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時候,我還特地尋了那套上古神獸的冊子來看了,”莫言同阿瑾在殿樓外圍尋了一圈,靈獸氣澤倒是察到了,可并沒尋到什么,便決定同阿瑾入塔。塔里頭有一眼望不到盡頭的旋梯,夜明珠子在上頭照出旋梯上勾纏不斷的符文。木制的梯子許是年久了,輕輕一踩,便會發出老舊沉悶的嘎吱聲。他對著跟在身后的阿瑾說道,“這烏歾獸只吃一種叫做芩龍草的枝葉,這草只生長于常年雨水的芩嶧山上,每逢了足月的月末才會長出,若是長出這日停了雨水,那芩龍草便會立時枯干,故而珍貴異常。”
我和莫言從塔底一路向上,每層塔樓里頭都有數十個大小不一的隔廳,首尾環狀相連。“雖是食草的,可聽說上古畜獸概是兇狠,為何要在山中養著?”
莫言仔細望著布局,“這倒是不曉得,會不會是宵煉師父養著玩的?”
我想了想,覺得很有可能。
下頭幾層的這些隔廳里無甚擺飾,顯得空空蕩蕩,我們二人決定順著廳墻進入第一個隔廳。這間隔廳里頭暗沉沉的,即便用百匯視物,也覺得模模糊糊,原本懸在我們頭頂的那顆夜明藍珠子的光亮也似是暗了許多。“莫言,你這珠子變暗了呢!莫非是宵煉師父回來了?”
莫言抬頭看了看那顆被自己施了反引術的夜明珠,藍色光澤已是黯了許多,“若它察得宵煉師父的氣息,必是會立時暗了所有澤光,并不會還亮著。”
“那是怎么回事?”我剛說完這句話,便聽見“咣”地一聲,嚇得我立時扯了莫言的袖子。
“不過是廳門關上了。”莫言有些好笑的瞧著向來自詡膽大的阿瑾。
“你關的?”
“……不是我。”
“那是……誰?”這廳里頭伸手幾乎不見五指,只能借著那顆光澤黯淡的夜明珠子模模糊糊的看到莫言晶亮的眼睛。
“許是被施了術法。”莫言回身用百匯去瞧那扇門,哪里還見著門的蹤影!“門沒了。”
“門……沒了?什么意思?”
“從前我只是曉得成道殿外頭結設了幾層禁制,還以為塔里頭放了許多珍奇法物,如今曉得里頭養了一頭烏歾神獸,就該想到這成道殿里必是處處有法障……是我大意了。”他頓了頓,道,“這門是尋不著了,看來,我們是非得要往前頭走了。”
我摸了摸身后的那堵墻,果真尋不到門的影子,四下里又是一片漆黑,“要不,我們先在這等著?看看這門什么時候又能回來?”
莫言覷了她一眼,笑道,“走罷!既來之則安之,來都來了一趟,若是沒見著烏歾獸便走了,下回還不知什么時候才有這等機會呢!”
我想想也是,便扯著莫言的衣袖一路往前走著。莫言畢竟已是數千歲仙齡,百匯視物不知要比我高出多少,所以視物比我要清楚許多,這一路跟著他,也并沒有什么磕磕絆絆。前面似是有亮光,莫言也發現了,于是我們二人加快步子到了那光口。
“原來我們方才是在一座山洞里頭!”我同莫言走出那光口,這里一片大亮,眼睛所及之處概是嶙峋山石,腳底下也都是黃土碎沙。“這都已經天亮了?這是哪呀?”
莫言瞇著眼睛瞧了瞧四周,走到方才出來的那處山口,在上頭做了個標記,他抬頭看了看天色,“現下還是晚上。”他見阿瑾一臉疑惑,便解釋道,“我們仍在塔里頭,這成道殿的整座塔都被施了法障。”
“所以這是幻術?”
“并不全是。幻術障的是眼目虛假,而這法障結的地界里頭,樣樣都是真實的。”
“方才我們在塔殿的二樓,我看見有十數個隔廳,是不是我們進錯了隔廳?”
“其他隔廳恐怕也同這里差不離,都是只進不出。”
“那我們是不是出不去了?”我苦著一張臉。
“你七師兄我莫言是什么人啊?你放心,我肯定能帶你出去。”
見他一臉輕松模樣,似是并不擔心,便也跟著放下心來,可后來我們被困了許多日,我才知道莫言也是小瞧了這法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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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里頭雖是荒蕪曠野,卻好在有些野物,莫言雖是用不著吃喝,但到底顧念我這個凡子,便為我尋了些可吃的野物來。
“你這弄得也太難吃了!”我艱難的將口中的食物給咽下了,一旁蹲在那里撥弄火星的莫言擦了一把汗,白了我一眼,“我是從未做過這些,你就湊乎著吃吧,好在烤熟了。”
我們二人就著尋來的一小包莓果將那烤好的肉吃了,飯飽之余,莫言朝我問道,“要不要再施一次穿無術?”于是,我們絕望的發現,方才說要施穿無術的提議簡直愚蠢的要命!
