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李府來人了,”桃子喜笑顏開的跑了進來,“是碧波姐姐。”
“請她進來,”葉睞娘放下手中的賬目,請江家人幫自己在南邊訂玻璃罐子的事已經(jīng)有了眉目,這兵馬未動,糧草先行,玻璃在現(xiàn)時是貴重物品,自己要的樣子又蹊蹺,怕是這銀子要準備上一筆的,雖然她現(xiàn)在有黃金傍身,但未進先出讓以前只知道儲蓄這一種投資方式的葉睞娘還是有些心疼。
“葉姑奶奶,不,小姐,”碧波抿嘴一笑,襝衽行禮。
進來時桃子特意交待,說她是和自己人,只管叫“小姐,”她家小姐嫌什么“姑奶奶”難聽,像叫老太太。
“你別跟著她們起哄,快坐吧,”葉睞娘擺擺手,“還是該怎么稱呼怎么稱呼,她們是叫習慣了,我也聽習慣了。”在這里,她這個葉家嫁出去的女兒,不就是姑奶奶么?小姐可是未出嫁女子才有的稱呼。
“是,”碧波謝過李子的茶,將一只攢金絲海獸葡萄紋緞盒奉與葉睞娘,“我家公子爺說,這是他的本金,還請姑奶奶好生打算,”說過這兒碧波頓了一頓,“老爺說他可是攢得的不容易,他是要認真查賬的,”話一出口,碧波先滿面通紅,雖然她沒敢看里面有多少銀子,但自家公子爺應該不會窘迫算計的與人說這種話,可他偏偏就是這樣交待自己的。
這人真是,葉睞娘打開錦盒看了一眼,笑道,“你家公子沒說要不要我寫個收據(jù)?”
碧波臉更紅了,一指那匣子道,“里面還有我家公子畫的圖樣,公子說,您要的玻璃罐子太貴,指定賠錢,他給您畫了幾幅樣子,也找好了窯場。”
葉睞娘拿出那摞雪浪宣,只見上面是幾款花色不同的瓷罐,想來李琎的創(chuàng)意是要根據(jù)里面所裝花朵的不同來定制容器了,“真虧你家公子有這份閑心,你替我謝謝他。”樣子畫好了,燒制的地方也聯(lián)系好了,這個李琎,還真把花草茶當做自己的生意了。當初她只不過是想著做生意總歸要“上面有人”才想著借借李琎的名頭,年終時與李琎一份花紅,現(xiàn)在可好,人家完全按規(guī)矩來了。
“還有,我家公子還說,他這陣子要忙一些,您有什么事,只管叫下人們?nèi)フ椅壹业拇蠊苁麻L平,他已經(jīng)交待下去了。”
這個李琎,葉睞娘心下微熱,和離到底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知道內(nèi)情的頂多是替自己惋惜一聲,就連張氏到如今,偶爾都會露出自己將事做的過了的想法來,外人,尤其是那些名門世家,甚至認為自己是做下了大逆不道的事,只有李琎,從空聞寺之后,他就在背后一直支持自己了。
展眼入了冬,葉睞娘便輕易不肯出門,就算是珠玉滿堂也是三五日一去,整日悶在家里搗鼓她從福音堂洋神父那里學來的蒸溜過濾之法,以前醫(yī)院里也曾經(jīng)有過制劑室,葉睞娘對這些多少不算是外行,倒也干的興致盎然,只等第一批精油在自己手下誕生,“小姐,我當家的將消息打聽回來了。”
葉睞娘放下手中的容器,從自己的小實驗室里出來,“怎么樣?外面怎么說?”
“我當家的說,月前甘肅總兵麾下吃死了人,總兵姚將軍立時惱了,說是戶部給他們的變了味的米,立時帶人追了幾百里抓了當時的押糧官馬大人一刀給剁了,”說到這兒,周炳家的打了個哆嗦,“這下事情鬧大了,那馬大人的家人抬了他家老爺?shù)氖滓嬗鶢睿④娨掺[著要兵部給個說法。”
“京里怎么說?”葉睞娘眉頭一動,這陳化糧也不是一年兩年了,今年就這么寸吃死了人?而姓姚的將軍完全沒有參與?恐怕是李琎已經(jīng)動手了。
“聽說上面震怒,說是要徹查,派的是右僉都御史李大人,”周炳家的望了葉睞娘一眼,“李大人做了欽差要到甘肅去了。”
他選了甘肅開刀?葉睞娘望著窗外的天氣,這么冷的天,甘肅離北京千里之遙…
“桃子,你讓周炳去跟長風見一面,就說我想跟李大人交下賬目。”
“我成日一個人悶在家里,也難得有人肯來看我,”李老夫人齊氏一看到張氏,激動的眼眶微紅,自從出了煙秋月的事情,這京城但凡有個什么聚會,大家都不太請她出席,若真是躲不過請了她去,席間也沒有多少人愿意搭理她,這時候齊氏才徹底明白了就算是兒子的仕途再好,如今也不過是四品,在真正的世家眼里依然什么都不是,而那些登門巴結(jié)的李琎又不讓她見,漸漸的她也不愿意出去了,有宴請能推則推,成日呆在家里吃齋念佛。
“難得老夫人還想著我們,您下了帖子我們能不來么?”張氏一笑,接到李夫人請她做客的帖子她也挺吃驚,但人家都請到門上了,而且李琎對葉家也多有幫助,怎么著張氏也得來跑一趟,“老夫人這一向可好?”
