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笙感覺現(xiàn)在的季文南很奇怪，就連季掌柜對這公子的事緘口不語，以往何事都會和他說上一二，唯獨在這件事上一點口風(fēng)的都不曾露出半點。

    他估計是讓季文南懷疑了，心中升起一股煩躁，這么長時間悄悄建立起季文南對他的信任，算是全被自己這一次的疏忽給敗壞了。

    罷了，接下來只能接著與這季公子打好關(guān)系，悄然行事。

    院子外走過一隊侍衛(wèi)，燈火亮過一瞬又飄遠。

    翌日，正午時分，院外日頭正烈。

    柳大娘從外頭回來，懷里抱著個包袱，面上浮上多日來難得瞧見的喜悅。

    “娘，你怎么出去那么久？”柳大牛就站在屋檐下，一看到柳大娘進門，立馬迎了上去。

    “哎喲，這不是正好趕上時辰了嗎？”柳大娘有些無奈他這副急切的模樣，“這種時候弄這些東西，讓人看著了還不知道要怎么掰扯清楚。”

    梁嬸聽到院外說話的聲音急急走出來，問道：“都拿到了嗎？”

    柳大娘把包袱往前示意，繞開攔在身前的柳大牛，把懷里的包袱遞給梁嬸。

    梁嬸喜沖沖地接過東西，腳步不停頓地往灶房走去。沈元瑤也從屋里走出來，手里牽著同樣興高采烈地柳安逸。

    “茂子哥今天吃了好多吃食呢。”

    柳大娘見他這可愛模樣，想起再過個大半年說不得也要抱上孫子了，臉上笑開朵花。直接上手抱起了他，調(diào)笑道：“要不就直接住我們家吧，我可舍不得安逸你了。”

    也不怪柳大娘疼柳安逸，比起小時候上躥下跳的兒子，乖巧聽話的柳安逸才是別人家伢子的代表。

    柳安逸也被柳大娘這動作給嚇到了，沈元瑤也挺久沒這么親熱的抱他了，臉上升起兩團紅暈，偷偷睨了眼靜笑不語的沈元瑤，小聲道：“我已經(jīng)長大了，不能再讓大娘抱著了。”

    “好好好，我們安逸是大伢子了，不能隨便抱了。”柳大娘直接被他這小模樣逗笑，把人放了下來。

    柳安逸腳尖觸到地板站穩(wěn)后，噔噔噔地小跑幾步到沈元瑤身邊，小心翼翼地拉著她的袖子對柳大娘道：“大娘抱不動我，姑姑力氣很大，能抱著我。”

    柳大娘被他這句話給逗笑得更厲害，“敢情是想讓元瑤抱你呢。”

    沈元瑤也被柳安逸給逗得不行，順著柳大娘的話頭，一把把他抱了起身，“是呀，姑姑力氣大，安逸再多吃點，姑姑也能把你抱起來！”

    柳安逸臉上的紅暈更甚，雖聽得懵懵懂懂，但也知道他們是在笑自己的小心思，小臉往沈元瑤脖頸一埋，不愿再說話。

    柳大牛被他娘這疼愛地話給膩到了，他小時候都沒受過他娘這股子寵溺勁，怎么等他大了更是夸張，不是一棍子掄過來，就是一大巴掌甩后腦。

    “發(fā)什么呆呢，還不把火盆拿出來。”柳大娘逗完柳安逸，見柳大牛一副神游的模樣，她最見不得兒子這副呆樣。

    柳大牛還在神游他娘怎么對待他和對待別家伢子的不同，后腦勺上又挨了一巴掌，轉(zhuǎn)身往灶房走去，低聲嘀咕：“真是親娘喲。”

    還好他聲音不大，不然這后腦勺還要挨上一掌。

    待柳大牛把火盆點好，梁嬸燒好了熱水出來，柳大娘紛紛招呼大家來跨火盆。

    茂子走在最后邊，長時間待在屋里，整個人白了好幾個度。但比起之前還生病時憔悴蒼白的模樣，病愈之后除了膚色比之前白，精神卻是好上不少。

    “跨了火盆，病痛統(tǒng)統(tǒng)不見。”柳大娘待茂子跨過火盆，一臉嚴肅地念了話。

    梁嬸帶著茂子直奔屋子，跨了火盆還要洗個澡。用柚子葉加上少量的雜物一起煮好熱水，直接洗浴就能掃除晦氣，這是流傳了幾百年的習(xí)俗。

    自茂子生病之后，梁嬸更是虔誠地求菩薩供天地，抱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心態(tài)。

    新時代還有些人保留著這份習(xí)俗，在這個年代更是看重，沈元瑤自知勸不動梁嬸，只能隨她去了。

    柳大牛將茂子病中用過的東西都扔到火盆中焚燒了，拿沈元瑤的話來說，就是雖說茂子病好了，但這些東西難免會沾上不少的病菌，一不小心還會傳染給別人，一把火燒了了事。

    等東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天色還不算黑，這種時候出門難保不被村里人給看到，只能等晚些時候出門才最為保險。

    “元瑤，你明天可否動身到城里一趟？”

    柳大牛身子挺直，雖說之前沈元瑤也有應(yīng)了他待茂子身子好了，會隨他到城里去一趟，但他心里還是不太安穩(wěn)，就怕沈元瑤臨行前反悔。

    “大牛哥，這些時日，我怎么配的藥你也全學(xué)了，城里的病人只要是疫瘧，這般醫(yī)治便可，我在不在都無關(guān)緊要。”

    五個人里除了沈元瑤和會點醫(yī)術(shù)的柳大牛，其余人也學(xué)了一星半點的辨別藥草，沈元瑤則是非常之認真的交了柳大牛。

    但見柳大牛確實是十分緊張地問自己，只能開口應(yīng)道：“若是不放心，我可以隨著去一趟。”這話頓了頓，接著道：“不知診脈費......”

