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惦著第二天要向各位長輩敬茶,葉睞娘幾乎一宿都沒有怎么真正睡去,一大早不待永媽媽來叫,自己便悄悄起了身,雖然頭腦還有些昏沉,依然出了內(nèi)室,由著桃李二人與她梳洗。
這次再嫁,張氏索性將葉睞娘身邊的人都安置好了,錦茶與錦言直接指了鋪?zhàn)永锏昧Φ墓苁伦鱿眿D子,錦觀與錦色年紀(jì)小一些,便做為大丫頭直接跟了過來,另又從家生子奴才里挑了手腳伶俐的四個小丫頭跟著陪嫁過來。
永媽媽自然在鄉(xiāng)下呆不住,并周家的一起又進(jìn)府服侍,而桃李二人,葉睞娘是真心希望她們能找到自己心甘情愿的歸宿,奈何身邊沒有合適的人選,葉睞娘的本心,是想給桃李二人脫藉尋個正常百姓人家嫁過去,也好過將來子女也像父母一樣為奴為婢,只是這樣的人家并不好尋摸,兩個丫頭只得再次落了單,只是這桃李二人自幼跟葉睞娘久了,也不埋怨,依然過得開開心心,反而讓葉睞娘心里老大不忍。
“爺起身了,”李子耳尖,聽到內(nèi)室的動靜,急忙一扯葉睞娘的衣袖,這大家子的規(guī)矩,李子心里也沒有底,但夫人這么端坐著顯然是不行的。
“讓碧云她們服侍吧,你不用過來,”李琎看著一身大紅織錦褙子的葉睞娘,心里一暖,俯身道,“時辰還早著,何必起那么早?”
在丫頭面前與自己這么親密,葉睞娘有些不好意思,“吵著你了?我這不是笨鳥先飛么?”
“笨鳥?”李琎被她這個比喻逗得一笑,不由想起早上她起床時怕吵著自己那小心翼翼的樣子,“等過了這幾天,萬事隨你。”
“奴婢給老爺夫人請安,”
“奴婢嬌兒,春兒見過老爺,夫人,”跟在后面兩個丫頭顯是精心修飾過的,福身盈盈與李琎見禮,眼睛卻不忘將李琎細(xì)細(xì)劃拉一遍。
葉睞娘只看李琎的反應(yīng),卻發(fā)現(xiàn)他一副糊涂樣子,難道這兩個如花似玉的丫頭他也不認(rèn)識?
“起來吧,快去服侍老爺梳洗,”葉睞娘擺擺手,不動聲色道。
李琎心細(xì),自然注意到葉睞娘聲音中的清冷,“碧波呢?”
“回爺?shù)脑挘滩ń憬悴皇遣懦捎H么?您發(fā)的話,三日后再來給夫人見禮,”碧云是服侍李琎慣了的人,已經(jīng)注意到主子面色不善,忙陪笑道,“這兩位妹妹是三太太送來的~”后面還有四個呢,為了能跟自己進(jìn)門伺候,這幾個今天早上都打破頭了,碧云心里冷笑,槍打出頭鳥,真當(dāng)如今的御史府跟以前的將軍府一回事呢。
“行了,凡是這次新送來的,都交到多媽媽那里學(xué)規(guī)矩,規(guī)矩學(xué)成了,再由夫人指地方,”李琎將手里的帕子往盆里一扔,“你也是越活越回去了,這兒是她們能進(jìn)的地方?”
“是,奴婢知罪,”碧云得了明示,心里一陣松快,這次輔國將軍府還有李家另外兩房,都趁著四房娶親的機(jī)會往府里塞人,光這種狐貍精就送來的六個,這下好了,一下子全給打發(fā)出去,若再想進(jìn)來,怕是夫人這關(guān)就不會好過了。
因為給長輩見禮,葉睞娘打扮的極為華麗,烏黑的青絲梳成了富麗的牡丹髻,赤金鑲紫瑛石的發(fā)簪,赤金銜紅寶石鳳釵,大紅遍地織金通袖衫,杏黃色繡梅竹蘭襕邊十二幅長裙,朱粉深勻,娥眉長掃,今天是她正式出現(xiàn)在整個李家面前,她的裝扮也是李琎的顏面。
李琎由站碧云給自己換上一身猩紅喜慶袍服,又將一條松香色彈墨嵌玉腰帶系了,才轉(zhuǎn)過身仔細(xì)看了鏡前的葉睞娘,端詳片刻,他從臺上的妝匣里選了一支赤金石榴花紅寶石發(fā)簪換下葉睞娘頭上的赤金鑲紫瑛石的發(fā)簪,“咱們也要個好意頭不是?”