齊氏也是聽兒子說若是悶得慌就請人來家里坐坐,并提醒她在襄國公府時與葉夫人張氏似乎處得不錯,不妨請她過來坐坐,若嫌人少無聊,她家的侄女也得齊氏喜歡,不如一起請過來陪她說話,齊氏覺得兒子說的有理,而葉睞娘她見的次數(shù)多了,知道是個好脾性的,便鼓足勇氣讓人送了帖子過去,誰知道人竟然今天就來了,“唉,真是患難見真情,難道你還不把我這個可憐人扔到腦后。”齊氏拉了張氏親熱的在金絲楠木喜慶如意紋羅漢床上坐下,“你若是不嫌棄妹妹,就常來坐坐。”
張氏因為身份原因,在與這些夫人們相交時,一直是低調(diào)行事,就算是齊氏,她也沒有在面上顯露出明顯的不屑,但這并不表示她對齊氏沒有看法,今天被齊氏這突如其來的熱情與真誠嚇了一跳,“李老夫人快別這么說,妾身哪里當?shù)闷穑俊?br />
“當?shù)闷穑悻F(xiàn)在還愿意來看我,自然當?shù)闷穑饼R氏抹了一把微潤的眼眶,“說實話,琎哥兒說讓我請你來坐坐時,我都怕你不來,誰想到,快,快喝茶,這我茶啊,還是貴侄女兒制的呢,如今那些年輕小姐們都愛喝這個,說最是養(yǎng)顏。”
張氏活了大半輩子,看到齊氏的轉(zhuǎn)變,自然想得到緣故,心下一嘆,笑道,“不是妾身自夸,咱們雖然不是出身于鐘鳴鼎食之家,但這些花兒朵呀的誰年輕的時候沒弄過?我還跟著族中的姐妹淘弄過胭脂呢,只是我這侄女向來心思就細膩,想的也長遠,這花兒草兒到了她手里,不但做法多了,還弄出了那么些的名堂,不怕您笑話,我喝了睞娘給我專門調(diào)的叫什么降壓茶,頭都不暈了~”
“是么?睞娘,你告訴嬸子,那些花兒真的那么管用么?我也和你伯母一樣,只想著可以做脂粉來用,”想到這花草茶是出自之手,齊氏忙側(cè)身詢問。
“其實睞娘選每種花草都有它的藥效,長期對癥飲用不但可以使皮膚白皙,而且還可以延緩衰老,伯母說的降壓茶,只是因著睞娘知道伯母的病癥,才敢試著給她飲用的,”葉睞娘不打算就這方面與齊氏細說,免得她也貿(mào)然的要求嘗試。
看兩個家長里短的漸漸談的投機,葉睞娘借口更衣帶了桃子出了清華堂。
“葉姑奶奶,我家公子在書房,”碧波一早候在那里,看葉睞娘出來迎上前道。
“你來了?”李琎放下手中的書,揚唇一笑,“賬目拿來我看。”
“現(xiàn)在都沒有開始呢,能有多少賬?”葉睞娘瞪了李琎一眼,“我的銀子夠使,不用你幫忙,”說著將那兩張銀票放在他面前的書案上,“不過你的圖樣我收下了,加上你將來南邊的門路,我算你技術(shù)入股。”
李琎也不看那銀票,“那你今天找我是為了還銀子?你不是很有錢么?這點銀子也壓的你坐不住了?”
葉睞娘被李琎笑的有些不好意思,“自然不是,而是我的銀子夠了,不用你再出,其實你已經(jīng)很幫忙了。”
“唉,”李琎唉了口氣,“我本來是想著依你的聰明,這生意應該能掙上一筆,結(jié)果有人一心只顧著給自己攢嫁妝,竟然連我這個大哥都不帶著。”
“攢什么嫁妝?我不過是閑著無事,不想這么浪費光陰罷了,好吧,我收下,咱們最后再算賬啊,”葉睞娘將那兩張銀票袖起,說起正題,“今天我是有事問你。”
“我就知道你嘴上說不再管,心里必是放不下的,”李琎將早已泡好的茶遞給葉睞娘,“甘肅的事自然與我有關(guān),我這次不過是去轉(zhuǎn)上一圈兒,證據(jù)什么的早就有了。”
“你一到,發(fā)現(xiàn)是米的問題,然后順藤摸瓜,”葉睞娘微微一笑,“只是這樣不會打草驚蛇?”
陳米出了事,那些糧商自然會想辦法。
“打什么草?我說是吃食的問題了么?我不是還沒查么?皇上也就是相信那軍糧沒有問題,才派我過去還馬大人一個清白,”李琎一臉正色,陜甘一帶曲家經(jīng)營了數(shù)十年,如今曲太后還好端端的被皇上敬為嫡母,怎么可能因為沒了個世子就倒下了?這次姚天保過去接了甘肅總兵一職,也是頗多掣肘,因此李琎才在那里做為切口,兩人聯(lián)手將甘肅大營清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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