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師兒還沒有自大到相信,相比起男人的野心或者是梟雄的野心來,自己單個人的份量會更重一些。
所以自趙盼兒前去盧龍接她的第一時間,她幾乎就已經(jīng)很清楚,自己的命運已經(jīng)輪不到她自己來做主了,往后余生是生是死,是悲是喜,對于她自己而言,已經(jīng)不再是一個是否需要選擇的問題了,而是成了一個不管自己接受或者是不接受,自己都得向命運低頭,都得像這個時代與那個男人低頭。
特別是當(dāng)葉青隨口問了她一句完顏安康可還安好后,李師兒心底深處原本還存有的最好一絲希望也因此而破滅。
她不相信葉青是真的站在關(guān)心完顏安康的角度在問她,在她看來,葉青隨口一提完顏安康,更像是對她李師兒的一種脅迫,迫使著她順從、接受接下來他對自己命運的安排。
走出庭院的葉青,若有所思的回頭看了一眼庭院的木門,雖談不有多豪奢,但那粗狂質(zhì)樸的風(fēng)格,倒是頗為符合金國的風(fēng)格,甚至就連那門的鳥獸圖案,看起來也仿佛帶著一絲絲的落寞,就如同被關(guān)在這個庭院里的李師兒。
耶律石北與賈涉已經(jīng)開始備車,準(zhǔn)備與葉青前往赴宴之地采春樓,賈涉為了安全起見,甚至在葉青接到請柬的第一時間,就已經(jīng)暗地里往尋花巷、以及采春樓附近差遣了不少探子,以防完顏福興與崔忠獻會有什么其他動作。
在賈涉剛剛差遣完諸多探子前往采春樓以及尋花巷附近后,遼陽府知府完顏弼,也差人捎來了口信,大致意思便是提醒葉青,完顏福興此番借為崔忠獻送行的旗號,是想要確認(rèn)一下,如今到達(dá)遼陽的可是真的皇后李師兒。
其實這點兒葉青也已經(jīng)料到了,要不然的話,在會寧府已經(jīng)漸漸與他有了隔閡的完顏福興,在再次回到遼陽后,也沒有第一時間跟自己聯(lián)系,這已經(jīng)過了好幾天了,怎么李師兒一來他就想到了自己呢?
所以葉青對于這個消息并不感到驚訝,倒是驚訝于完顏弼如今格外分明的胳膊肘往外拐的舉動。
剛剛回到廳內(nèi)坐下,正沉思著是否要赴今日的宴席時,從李師兒庭院匆匆又跑過來的趙盼兒,再次出現(xiàn)在了葉青的面前。
“有事兒?”葉青看著神色有些古怪的趙盼兒,不由自主的感覺頭有點兒大。
李師兒低落哀傷的情緒他當(dāng)然能夠感覺的到,所以這女人心情不好時,會不會拿另外一個女人當(dāng)發(fā)泄對象,還真不好說。
而如今原本應(yīng)該在那座庭院的趙盼兒,剛?cè)ゲ痪镁陀峙芰嘶貋恚@讓葉青不由得有些擔(dān)心,不會兩人之間在自己離開后,已經(jīng)又爆發(fā)了一場言語交鋒吧?這趙盼兒跑過來,是再次告狀來了?
不過趙盼兒一開口,瞬間就讓葉青重重的松了一口氣:“您今日要前往采春樓赴宴?”
