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前頭不遠處閃過一陣火光,他心下明白過來,立時使了仙靈火術,果然,這些嬰孩受了這仙靈火炙,一個個如篩子般直掉下來,落在地上的時候,卻是化成一道黑煙,不知所蹤。
莫言曉得方才是宵煉師父在提醒他們。他還未來及抹一把汗,前頭忽然直直刺來一把無柄的利劍,直朝面門!他虛虛側頭避過,又從左右刺來兩把無柄的利劍,他定了定神,將身體后仰,那兩把利劍越過他胸前的衣襟,險險擦過。
四把劍!八把劍!十六把劍!三十二把劍!六十四把劍……這些利劍上纏著許多黑氣。若是被劃傷,想必也會中了邪靈污毒。
腰間的那把劍早已劇震起來!隱隱有呼號聲從劍鞘里傳出。莫言松開劍柄,冷著眼眉祭出自己那把多年未曾出鞘的流光承影劍。
這把劍原名承影。當年隨著白胤帝征戰天下,白胤就是提著這把殺戾之劍,踏著累累尸骨一統山河。而后,又是這位白胤帝親手封印了這把佩劍。從此便再沒人知道這把劍的下落了。
昔年他無意中遇見這把劍,便認出了它。他本不喜這樣的戾劍,可奇怪的是,當他撫摸劍鞘的時候,那劍柄卻是詭異的自鳴起來。驚異過后,便也收了這把劍,只是從此之后,他以仙靈法力將這把不祥的戾劍淬煉了足足七百多年,時間滿足的時候,這把曾經征戰天下的劍被萃去了記憶,唯獨留下了淬煉不掉的戾氣。現在的這把劍,叫做流光承影劍。他不常用這把劍,但是今天,他將這把劍祭了出來。
莫言瞇著一雙鳳眼望去,前頭的那六十四把劍正裹挾著邪靈濁氣嘶嘶破風而來,他倏地點劍而起,劍影化作九道銀芒,驟如閃電,那六十四把劍幻成的六十四式劍影被這九芒齊出的一劍瞬時化為一層邪靈濁氣,再見不出一把劍影來。他將劍喚回鞘中,看了看前頭的污濁法障,繼續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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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廉師兄??”晟珩愣了愣,輕聲喚道。六師兄他……不是亡去多年了?
一個年輕男子從墨黑霧靄中施施然走了過來,臉色略顯蒼白,卻是俊美優雅。他微微帶著笑容,看著他道,“小十四,能再見到你,真好。”
“飛廉師兄,你……你不是已經……已經……”晟珩喉根酸澀,那場戰爭,那場他永遠不愿回憶的戰爭,將他一向敬重的六師兄帶走了,他原以為此生都不會再見到他了!“六師兄,你是怎么回來的?你不是已經……仙靈盡散了?”
男子看著他,眼中閃過一絲詭異芒光,“小十四,你資質一向甚高,如今該是要修到元盛期了罷……不知,星云被你照顧得可好?”
晟珩愣了楞,他知道六師兄說得是什么意思。從前星云當著他們的面說笑,說若是將來,晟珩能修到元盛期,那么她才會考慮他。可后來,不知什么時候開始,星云竟漸漸喜歡上了優雅如云的六師兄。他心中難受,但想到自己最喜歡的姑娘喜歡的是自己敬重的六師兄,心內便也稍稍好過些。總比喜歡旁人的好,輸給六師兄……他心服口服。
昔日,六師兄戰死的噩耗傳遍了整座淸胥山,傳遍了整個九天。那星云也從此再未同自己見過一回面。只是留給他一封信,說是她看見自己便會想到他們三人曾在一起的快樂時光,現在飛廉不在了,那些快樂時光對她來說,已經成了一種無休止的折磨。
她不愿見自己,自己也沒再見過她……晟珩苦笑一聲,“星云她從未喜歡過我,她認識你之后,心便一直都在你這里,你走了,也將她從我身邊永遠帶走了。”
“你該知道……要得到一個女人,定是少不了一些技巧。來,我告訴你怎么得到她。”飛廉向他招手,“十四你過來……”
晟珩聽他說了這一句,心中有些迷惑,又見六師兄朝他招手,便怔怔向前走了幾步,忽然他的腳頓住,肅聲道,“你是個什么東西!竟敢幻成我六師兄的模樣!”
那男子笑道,“怎么,多年未見,難道你連六師兄我都不認了?”
“你學的的確有幾分相像,只是你固然學得了他的形貌,卻不曉得他的性格。”晟珩用雙掌祭出雷火,向那東西擊去,“我六師兄從來就不是這副輕佻模樣,你給我記好了!”
