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雙手交錯在胸前,抬著下巴,雙眸微瞇,秀眉微蹙如月,面上露出氣憤憤的神色。
他忍不住笑道,“你一個人,若是出山卻也沒什么地方可去……若是你喜歡,可以常到我府里頭玩一玩。”
聽見大師兄這般話,心里頭立時感動不已,大師兄就是大師兄!多么好的一個人啊,心里時時為著師弟師妹著想!遂擺出含情脈脈的知恩神情親自遞了一把同菊花一起干炒過的瓜子與大師兄手上,“大師兄,你人真好。”
如潭的雙眼微微一震。那鸑鷟向來眼神好,一眼便瞧出炎華眼中流露的情愫。他神色復(fù)雜的在心里掂量著現(xiàn)身的時機,因為將原身化小了,所以無論他是怎樣的一個神色復(fù)雜,都很難從他毛茸茸的鳥臉上看出個什么。之所以默到現(xiàn)在,也是怕驚嚇到她,畢竟……畢竟那個什么……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就看見她露了身子在洗澡,雖說……雖說他不是故意,好吧,他承認當(dāng)時在湖邊沒轉(zhuǎn)過臉是因為他也受了驚嚇。
這些天來跟在阿瑾身邊同吃同住的很是愜意,他若是將實情告訴阿瑾……那結(jié)果如何,他有些拿捏不準(zhǔn)。可是瞧著這位仁兄,好像挺看重阿瑾,這可不行……他們鸑鷟一脈在鳳族五脈中向來最是忠貞,他看上的,旁人怎么能夠染指?!只是再瞧一瞧這位仁兄,覺得他這副相貌堂堂的樣子,很是讓他有危機感。他歪頭思考的功夫,阿瑾往他嘴里頭塞進來一枚剝好的瓜子仁,因他想的專注,也沒留神,結(jié)果很不幸的被嗆到了,他的一雙小翅膀捂著胸口咳起來,無奈這副小身子在這段時日被阿瑾一日十頓的給喂圓滾了,這一咳起來,便能在桌子上翻個滾,實在不便,待他復(fù)了人身將嗆在喉嚨口的碎瓜子粒咳出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事情好像被他整得有些大條了。
坐在桌邊的阿瑾張著可以塞進半個饅頭的嘴巴呆呆的盯著自個兒,而那位仁兄望自己的眼神著實犀利了些,這犀利中還帶著一絲探究 ,他順了順嗓子不慌不忙的擇了個椅子坐下, 一時間竟沒有人說話,他悲催的想著,他是不是再變回去?
他這廂在擔(dān)心著阿瑾會想起他們初初見面的尷尬場景,那一廂的阿瑾,理智早被激動取代,在這樣的時候,她斷斷沒回憶起前幾天她是在洗澡的時候撿著他的,后來等她一日閑時靈臺清明的時候,猛然想到這事,便毫不猶豫的追著他打了大半個山頭。
“原來我的這粒瓜子仁這么有功效?竟然將這只紫鳳變成人身了?”我驚了一驚后,想起大師兄還站在一旁,怕他笑我沒見過世面,便擺出一副了然的樣子道,“大師兄,這鳥……呃,這鳥人是不是只要吃了瓜子便能化作人身?我要不要再多喂他幾粒?看他是不是也能夠說話?”我面上強作鎮(zhèn)定,實則內(nèi)心激動不已,覺得自己很有本事。
炎華瞧見已是人身的鸑鷟,道,“原來你早能化作人身。”
眉宇清秀的年輕男子掩下面上的尷尬,許是見自己終是躲不過,便擺出一派鎮(zhèn)定模樣,笑道,“是又如何?”
“原來你還是個會說話的。”我有些興奮。“只是你怎么一下子長到這么大呢?我原來還以為你化作人身的樣子也不過是個小娃娃呢!”
鸑鷟翻了翻眼睛,無奈道,“我兩百二十一歲了。”
炎華看了他一眼,道,“于他們鳳族,兩百歲便是成年了。”
“你叫什么名字?”我總不能喚他鸑鷟吧?
“我叫上鳳。”鸑鷟接過炎華的話頭說,“你說的不錯,我已經(jīng)成年了。”清俊的臉上浮出些稚氣的笑容。
“那么,你再跟著阿瑾同住下去……也是不大合適了。”
上鳳一愣,敢情適才為自己說得一番話,是做了一個籠子讓自己往里跳!可他卻沒有話能駁回去。一時間有些郁悶。而阿瑾是初初見得他這只靈鳥可以變成活生生的一個人,所以略略興奮了些,纏著他問了許多話,又央求他再變了幾次原身瞧瞧,搞得他又郁悶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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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早上課間無事,便拉了前邊坐著的青山聊了上鳳的事,青山也挺興奮,“從前你我不是想著要學(xué)著師父那般,用自己的名號占一座山頭的嘛,現(xiàn)在我覺得這略略有些難辦,不過,倘若能養(yǎng)一頭靈獸在身邊,也是一件極其氣派的事啊!”