“莫……莫言,我們這是往哪里走呀?”這一條條狹窄曲折的石墻似是看不到盡頭,“這么多岔道,怎么覺著像是一個大迷宮吶!”
莫言沒回我的話,只是順著石墻不急不慢的走著,行至拐彎處,見面前又擺了幾個岔道,他站在那里默了會兒,半晌回過頭來,望著我笑道,“這原本就是一處施了術法的迷宮。”
“要不……我們再用穿無術穿到別的地界罷?也好過在這望不到盡頭的石墻里繞圈呀。”
莫言的嘴角扯出一抹無奈笑意,“我試過了,穿無術在這迷宮里施不了,”他見阿瑾挎了一張臉望著自己,遂安慰道,“別急,有你七哥在呢。”
我站在那里向四下望了一圈,“可這石墻做的迷宮有忒多的岔道了,這樣走下去……”我望著七師兄,“我估摸著不行。”
我頓了頓,又道,“莫言,這會不會就是個死胡同呢?”
“應該不會,”莫言望了一眼這石墻拐角處自己新作的記號,又望了望眼前這幾個岔道,“我們從這里走。”
我們二人一邊尋路一邊說著閑話,竟也不覺得多累。
“這迷宮也忒難走了,設計它的人定是變態中的變態。”
見莫言說出這話,我不禁笑出聲來,“我估摸著設計它的人十之八九是宵煉師父。”
“……”莫言訝了半晌,幽幽道,“我覺得你說的很是。”
就在我們一邊摸索一邊說話的時候,我忽然看見一個青色身影在前頭的拐角處一閃而過,我微微一愣,旋即跑過去要瞧個究竟。
“怎么了?”
“我好像看見前面有人!”
莫言聽見此話,隨即遁飛上去,想在空中察個究竟,卻沒見著什么。
“我方才明明看到的!”同他一起細細看了一圈,無奈這石墻建得極高,縱是遁飛也沒法看到周圍的全局。
“看見他樣貌了么?”
“倒是沒有,那人身形極快,只看到他穿了一件青色的衣服。”我疑惑道,“真是奇怪,難道這塔殿里還有別人?”
“……”
待我們兩個雙腳甫一落地的時候,我嘆道,“這石墻到底有多高啊!怎么我們用遁飛術都脫不了身的呢?”
莫言苦笑道,“做這個迷宮的人,想必是用了心的。”
后來許多時日之后,我同宵煉師父聊起這個,他卻是閑閑說道,“我當時不過是隨手做著玩兒的。”
不知過了多久,我們二人才終于走出這個難纏的迷宮,迷宮之外也并沒有什么,不過是一片荒無人煙的大漠,這里的日頭炙熱烤人,我們只好又施了一回穿無術。這回的運氣卻是極好,到了一處風景極好的山里,溪流潺潺,竹風陣陣,舉目望去,山腰那里是大片的竹林。于是我們二人決定不再折騰了,先在這里休整休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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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頭上的天色,也不知現在成道殿外頭是白日還是晚上了,莫言師兄的那顆珠子還在亮著,我有些驚訝宵煉師父這一回竟然過了這么許久也沒有回來,我估摸著宵煉師父即便回來,也會以為我同莫言到了山外去玩耍了。我擔心大家并不曉得我們困在這里,到時候連個幫助的人都沒有。對于這點,我卻是不敢說出來。這成道殿里頭有烏歾獸的話,是我對莫言說的,在這事上頭,我委實要付上全部的責任。
“連著使了幾回穿無術法,都只能在這塔殿里頭轉圈,上一回我們穿行到的那幾個空間,我估摸著那幾個空間便是塔殿樓上的其他廳房。”莫言將手中捏的那枚黑子放在棋盤上,等著瞧她要出哪一步來解圍。
“我們將你們一路好找!你們卻是在這里頭清閑下棋!”我猛地抬頭見到青山氣喘吁吁的同十四師兄晟珩從遠處遁飛而來,激動道,“你們可也是來這里頭玩兒的?”除了棋子和六博擲彩的玩意,我并沒有帶什么在印伽里頭,這幾日同莫言除了找烏歾獸找出口,便都是下著棋打發時間,那六博擲彩向來是要三個人以上才能玩得起來,這下青山他們來了,我也多了個趣事。
“阿瑾,你和七師兄二人不見了兩日,青山尋你們不著,便找我帶他進來,他說他想起前幾日對你說的烏歾獸,就估摸著你們偷偷到了這里來。青山現下還是凡子,還學不了穿無術,就拉著我來幫忙尋你們,”晟珩重重一嘆,垮著臉道,“這下好了,帶著青山闖了不能闖的成道殿,宵煉師父若是知道了,咱們定是少不了一頓嚴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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