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起來,白曼文倒是比女兒白憶雪要聰明的多。眼光,也自然要長遠的多。否則,當年也就不能從沈風(fēng)的手中,搶到了楊百川,過了這大半輩子的幸福生活。
只是,白曼文半生的幸福,卻是建立在別人半生的痛苦之上。
清靜的四合院,蘇影湄停下車,扶了沈風(fēng)走下來。三年,蘇影湄早就習(xí)慣叫沈風(fēng)凱瑟琳了,就算是這個時候,她也一時的改不過口來。
“凱瑟琳,慢點。你感覺怎么樣?”
蘇影湄很擔心,她是突然的就知道她已經(jīng)癌癥晚期了,她是那么的擔心,突然的一下,凱瑟琳就會重癥發(fā)作,不治喪命。
“我很好。沒事,你不用把我看得那么嚴重似的,這幾年,你不都一直不知道嗎?所以,你也沒發(fā)覺我有什么不同,放心吧,這會也是一樣的。”
沈風(fēng)轉(zhuǎn)過身,對著蘇影湄笑了一笑,將蘇影湄扶她的手推開。她不要搞得自己像個很是嚴重的病號一樣。今天見楊百川,她怎么能夠讓他在二十年后見自己第一面就是看到自己一副病態(tài)而且可憐兮兮的樣子。她努力奮斗了那么多年,不是為了要以一副病態(tài)的樣子出現(xiàn)在楊百川的面前的。
“凱瑟琳,你是要一個人進去嗎?”
蘇影湄看出了沈風(fēng)的意思。
果然,沈風(fēng)點點頭,她是想要單獨見見楊百川的。
“嗯。你可以嗎?”
蘇影湄擔憂的看著沈風(fēng)。
“放心吧。”
“那我就在外面,你有事的話,立馬打給我。”
蘇影湄還是擔心的說道。
沈風(fēng)點點頭,朝著里面走了進去。
彼時,楊百川都已經(jīng)喝了不少的茶了。終于,他處在的那間房的房門終于被推開了。
“凱瑟琳,您的披肩。”
旁邊,助理拿起沈風(fēng)剛剛脫下的羽絨外套,便把一條披肩給遞了過來。
“你去吧。”
沈風(fēng)說了一聲,楊百川抬起頭,看著門口。
那個已近中年的女人抬頭,恰好對上了楊百川的目光。四目相對,一時,兩人都愣住了。誰都沒有說話。沈風(fēng)眼前的楊百川,老了一些了。經(jīng)過時間的洗禮,他看上去睿智精明,然而,卻有沉靜內(nèi)斂。和當年那個青澀的楊百川比起來,終究還是有很多的不同。可是,依舊是沈風(fēng)熟悉的那種感覺。經(jīng)久不變的一種熟悉感覺。
楊百川也愣著,他甚至忘記了,他該禮貌的請沈風(fēng)進來坐的。但是他忘記了。二十多年了,沈風(fēng)依舊還是一個貌美的女人。她看上去干凈,婉約。有著一個成功女人那種優(yōu)雅的氣質(zhì),比起白曼文,更勝一籌。楊百川一時也不知道該要說什么,二十多年后,當他再次看到沈風(fēng)的時候,心中任有一種狂亂的跳動之感。
忽然,沈風(fēng)呵呵一笑道:“從來沒想過,我們竟然是以這樣刻意的方式見面的。”
是,沈風(fēng)也曾經(jīng)想過,等她成功了,終有一天,她要站在他的面前,她要他后悔當年放棄了她選擇了別的女人。可是,當這一刻到來的時候,她就站在他的對面的時候,沈風(fēng)卻突然沒有了這種感覺。
她以為,她這么多年是在恨與思念之中度過的。可是不是,她現(xiàn)在體會到這種感覺,她這些年,是在愛與思念中渡過的。
是愛支撐著她,讓她成功的走到事業(yè)的頂端。也是這份思念,支撐著她,連病魔都不怕。
沈風(fēng)先開口,她打斷了沉默的魔咒。
“沈風(fēng)。”
從楊百川的口中叫出沈風(fēng)這個名字的時候,沈風(fēng)身上微微一抖。她還是被他的一切動容。
沈風(fēng)點點頭,她忽然有一種忍不住的沖動,很想告訴他,她是多么的想念他。雖然她知道,他現(xiàn)在,家庭和睦,兒女成雙。
然而,從沈風(fēng)口中說出來的話,依舊的委婉。
“難得你還想要再見我一面。”
那么的冷靜,那么的理智。或許,除了理智和冷靜,沈風(fēng)再也想不到別的辦法,可以讓自己不受傷。
“我聽說你病了。”
“已經(jīng)好了,明天,我就該回美國去了。”
沈風(fēng)不想告訴楊百川,說是自己得了不治之癥。那對她來說,實在太殘忍了。她一輩子都在這種思念之中度過,她不想,到最后,自己死,也死的沒有尊嚴。不管怎么說,當年,都是楊百川對不起她在先的。
“對不起。”
說話間,沈風(fēng)已經(jīng)走了過來,和楊百川對面而坐。
“這么多年都過去了,這對不起,顯得沒有意義了。”
從楊百川的面上,沈風(fēng)不難看出,楊百川的抱歉是那么的誠心誠意。
“不,當年的事情,是我對不起你的。今天你還肯見我,我已經(jīng)覺得這是你對我的仁慈了。”
如果,時光能夠倒流……如果時光能夠倒流的話,可能,白曼文還是會選中他,她們的愛情,依舊是無處可逃。
“當年,當年的那些事,我忘記的都差不多了。你還這么掛懷?看來,你老婆搶人的本事倒是不錯,這守住人的心的本事,還沒有修煉到家。”
沈風(fēng)話鋒一轉(zhuǎn),她恨,她恨白曼文當年拆散了她們。她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試圖讓自己不責怪,不生氣,可是,她仿佛有些做不到。她還是生氣了,在楊百川的面前,很是沒有風(fēng)度的指責白曼文當年做過的那些事情。
“沈風(fēng),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如果我沒有喝醉酒,也就不會發(fā)生那樣的事情。是我不該辜負你的。可是,我不該信她胡言亂語也不信你。”
往事,歷歷在目。白曼文指著楊百川說,她懷了他的孩子,而她告訴沈風(fēng),沈風(fēng)卻逼她打掉。
盡管,沈風(fēng)說沒有。盡管沈風(fēng)曾經(jīng)求過,要他不要放棄了她們幾年的戀情。可是,他終究還是相信了白曼文,直到婚后,他才知道白曼文沒有懷孕。但那又怎么樣呢?但他知道的時候,白曼文卻又真的懷上了,懷上了后來的楊華。
“二十多年了,我聽到你這么說,我該說什么呢?”
