現在就跑到李家去,就算是自己幫不上什么忙,哪怕能親自看一看也是好的,前世好像聽說過有人用針灸治好腦震蕩后失明的,可若是視神經管骨折,耽誤到現在,想治好怕是難于登天了。
若是腦外傷后神經衰弱綜合征就好了,葉睞娘嘆了口氣,她曾經配合腦外科的醫生治過這類的病癥,藥物配合心理輔導,治愈可能性極大,但現在的情況…
“睞娘?”賈連城狐疑的看著妻子,“出了什么事么?可是剛才碧娘得罪你了?她年紀小,又是母親嬌養大的,說話不知分寸,你~”
“什么啊?”葉睞娘掃了賈連城一眼,她現在實在沒心情與他周旋,“我怎么會和一個小姑娘計較?何況她說我腳大也是事實,我說腳大好啊,腳大跑的快~”
賈連城被妻子的冷幽默逗的一笑,才意識到自己妻子竟然是雙天足,“我最不耐煩女子們纏足,路都走不穩當,咱們大順當年可是出過女將軍的,現在倒是都把腳裹的跟粽子似的,馬都上不去了,”他臉上帶著一抹厭惡,“小時候母親和姜嬤嬤給碧娘纏足,成天院子里鬼哭狼嚎的,我替碧娘求情,也不濟事,岳父岳母倒是通達人,不逼你~”
“岳父岳母?”葉睞娘一愣,這個詞太陌生,半天才明白說的是自己父母,啞然道,“怎么沒逼,我娘也愁的不行,幾個媽媽和丫頭都堵不住我,被我給逃了,后來爹又過來勸我,反而被我給勸回去了,答應我七歲以后再說,結果,”她目光一黯,“不了了之,”以后父母的身體越來越差,自然沒有精力再跟她鬧騰這個。
好不容易找了個話題和妻子聊上幾句,反而惹得她更不高興,賈連城有些不安,“對不住,我不該提,”
“怎么不該提?”葉睞娘淡淡一笑,“那是我爹娘,提不提都活在我心里,”每逢佳節倍思親,若是父母還活著,自己行事便會少了很多顧忌。
“哎喲,著了,”后面一聲驚呼,葉睞娘只覺有團熱哄哄的東西向自己后背-飛來,嚇得僵在那里,不知道該往哪邊躲才對。
“小心,”賈連城手疾眼快,一把將妻子來到懷中,同時飛起一腳將那燃著的燈籠踢飛出去,“做什么?燒著人怎么辦?”
燈籠被他踢到一邊的雪窩里沒幾下就滅了,而那肇事的幾個姑娘則趕忙跑過來道歉,原來是其中一個小姑娘手里的燈籠不小心著了,嚇的將著火的燈籠甩出去好遠,“對不住,我一時慌了,驚著了尊夫人,”小姑娘被賈連城一身官衣,兇神惡煞的樣子嚇的臉色發白,“嗚~”直接開哭。
“我沒事,你別哭了,”葉睞娘試圖從賈連城的懷里掙出來,“只是以后要小心些了,這條街雖然沒有前面的人那么多,但萬一傷了人,誰也過不好年不是?”
小姑娘連連點頭,又可憐巴巴的看著賈連城,仿佛若是他不說“無事”,她就不敢直起身子,葉睞娘拉拉賈連城的衣袖,“算了,我又沒什么事,再把小姑娘嚇著了~”
“算了,你們走吧,以后小心些,還有,以后出門讓大人陪著,”賈連城確定妻子無事,才板著臉發話,那幾個女子一聽賈連城發話,立馬都活了過來,其中一個膽子大的,竟然沖葉睞娘眨眼道,“這位官爺可真是疼愛夫人,嘻~”
看那幾個女子嬉笑著走遠了,賈連城到底不放心,又細看了葉睞娘身后,發現連頭發都沒傷著,才松了手,“這些丫頭們,也沒個大人跟著,凈出來惹事!”
這個木訥的男人如此關心自己,葉睞娘覺得自己的水磨功夫還算起了些成效,笑道,“她們難得出次門,一時忘形,這年紀最是天真爛漫的時候。”
“什么‘難得出次門’,”賈連城不以為意道,“這些丫頭可不是你們那種養在深閨的小姐,許多都是要出來幫著家里做活的,不然會這么大膽?”想到那女子打趣他們的話,賈連城臉上一熱。
“我以前也有只燈籠,也是這么著給燒了,只剩下根桿子,”葉睞娘嘆口氣,“倒是沒看清那姑娘的燈籠是什么樣子的。”
“我這里也有一盞燈籠,是剛才巡城時看到的,你拿去玩吧,”賈連城遲疑了一下從大氅里掏出一只小巧的紫紗料絲燈籠,“這是料絲的,不怕風吹,也不會著,能玩好幾年。”
料絲燈籠其實就是用了小塊的玻璃,自然是不怕風吹,這盞燈籠似乎比賈蓮碧挑的那只還要精巧些,除了外面罩了紫紗,下面還有玳瑁串了長長的珠穗,燈桿也是琺瑯質地,“好漂亮,相公從哪里得來的?”