“但是聽炎華大師兄說,鳳鳥向來是自在無束的,不適合做靈獸養(yǎng)在身邊。”
青山聞言,“這倒是怪可惜的,”頓了頓,又道,“五師兄巫幸說他從前在各大仙山游歷的時候,遇見過一頭人面馬身、虎紋鳥翼的靈獸,名叫英招,聽說幻化成人形的樣貌風(fēng)流的很,也是不愿意被委屈養(yǎng)在洞府里的。”
就著下課間隙,我和青山聊了幾句靈獸的事,這本來也沒什么,只是我后來被十三師姐瑤金欺負了一場后,才模糊想起,許是當(dāng)時候我同青山說過最討厭蛇類的話。這恰好被從學(xué)堂后門進來的瑤金師姐聽到了,只是彼時我并不知道瑤金師姐的原身又恰好是一條修蛇。
到了晚間時候,我拾掇了一身干凈衣服到山下的湖里去洗澡,泡在清涼的湖里沒多會兒,便看見離自己幾丈遠的湖底冒了許多水泡上來,我以為或是水底下有幾尾魚,便也沒甚在意。
拿過放在湖岸上的膏丸認真洗著頭發(fā),說起這洗發(fā)的膏丸,也是炎華大師兄的手藝,這膏丸用料繁多,制作起來也復(fù)雜的很,聽大師兄說這里頭添了木槿、柏葉、桃枝、茵樨香、脂麻葉的汁液,還加了九天星河橋邊的星河仙草,用這樣精制的膏丸洗出來的頭發(fā)烏黑順澤的很,只是我頭發(fā)原本就挺華順,先前就不大好束發(fā),現(xiàn)下用了這膏丸,頭發(fā)更是不大好束了。
低頭剛將頭發(fā)洗凈,便看見方才湖面那幾個水泡不知何時到了我跟前,正疑惑間,竟看見一條黑身青首的大蛇從湖里竄了出來,搖首向我吐著猩紅的信子,早上我還同青山說了最怕蛇,這晚上就遇見大蛇,這一時半會兒把我嚇得沒敢動上一分。事實上,是腳已經(jīng)被嚇得不聽使喚了,那大蛇瞧了我一會兒便鉆進湖里,我鎮(zhèn)定了幾番心神,剛想慢慢離開湖面的時候,忽然覺得腳下一沉,似是有什么黏糊糊又冰涼涼的東西纏上了我雙腿,當(dāng)我反應(yīng)過來是那條蛇的時候,已經(jīng)嗆了好幾口水。不知道是我幻聽還是什么,竟然遠遠聽見青山在喚我,那條伏在湖底想要拉我下水的大蛇似乎也消停了,不知什么時候離我去了。趁這個機會,我趕緊往湖岸游去。“青山!”
青山聽見聲音趕忙跑來,“你果然在這里!出了什么事了?!”
見青山來了,方才心里緊繃的弦即時放了松,便慘兮兮的哭起來。
“莫哭莫哭!到底是怎么了?”從小到大,同他形影不離的阿瑾日日同他嬉笑怒罵,也在清胥師父面前做戲告他的狀哭過幾回,可像現(xiàn)在這般哭,還是頭一回,青山心里一時不知怎么是好,趕緊安慰,“我去旁邊站一站,你先把衣服穿好上來。”
回山的路上我還心有余悸,發(fā)誓說日后再也不要到這湖里來洗澡了。青山惱火的很,緊鎖著眉頭冷哼了一聲,“定是那條巴蛇!這淸胥山里的出入都是布了結(jié)界的,你說的這條大蛇,若是從外面進來,那是絕無可能,那么……”他瞟了一眼阿瑾,咬牙道,“那么便只會是十三師姐瑤金了。”
經(jīng)青山點撥,我才想起當(dāng)初來清胥山的時候,小羽師兄在我們面前提起過,說瑤金師姐的原身就是一條黑身青首的修蛇,只是那時候初初入山,要學(xué)的、要記下的東西很多,所以,當(dāng)初小羽師兄告訴我這些零碎的時候,有許多都是揀了一半來聽聽的,現(xiàn)下經(jīng)青山這么一說,倒是想了起來,心里也是實在氣得很,“我同她雖然不怎么對付,但也沒什么深仇大怨的,現(xiàn)下她這樣對我,是為何?”見青山也是一頭霧水,便換了話頭問他,“青山,你怎么知道我遇險了?”
“今兒晚上我在寢室外頭乘涼的時候,十一師姐翎云找到我,說你叫我過去。”
為何翎云師姐會說這樣的話?難道翎云師姐知道瑤金師姐想要捉弄我,她既知道我有危險,所以提醒青山來救我?
在淸胥山的這許多日子,我們同眾位師兄們都處的很好,唯獨欽原和瑤金這兩位師姐,一向與我們不大合得來,平日里碰見不說話都是好的了,雖然十一師姐翎云并沒有為難過我,但她一向同那兩位師姐是同進同出的關(guān)系,所以這次幫我,讓我一時有些拎不清,但不管怎樣,她終歸是幫了我大忙,否則我真得被大蛇給嚇?biāo)啦豢伞O肫鹉丘ず龥鲲`颼的觸感,渾身又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我不禁撫了撫雙臂。
我原本想順路去找一找翎云師姐表一表謝意,但是青山卻說,翎云師姐既然沒有直接過去救你,必定是顧了她和瑤金的情誼,你這一聲謝,恐怕會讓她二人從此生了嫌隙。聽了青山這般說,我覺得有幾分道理。便也沒有貿(mào)然跑去道謝,只是心里想著什么時候遇著了好機會,還是要好好謝一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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