“爺說的是,眼光也好,”常媽媽一拍巴掌,她可是足足擔(dān)心了一夜,今天早上看這對小夫妻恩愛和睦,心才算是徹底放到了腔子里。
榴生百子,葉睞娘有些尷尬的看了一眼笑瞇瞇仿佛什么都沒有聽見的幾個丫頭,她知道李琎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可面皮這么厚,還是讓她有些不好消化。
“走吧,”李琎對自己的急智有些得意,一低頭率先出了房門。
“我這院子里原沒多少人,這次成親可能各府都送了人來,你知道母親的性子,凡事不怎么動心思,那些人回頭你看著安排,”李琎輕聲交待,“反正咱們在京城也呆不了多久,那些人能打發(fā)出去最好。”
想到自己承諾過妻子的話,誰知新婚第一天竟然妻子發(fā)現(xiàn)自己一院子鶯鶯燕燕,李琎頗有些不安,“我大意了~”
“無妨,伯母們也是關(guān)心咱們,怕咱們?nèi)耸植粔颍敝灰瞵Q能夠端正立場,擺明態(tài)度,院子里有再多女人又如何?人多好做活,漂亮姑娘多了也養(yǎng)眼不是?
這人聲鼎沸的是睦元堂么?葉睞娘遲疑的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李琎,“家里人很多?”這睦元堂她也來過多次了,哪里會熱鬧到如此地步?
“是不少,”李琎回頭一笑,“那些人閑著沒事,光生孩子了,”他眼中閃過一絲不屑,“左右就這一回,你擔(dān)待些,以后不來往就是了。”
這里而應(yīng)該都是近支的親戚,李琎竟然說出了不來往,可見對這些人的厭惡,葉睞娘頷首一笑,“我明白了。”輔國將軍府的人事,定親后張氏已經(jīng)幫她惡補(bǔ)了一番,好在已經(jīng)分家了,葉睞娘也沒必要與他們多么親近。
“那族里~”葉睞娘忽然想到,輔國將軍府和襄國公府應(yīng)該還算是一家才是,這憑空多的許多親戚,想想都頭疼。
“我們也不過算是旁支,”李琎唇邊掛著一抹冷冷的諷意,“人家到底是看不上的,過兩天去見個禮就是了。”
輔國將軍一脈,就算襲爵五代,可在襄國公那一支看來,怕也是庶出罷了,葉睞娘緊走一步,將手放到李琎的手心,笑道,“相公博學(xué),可知道唐宗宋祖,秦皇漢武哪個是嫡哪個是庶?”
葉睞娘從來沒想過自己是什么人的旁支,做好自己,將自己當(dāng)做自己的嫡支,何必在意別人的看法?百年之后,多少風(fēng)流云散,誰還記得那些王侯將相是庶出嫡出?
“這個?”李琎自然明白葉睞娘話后的意思,不由攥緊了妻子的手,“咱們進(jìn)去。”
“這對新人可算是來了,咱們都等了多時了,”葉睞娘與李琎甫一進(jìn)門,就聽到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你們父親想來都等的著急了。”
葉睞娘循聲望去,只見一個俏麗的婦人正站在上首坐著的一個老者跟前,小心翼翼的與他捶背,看葉睞娘向她望來,她得意的揚(yáng)了揚(yáng)水光流溢的杏眼,仿佛示威一般。
這便是庶長兄的親娘了吧?蓉姨娘?也有夠老的,葉睞娘啞然的看著身著妃色實地紗煙羅衫,鬢邊插著大朵火紅的芍藥花,金銀絲流彩百花裙逶迤拖地,雖然打扮的花俏,可年齡足有四旬的女人,她根本沒打算理會她,再得寵又如何?不過是個有牌照的小三兒,再囂張也不過是主人一句話就打發(fā)了的,只是這一屋子親戚是你能發(fā)話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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