那雷火如光電般直直擊了過去,那男子側身險險避過,笑道,“唔,你們清胥山的弟子原來喜歡扔火球玩,有意思!”他側身避過的時候,反手化出一個黑色有頭臉的妖物出來,那妖物蜷成一團,就像一個黑色的球。他抬手將“墨球”擊了過去。
那妖物并沒有立即攻擊自己,只是在自己周身環繞挑釁,這全身墨黑的色澤隱在這墨濃的霧靄里,很難被輕易發現。晟珩不敢大意,一連化了幾個攻擊術法,可那妖物竟是未曾閃避,倒是張開黑乎乎的大嘴,將那些術力一一吞進自個兒肚子里。就這樣糾纏了半刻鐘,忽然,那妖物原本墨黑的身體漸漸發紅,漸漸發漲,那肚皮上的墨色筋脈竟俱凸出,猶如一條條蛆蛇在它自個兒身上蜿蜒游動……晟珩見其勢方急,暗叫一聲不好,他手上一邊急急布著法罩,腳上一邊往后急溜,連退了數十步,果然,那變了形的妖物突然爆裂開來,隨著這聲爆裂,它剛剛吞進去的那些術力又反噬到了晟珩這里。
雖然自個兒及時抬了法障來,可也免不得受到幾分反噬之力,他捂住胸口悶咳幾聲,腦中立時顯出一個主意,他咻得遁到那男子后頭,那男子反應過來回身應付的時候,卻被那晟珩早已備好的蓮花境給套了牢,不過掙扎幾下便被關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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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手看向手心,手心里正有三處圓點,一處紅色,兩處藍色。這是宵煉師父先時為他們三人結設的聯結術法,以免他們當中有人迷失在這處邪陣里頭。那兩處藍點已然離自己很遠了。晟珩望著四下里的墨色霧靄怔了怔,終是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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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宵煉大人好興致!”
“流云似水,好風滿軒,又有美酒相伴,這等爽意自然有好興致。”
“哦?難道宵煉大人就不擔心你那兩個徒弟么?”申寂放下酒杯,瞇眼看向遠處山坳里的滾滾黑影,挑眉問道。
“我的弟子,自然不必擔心。”宵煉輕啜一口樽中酒水,笑道,“恐怕他們將此陣權當平日里的功課在習練了。難得有這樣好機會,該是要好好學學。”
申寂冷哼一聲,“宵煉大人領著幾位弟子來,可是為九天求和來的?”
宵煉看了看手心,抬頭笑道,“怎么,以為我過來是為九天當說客的?我自以為在九天并無一官半職,不過喜歡做個閑散師父罷了。”
“哦?我可是記得從前那一戰,你可是為九天斷了我獨子的膀臂!”申寂眼中浮上一層陰鷙,“怎么,這么快便忘了?”
“唔,你說的事我倒是記起來了。不過,我也還記起一樁事,”宵煉沉著臉道,“我淸胥山的六弟子飛廉,好像是被你族的磬焚將軍殺了。”他頓了頓,又道,“你我二人若說恩怨,恐怕還需再備幾瓶好酒了,只是,我今日這趟過來,是要向你討回兩樣我們淸胥山的東西。”
“我這好酒倒有不少,可就是沒有你們清胥山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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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
抬眼見晟珩和莫言尋了過來,宵煉笑道,“你們今日這趟陣倒是出的不錯。這個月的術法小考就免了罷。”
“謝謝師父!”莫言同晟珩站在宵煉師父身邊喜滋滋的謝道。
鬼王申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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宵煉將杯中最后一口酒盡數飲下,“這酒已經喝得差不多了,看來,該是要辦正事了。”他睨了一眼鬼王,冷冷道,“鬼王事務繁多,想必也沒空再同我繼續喝這趟酒了,那么……就請鬼王還回我們清胥山的弟子還有那副被你們‘不小心’帶走的八角銅羅法盤罷。”
申寂靠在身后的大椅上,笑道,“若我說……我們鬼族這里并沒有你們清胥山的東西呢?”他在那兩位清胥山的弟子臉上看了一圈,繼續道,“你們淸胥山真是好生奇怪,要人、要東西,竟然要到我們鬼族這里。”
“鬼王若是能將我們丟的東西及時還回來,也省的我們還要到處翻找一趟了……我們翻翻找找倒是沒甚要緊,我擔心的是……不小心將你們鬼族的東西翻壞了。”
“……”那雙極為詭異的銀灰色眼睛微微瞇緊,“你別忘了,這里并不是你的淸胥山。我若不答應,恐怕……連你也離不了這里。”
“唔,想必你還不曉得那銅羅法盤的用處罷,”宵煉意味深長的望了他一眼,嘴角斜勾,目光里帶著譏誚,“鬼王留著一副打不開的法盤,有何意思?”
申寂的眼底劃過一道微細的光芒,那法盤……的確是打不開,他曾想過強行打開,可他又曾聽聞……
“不知鬼王可曾聽聞過這樣一件法器?”見鬼王并不答話,他徑自說道,“若不按著數理順序打開,這件法器便會釋放出一種足以毀掉這片海谷的能量……這樣,鬼王可還想繼續留著這件法器?”
銀灰色的瞳眸里劃過寒意,半晌,又笑道,“宮里這時候該是在備晚宴了,你們不如吃過再走?”
宵煉看了他一眼,“也好。”
申寂嘴角浮出一抹笑意,起身離開。
“師父,那鬼王若是賴著不承認怎么辦?”晟珩擰眉看那鬼王如同一道墨黑旋風般從他們眼前頃刻消失,憂心道。
“他晚上留我們吃的那頓飯,想必……”莫言看著宵煉師父,并未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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