“不錯,怎么了?”葉青點點頭說道。
“帶奴婢行嗎?”趙盼兒眨動著美眸,嘴雖是自稱奴婢,可眼下這趙盼兒,早已經(jīng)沒有了那初認(rèn)識葉青時,那般敬畏有加的樣子了。
“帶你,為什么?”葉青有些奇怪問道。
對于趙盼兒在他跟前越發(fā)的自然隨意,不再像最初那般敬畏有加,葉青倒是不反感,相反,他還是比較喜歡眼前趙盼兒這般樣子,畢竟是個不過二十的
少女,該有的天性與活潑,或者是那種叛逆與靈動,才該是她應(yīng)有的樣子才對。
趙盼兒不自覺的撇了撇嘴,而后有些扭捏道:“說多了您認(rèn)為會是我在您面前告狀……。”
“那你到底想要說什么?”葉青有些好笑的問道。
趙盼兒再次撇嘴,而后道:“奴婢……奴婢還有……還有幾個貼身的姐妹……。”
不等趙盼兒說完,葉青便點頭同意,不過還是不忘提醒道:“那這邊如何了,你跟我去赴宴,這邊可已經(jīng)安排好了?”
見葉青挺痛快的同意了,趙盼兒美眸一亮,神情瞬間帶著喜色,急忙說道:“奴婢已經(jīng)跟他們?nèi)舜蜻^招呼了,而且您當(dāng)初交給奴婢的五百精兵,奴婢已經(jīng)自作主張的分給了他三人來負(fù)責(zé)守護……那庭院,馮大哥……哦,不,馮璋哥與周和連也會配合他們。您也知道,奴婢雖然可以指使的動馮璋哥與周和連,但能夠進入庭院里的人,奴婢是……一個也指使不動,所以就希望多幾個姐妹幫我。”
葉青若有所思的看著趙盼兒,若是最初葉青還有些看輕這個被董晁委以重任,又跟宋廷皇室有著千絲萬縷關(guān)系的妙齡女子的話,那么在她敢于跟李師兒針鋒相對一事兒,倒是讓他從趙盼兒身,看到了一絲趙宋宗室身難得的硬骨氣。
答應(yīng)了趙盼兒的請求,加在他赴宴后,這座府邸還有耶律乙薛、徐方武以及孔馳,包括完顏陳和尚三人守護,所以葉青也倒是不怕完顏福興會調(diào)虎離山,趁他赴宴時把李師兒從這座府邸悄悄帶走。
耶律石北、賈涉兩人駕車,葉青、趙盼兒同乘一輛馬車,即便是如今趙盼兒因為葉青的認(rèn)可與重要,身份地位也因此而水漲船高,但如今想要單獨乘坐一輛馬車的資格,還是稍稍欠缺一些。
與其他人一起出行時,趙盼兒或許還能夠撈的獨乘一輛馬車,但與葉青一同出行,若不是兩側(cè)車轅沒地兒了,恐怕那里才是她的正確位置。
馬車還像最初葉青見趙盼兒時一樣,在夜幕還未完全落下時,緩緩穿過尋花巷,而那一家簡陋的茶館門口,依舊是那濃妝艷抹的老鴇子,在怒罵著悶聲不吭的茶館掌柜的。
一路行到占地極廣的采春樓樓前時,原本應(yīng)該車水馬龍、門庭若市的采春樓樓前,此時只有有數(shù)的幾個人站在那里。
除了采春樓的伙計之外,便是采春樓的掌柜也不顯山不露水的站在了完顏福興、完顏弼以及崔忠獻父子,還有那高麗僧人金允候的身后,伸長了脖子眺望著,心中很是好奇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能夠讓這些在遼陽甚至是在金國都是有一號的大人物,齊齊站在樓前迎候。
所以當(dāng)趙盼兒第一個從馬車下來時,采春樓掌柜的瞬間是難以置信的瞪圓了眼睛,更加伸長了脖子,完全不敢相信,他樓里消失不見好久的花魁,竟然又回來了!而且還驚動了這么多大人物在門前親自迎候!
當(dāng)著這么多大人物的面,顯然沒有他這個掌柜的說話的份兒,而他,此刻也不敢向前去質(zhì)問這個樓里的搖錢樹,這些日子都跑哪里去了,畢竟,這些大人物都跑出來親自迎接,他若是跑過去質(zhì)問,豈不是自討苦吃?