忽然的,沈風(fēng)覺得很憂傷。
錯過,就是這么簡單的事情,然而,一錯一過,就是二十多年過去了。就算現(xiàn)在,楊百川還來得及給她一段時間來彌補,她卻也享受不了了。癌癥。這就是她沈風(fēng)的命,命中注定,富貴吉祥,高高在上,卻又注定,她一輩子都要錯過自己最愛的人,也得不到自己最愛的人給的溫暖。
“其實,這么多年,我從來都沒有忘記過你。每天都在想你,特別是這兩年,退休了,沒事做了,一閑下來,整天整天想著的,都是你。我們一起讀書,一起工作的那些日子。真的好令人懷念。”
終于,兩人的心境,又開始平和了下來。
戀愛的那段時光,是那么的美好,是那么的令人心馳神往。沈風(fēng)微微一閉眼,就覺得仿佛一切,就發(fā)生在昨天一樣,那么近。然而,二十多年,又是那么的遠。歲月輕輕的在發(fā)間爬過,將一些黑色,染成了白色。沈風(fēng)的頭上,都有了幾根白發(fā)了。或許,這是因為她身體狀況的原因吧。但是,她終究還是不年輕了,五十歲。再也回不到初戀時候那種美好的狀態(tài)了。
“是挺令人懷念的。我閉上眼睛,就覺得,一切那么近那么近。我還記得,我當時生氣,說走就走。當我?guī)讉月后回國安葬我母親的時候,卻傳來了你結(jié)婚大喜的消息。我是那么的憤怒,我一起之下,竟然草草的安葬我母親之后,就帶了我妹妹也離開了中國。從此之后,就開始了我人生之中的創(chuàng)業(yè)路了。”
二十多年,她拒絕了多少好男人,又傷害了多少好男人,沈風(fēng)都記不清楚了。唯獨只有那個背棄了給她承諾的男人,在她的心中,如銘如刻的在心上烙上了抹滅不去的印記。
“我退休三年多了,兒子女兒,也全都結(jié)婚了。現(xiàn)在,就只剩下我和曼文了。她最近很不安,想必,是她也知道你回來的消息了。這幾天,一直都跟著我。”
兩人從多年前一起聊著,聊著聊著,就聊到了現(xiàn)在。楊百川一說起現(xiàn)在的白曼文,有些不耐煩的樣子。特別是這兩天,白曼文神經(jīng)兮兮的,搞的巖楊百川的心中也十分的不悅。
“她是怕我搶走了她的家庭,她的丈夫吧。”
沈風(fēng)直言不諱的說道。
“當年,畢竟她也對不起你。”
楊百川慚愧的說道。
“沒有誰對不起誰。這么多年都過去了,我什么都不奢求了。白曼文當年做的事情,的確不齒,但是,她能陪著你生老病死,這也是一種幸福。我們兩個,終究還是沒有緣分。我不恨你,我只恨,我沒有那個命。”
沈風(fēng)一想起上次在美國的時候,醫(yī)生叮囑她說,如果不盡快就醫(yī),她的生命,也不過就只剩下半年的光景。就算是及時就醫(yī),運氣好,拖上兩年三年,運氣不好,也就是一年半載的樣子。
她還能奢求什么?
就算是心有余,也只怕力不足了。
“沈風(fēng),要不,讓我來照顧你吧。”
楊百川的心中,始終介懷著。他想,有那么一個機會,他可以為沈風(fēng)做點什么。
“不用了。好好的和白曼文過完下半輩子就好,我身邊多得是能照顧我的人。我妹妹的兒子,蘇影湄,還有她的女兒,還有那些給我打工的。她們都會把我照顧的妥妥當當?shù)摹N也恍枰獎e的人了。”
沈風(fēng)嘴上說著。她的心,在難過。她竟然連給楊百川一個照顧自己的機會都沒有了。人生的這場豪賭,她賭贏了事業(yè),卻輸?shù)袅藧矍椋數(shù)袅讼硎軔矍榈臋C會。甚至,生命都受到了威脅。
“我想有一個機會,可以在你的面前贖罪。”
楊百川的心,也內(nèi)疚。除了愛,便是無限的內(nèi)疚。
“沒有什么罪不罪的。一切都過去了。二十多年了,什么都該淡了。”
沈風(fēng)忽然覺得,自己的身體,仿佛有些支撐不下去的感覺似的。
她一直正襟危坐,端莊而且嫻雅。可是,身體上,卻是越來越乏力了。
她知道,她快要撐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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