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懷疑元兒的話,有時候我做出的粥菜還算可吃,宵煉可是吃完他那碗,還要把我這剩下的半碗搶去吃的,也沒見著他嫌棄過我。我這正是氣頭上,又聽得元兒這樣說,便撇了嘴巴道,“你的意思是說,我還得感謝你哥哥的不嫌棄之恩嘍!”
“這話……倒也不是這樣說,”元兒訕訕笑了笑,難道哥哥……一個念頭在她腦中成形……可能嗎?她瞇著眼細細望去,眼前身形較自己高挑不少的少女,眉目如畫、姿容絕麗,性格也極是不錯,也當真是能配得上自己的哥哥,以后自己若是能有這樣一位可親的嫂嫂真是很好!只是……阿瑾已經喜歡炎華長君了,她又自小敬重炎華長君,這若是換做旁人,她許是會將阿瑾挖去他哥哥那里。她皺了一會兒眉毛,又嘆了一會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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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下午無課,習練了一場后覺得有些無聊,沒尋到元兒,又跑去找了莫言,竟也沒見到他的影子,著實讓我有些奇怪。見陽光甚好,便尋了一本志怪的小書窩在自個兒小屋子前頭的藤椅上,懶懶讀了一會兒,興趣正濃的時候,卻見大師兄來了。我高興的捧了茶來與大師兄喝,說了說書中的志怪奇事,又嘰嘰喳喳的說了一番這幾日的趣事,想要逗一逗大師兄高興。
大師兄坐在藤椅上,聽見我說的那幾番趣事,唇角微微揚起。我望著他,覺得除了清胥師父,我再也沒有見過比他更加優雅入畫的男子。陽光下,他的唇角微微揚起,面容光亮寧和,有幾回我晨起夢醒的時候,還擔心過這樣安寧美好的日子是不是我在做的一場夢。
末了,我們添了兩回茶水,又想起宵煉師父的不好來,便氣鼓鼓的同著大師兄說了我被宵煉師父欺負的事,“哎!大師兄,你說我是不是什么時候得罪過宵煉師父啊?或是我太好欺負了?所以緊著我這顆軟柿子捏?否則怎么總和我過不去呢!”也不怪我這樣抱怨,別個師兄師姐每日都只要專心修習就可以了,可我這,還要時不時滿足宵煉師父奇特的要求,比如做早飯,比如掃院子,比如幫他伺弄那些花花草草……
炎華捧起杯子,垂眸抿了一口茶,杯口氤氳的水汽掩住了他眼里的思忖。宵煉,他認識他這么多年,又幫襯了他這么多年,還未曾見過他如今這般模樣,以他的性子,若是對阿瑾種了情……那便是無論如何也是不會放手……現在天君又有那樣的意思,自己苦心經營這么多年,是萬不會在這樣的時候違了天君的意,可是,到那時,若阿瑾知道這事……他抬起頭,隔著茶杯漸散的熱氣看著坐在身側的她,正好望進一雙瀲滟流光的眸子,心口不禁一顫,微微楞過,開口道,“阿瑾,天君有了旨意……令我擇日搬回九天。”
“搬回九天?回到炎華府?”
“是,回到炎華府。”
“……那你不回來了嗎?”我忽然想到清胥師父離開我的那一天,我以為師父那一去左右不過個把月,可如今卻還被困在海子里不知什么時候才能回來!聽見大師兄這樣說,心里很是難受。
“傻丫頭,怎么會不回來?”炎華苦笑道,“只是天君近來為我安排了許多事務,我再在山中的確有些不妥……我閑時必定會抽空回來,或者你有空的時候,也可以來九天看我。”
我雖然心里不愿,但想著大師兄也是事務纏身,常常兩頭往來兼顧,的確是很辛苦,便也斂了難受的樣子,揀了輕松的話頭同他說了一回話,大師兄走的時候,總覺得他的眼睛里還有些憂傷。或許大師兄也不希望離我這么遠罷!我嘆了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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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華大師兄離山的前一晚,平日里極少喝酒的他也招了大家聚在一處喝了一回離別酒,酒熱正酣時,宵煉師父卻也提了幾罐子陳釀過來,著實難得。
師兄師姐們都很是舍不得大師兄離山,但也無法,只好將這些離愁倒在杯中佐酒,就連我也喝了不少,跟著我一同過來的上鳳早已醉得趴在桌上睡了去。
平日里同我關系一向疏淡的十二師姐欽原許是喝的有些高,一手拿著酒壺,一手拿著酒杯,指著我滿臉揶揄道,“小十九,大師兄明日離山回府,你可要一同跟了去?”
她這一番酒話惹得一眾師兄師姐們將我們笑鬧了一陣,我紅著臉正要回她話,卻聽見坐在對面的宵煉師父冷緩道,“她敢!”宵煉師父的狹眸里含著笑,卻有著十足的冷意。
清胥師父將我放在這座山,我斷然不會為了兒女情長便跟著大師兄離開,再說,我還要等著清胥師父回來呢。我雖一貫知道宵煉師父的脾氣,可宵煉師父這樣一句橫來的話擺出來,著實令眾位師兄師姐們臉上的神色深淺不一,好在一向圓滑的元兒笑嘻嘻的續了話道,“我哥是怕你帶著這身初淺的術法出山,丟了他的名頭呢!”