不過接下來,令他多少感到釋然的是,原來趙盼兒并不是這些大人物要迎接的貴客,貴客顯然是
另有其人。
隨著趙盼兒下車抬頭仰望著整個平日里都是張燈結(jié)彩、一派豪奢氛圍的采春樓時,葉青才緩緩走下馬車,隨即以完顏福興為首的幾人,俱是臉寫滿了笑容,笑著前與葉青一一行禮見過。
從下馬車起,趙盼兒便不曾正眼看那掌柜的一眼,而后對著完顏福興等人行禮時,態(tài)度也是不卑不亢,非但是自己態(tài)度不卑不亢,就連完顏福興幾人,在跟趙盼兒打招呼時,也因為葉青的原因,比當(dāng)初要顯得多了一些尊重。
這一幕讓采春樓的掌柜看的是目瞪口呆,一時之間腦海里一片空白,完全無法想象,這頭牌在消失多日之后,怎么就搖身一變,成了眼前這位貴人跟前的女人,而且就連完顏福興等幾個大人物看樣子都不敢再輕視呢。
這里顯然沒有掌柜說話的份兒,因為今日遼陽知府以及金國左相的緣故,采春樓的二樓則是全部被遼陽知府完顏弼包了下來,而就算是一樓,也只是零散的幾桌客人,至于三樓,也因為二樓被包下來的緣故,也直接選擇了閉門謝客。
踏二樓之后,正面那最大最豪奢的雅間門口,已經(jīng)有十?dāng)?shù)名身著亮麗服飾的女子恭請著葉青等人進入雅間,而在步入腳下布置著踩著如同踩在棉花的地毯時,加雅間內(nèi)富麗堂皇又頗具品味的陳設(shè),不自覺的便讓人從心底升起一股仿佛高人一等的錯覺來。
像是走進了另外一個沒有貧窮、簡陋,只有音樂、美酒如同仙境的世界一般。
“燕王請。”完顏弼不等完顏福興邀請葉青,便率先邀葉青在正位坐下來。
完顏福興看著這一幕,只是嘴角微微勾出一絲冷笑,他豈能不清楚完顏弼的小心思,不就是深怕自己跟葉青搶那主位,或者是在葉青面前搶了他身為主人的風(fēng)頭。
當(dāng)然,他也十分明白,完顏弼如今之所以如此對待葉青,無非還是因為會寧府那張齊顏。
雖然他不清楚張齊顏為何能夠在所有人措手不及的情況下遷升,但他卻是很清楚,張齊顏的飛速遷升,除了因為在負(fù)責(zé)高麗與宋廷一事兒走到了自己前面,再者便是,葉青必然在其中起到了不為人知的作用,甚至完顏福興也曾一度懷疑,如今金國對高麗崔忠獻之策,便是出自葉青之手。
可若是出自葉青之手,他實在是無法從中推斷出,葉青如此幫助張齊顏的目的是什么?
若是說葉青想要策反張齊顏,不管別人會怎么想,他完顏福興卻是第一個不相信,畢竟,張齊顏對于金國的忠誠毋庸置疑外,便是張齊顏與宋廷之間,還有著難以化解的種種矛盾。
比如其祖父便是死于宋廷之手,包括其母還曾羞辱過宋廷被俘到金國的皇室,以及張齊顏踏仕途之后,在那幾年一直都在為金國南下做著各種謀劃之策,所以不管是他完顏福興,還是完顏珣,都無法猜透對權(quán)利充滿了野心的張齊顏,跟葉青走的如此近的原因與目的其實很清楚,就是為了滿足自己的權(quán)力**,希望有朝一日能夠在朝堂之只手遮天。
而就在完顏福興思索之間,落座的幾人都已經(jīng)再次寒暄完畢,隨著雅間角落里的音樂響起,葉青也端起了旁邊趙盼兒親自倒的酒,隨即崔忠獻攜子崔瑀便走到了跟前:“崔某父子二人敬燕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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