“噢,無意中看到了,覺得挺漂亮,買了與你玩玩,大過節的也應個景,”賈連城一邊解釋一邊掏出火折子將那燈籠點著,“你打著。”
小小的燈籠發出柔柔的光,照亮腳下一方小小的地面,“相公喜歡紫色?”
“看著喜歡,其實我沒有什么特別的喜好,”賈連城解釋道,“只是好看罷了,只是這種雜色,喜歡的人不多。”賈連城似乎對自己的愛好不太自信,“我沒問你喜歡什么就選了這個,你不會生氣吧?”
《論語?陽貨》中有“惡紫之奪朱也,惡鄭聲之亂雅也,惡利口之覆邦也”,紫色在中國可不是什么浪漫、尊貴的代言,葉睞娘微微一笑,“紫色確實很漂亮,你看這燈籠,不比那紅通通的柔和許多?就想個夢一般。”
只是覺得好看,那是真正的喜歡了,倒不是像前世有些人是為了某種事物背后所代表的意義才會去喜歡,但是,紫色同樣代表著內心不安的顏色。喜歡它的人異常敏感,很內向。這一點,也像賈連城。
“你剛才不高興?”看葉睞娘臉色轉好,賈連城又問。
還真是執著,若是聰明人,自己兩次“沒聽見”,怕是不會再追問一次了,但葉睞娘并不想將李家的事情告訴賈連城,“也不是不高興,只是今天表嫂與我說了一樁生意,我正在尋思著要不要也投些銀子進去,畢竟其他的門路咱們也沒有,田莊和鋪子也是一年才結一次帳,這陣子…”葉睞娘沒有細說家里的花銷,只把江氏的提議跟他說了,也算是提前告知一下。
有些事賈連城只是裝作沒看到,并不是真的不知道,這兩個月家里吃的用的,母親和妹妹穿的戴的,包括下人們的月錢,哪一樣不是靠的妻子的嫁妝?他不能否認當初娶葉睞娘有這方面的因素,但這樣的認知讓他更加羞愧,“生意的事情我不太懂,但市面上也有一家洋貨鋪子,聽說廣州那邊洋貨也是極多的,江南也很風行,若是有這樣的機會,試試也好。”
“我也這么想,只是,”葉睞娘有些為難,“相公也知道,這出海一道自是利潤極大,但風險也不小,而且銀子太少,人家也看不到眼里,將來也不好分紅,但家里現在現銀不多,驟然拿出來,怕以后的日子要緊巴一些了。”這預防針葉睞娘是要提前打的,家里的開支,她本身也準備收緊,現在大好的借口來了,自然不能放過。
吳均看兩人相攜走遠,才慢慢從街邊的黑影中轉出身來,剛才看到有燃著的燈籠飛向葉睞娘,實實把他嚇了一大跳,好在…
他緩緩跟著葉睞娘向前走,她身邊的年輕男人應該就是賈連城了,吳均自失的一笑,他到底是沒有忍住,以到京城鋪子里查帳為由年前就進了京,葉睞娘夫家的情況他也盡數打聽清楚了,不過是一個只余空殼子的人家罷了,別說賈家四房,就算是整個賈家,也是風中殘燭,依葉睞娘的聰明,怎么會同意嫁到那樣的人家?
想到葉睞娘只是寄居在伯母房里長大的孤女,吳均不由攥緊手里的韁繩,一定是張氏,當初因為馮家的緣故,又嫌棄自己出身商戶,她不肯將侄女下嫁,如今只為與賈家大夫人交好,她竟然將侄女嫁入那樣的人家,這個賈連城,一個七品的把總,除了有個官宦的出身,其余的給自己提鞋都不配!
想到這些日子打聽到的消息,吳均那顆沉寂了的心又燃燒了起來,他原本就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人,如今又怎么能夠眼睜睜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在一個莽夫的身邊過苦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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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半夜從湖南回來,唉,凡是在家里看小說的人都是最明智的人啊,大家看新聞應該也知道了,那個堵啊,可惜這里不能發圖片,不然讓大家看看我拍的照片,只有一個字:人。
累個半死,以后打死不再出去了,還是在家里碼字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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