炎華沉著眼眉端了酒樽,抬頭時卻是掛了微笑,“阿瑾在你們之中,年歲修為俱是最小,還需你們多加擔待些。”說罷,便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
我聽見大師兄說了這般照顧我的話,心里一陣甜甜蜜蜜,耳根子也悄悄燙了些。
莫言在一旁見阿瑾眼角眉梢掩飾不住的甜蜜模樣,彎了嘴角笑話道,“大師兄可真是照顧你呢!”抬眸舉樽的時候,不意瞥見宵煉師父露出一抹復雜的眸色,這目光里包含的東西讓他心下微微一驚,順著這抹目光,看見正同元兒笑鬧的阿瑾,他回過頭來,目光在手中的酒樽里凝了凝,將杯中的半盞酒飲盡了。
打了個綿長的哈欠,元兒揉了揉鼻子,猛然想到昨夜的事,便皺起臉來對著阿瑾道,“阿瑾,你今晚必要罰上三杯酒!”
“為什么呀?”
“還說為什么?”元兒一時有些委屈,“昨兒個晚上我們一同睡覺的時候,你突然坐起來將我叫醒,還說了什么再不跟我吃飯的話,然后你就躺下睡著了,鬧得我后半夜都有些失眠!”
“……哦,我想起來了,我昨夜夢見你在我碗里的面條撒了許多蔥花,怎么挑都挑不完,氣死我了!!!”
元兒:“……”
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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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趟離別酒過后,元兒聽得一個似已板上釘釘的消息,其實,這消息已是在整個九天傳得沸沸揚揚,淸胥山里的弟子們許是估摸著阿瑾同炎華長君的這層關系,所以對于這個消息,顯得很是隱晦。
一向同阿瑾不大對付的瑤金和欽原雖沒有當著阿瑾的面直接捅破,卻也是掛著嘲諷笑意,好在阿瑾有些遲鈍,并沒覺得有什么不一般,所以直到如今,大概也只有她一人不曉得這事了。
另外,這幾日碰見宵煉哥哥的時候,總覺得他開心的有些過了頭,她不禁有些懷疑,這還是她從前認識的那位哥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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淸胥山的后海,幾塊天然的峭壁巖石壘搭成的一塊闊地上。一個著了綠色圓領布袍的身影正坐在上頭,雖時有涼風吹來,可那腦門上卻排了許多密密的汗珠,想來方才定是辛苦習練了一番。
上鳳擦了一把汗,望著腳下的波濤翻涌,又抬頭看向遠處,那里的海天相接成了一道看不見盡頭的縫隙,他怔怔看了許久,直到分不清海水天空的邊界。不知道阿弟是不是每日坐在那里等著他回去,也不知義父交給自己的這一回任務能不能盡快辦妥。如果辦妥了,他是不是以后就不能見到阿瑾了?他重重嘆了一口氣后站起身,想到炎華從此離開淸胥山,便再也無人同他爭了阿瑾,心里的郁結便松了些許。
回到山腳,已是過了午飯時間,飯堂里有時也會剩下幾個饅頭,可他也懶得再過去了,一頓不吃也罷,其實有時候餓點也好,這讓他更清醒。他募然想起昨日用竹篾條做成的那個小玩意,嘴角禁不住浮上了些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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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只小雀子?”阿瑾一臉歡喜的問他。
“……這是雛鳳。”他撇了嘴角道,“是照著我縮小后的原身做的,難道……不像?”
“……啊……像!像!”阿瑾捧著雛鳳左右看了看,又道,“可是,你縮小后的原身模樣真的很像只小雀子呢。”
“我原身才不像只雀子呢!”他氣得現出鸑鷟[鸑鷟: 音注,yue 四聲,zhuo,二聲。]真正的原身來,緩緩打開的雙翼在空中劃過,青紫色的羽毛幽光滑澤,像是晚陽里一團極其華麗的青紫云彩,長長的尾翼足有七尺,又在末端分出幾岔微微上卷的翎羽來,一雙黑漆漆的眼睛滿有神采的望向阿瑾。
“當真……華美的很!華美得很!”
見阿瑾的眼里口中滿是贊嘆,他垂下脖頸任由阿瑾輕輕撫摸他頭頂絨軟的羽毛,心下傲嬌的很,“可還像只小雀子了?”
“不像不像!還是現下這般最是好看。”阿瑾長吁短嘆的贊了好幾回,又央著他以后別再縮小了去。他翻了翻眼道,“阿瑾你是要讓我拖著這么長的尾巴在清胥山里飛來飛去?”
“……好像有些不大方便哈。”
他望著阿瑾,目光灼灼。多年之后,他想起許久許久之前的那段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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