    “這事由我和秦管事說去，自然不能虧待了你。”柳大牛忍不住激動道。

    柳安逸年歲雖小卻是十分聰慧，以他這幾日對沈元瑤的了解，她必定不會讓這份聰慧被埋沒的。

    上學(xué)堂的花費不小，更無奈的是沈元瑤沒有銀錢。他知道沈家為了給沈弘光娶媳婦把她給發(fā)賣了，得的銀錢蓋了屋子娶了新媳婦，還能剩下什么銀錢，就算是有得剩下，也不可能會給沈元瑤花用在外人身上。

    沈元瑤別的都不需要，但銀錢卻是十分緊缺的。雖然答應(yīng)他一同前去，但也不是沒有條件的。

    柳大牛放心之余，也要為她討些本該屬于她的報酬。

    “對了。”柳大娘突然想起了什么，看了看沈元瑤的神情，猶豫道：“我今兒聽人說，覃家和沈家退親了。”

    梁嬸一聽臉色都變了個樣，柳大娘也是一副難以言說的表情，柳大牛沒聽懂覃家和沈家是誰和誰，除了聽不懂話外音的伢子，面色都十分平淡。

    “我爹答應(yīng)了？”沈元瑤絲毫不覺得有什么，面色平靜地問道。

    “據(jù)說是李春華到里正家里鬧去了，里正受不住就答應(yīng)了，這親事就這么給退了。”

    “哎這誰家的姑娘？這樣以后還有人家敢要不。”柳大牛待他娘一說完，八卦一起頭就停不下來，開口問道。

    柳大娘和梁嬸因他這句話臉色變了變，柳大娘恨不得脫下腳上的木屐塞到自家兒子嘴里，不懂什么原因就不要亂說話。

    梁嬸一聽到這話就覺得心虛，手臂下意識摟緊了懷里地茂子。茂子被她這動作給勒得難受，開口驚呼：“阿奶，我難受。”

    “哪里難受，是不是又發(fā)熱了。”梁嬸再顧不上心虛，關(guān)切地連聲問道。結(jié)果發(fā)現(xiàn)是因為自己動作太大，傷著了茂子。

    這一動靜在場的四雙眼睛都看了過來，柳安逸還天真的眨了眨眼睛，梁嬸更是心虛得厲害。

    沈元瑤收回視線，心不由得往下沉了沉。

    她這趟離家，雖說有給沈家人留了紙條，但也不知他們看到?jīng)]看到。要是沒看到，那她就是離家出走。現(xiàn)在覃沈兩家還退了親，多半是因為她的”離家出走”，覃家才得了機會到里正面前退親。

    沈元瑤雖說也在尋思著怎么把這門親事退了，她甚至想過私下里去尋覃正康把親事退了，這樣便不傷兩家的臉面。現(xiàn)下事情不止鬧大了，兩家算是沒什么臉面了。

    她這一突然回去，沈家，可以說是沈厚牛的怒火是如何都避免不了了，只是，她這么“離家出走”要怎么圓過來。

    柳大娘見沈元瑤一副垂頭沉思沒抬頭的意思，直接伸手掐了柳大牛一把，夸張地張嘴做口型。

    這種時候氣氛突然地沉靜，柳大牛就算是再傻都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對著她娘的示意。那個沈家的姑娘，八九不離十的就是沈元瑤了。

    他現(xiàn)在都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子，這不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嗎？

    梁嬸張口欲言，最后還是閉上了嘴，低頭心不在焉地逗弄著精神極好的茂子。

    天色漸漸暗沉下來，這個時辰大多數(shù)人家都在準備吃晚飯，自然不會有人這個點在外頭亂走動。

    梁嬸一手抱著茂子，一手拿著簡易的包袱，急匆匆地出院子與夜色混成一體。

    梁家沒有點燈，四周光線暗沉。

    梁嬸舍不得孫子受累，身子骨也不如年青時健壯，就這么抱著茂子一路回來，等到了家門口把人放下來，才感覺到手臂的酸麻脹痛。

    茂子雙腳一觸到地面，小身子如離玄般的劍飛奔而去，“爹，娘，阿爺，我回來。”

    圍著大桌案吃飯的人都以為聽錯了，這么些日子，梁嬸和茂子半點消息都沒有，他們都快死心了。

    梁琦媳婦才不管是真是假，一聽到茂子的聲音，直接抬眼往院門看去，眼眶瞬間就紅了。

    她真的快撐不下去了，茂子要再不回來，她索性就回娘家去了。哪有哪家的婆母帶著孫子離家出走的？

    梁琦總是讓她安心在家中靜候，茂子難道就不是他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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