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云開作為六組組長,手底下能用的人手卻并不多。他斟酌一番,原本只想帶上趙盜機,最后被一個小鬼頭糾纏得心煩,只好多捎上一個人。
回北京第二天,還未跟家中二老說一聲,晏六組長又拖家帶口地飛機轉動車,風塵仆仆趕到福建省內的一個縣城。
“我真的不想連出差的時候也在帶孩子!标淘崎_嘆了口氣。
“嘁,我好歹也比你多活了不知道多少年!”汪裁咬著棒棒糖,哼哼唧唧地。他看起來不過十歲出頭,心智也很不成熟,死了這么多年一直維持著當人時的身形。
晏云開很不以為然地哼笑了一聲,看了眼表。
過了幾分鐘,一輛沾滿塵土的SUV迎面駛來,按了兩聲喇叭。
汪裁最先拉開副駕駛位的門,鉆了進去,笑嘻嘻地朝司機打招呼:“謝組長,您親自來接呀!
“小旺財,你來公費旅游嗎?”謝智一早就瞧見他們三個,現下還轉過身打量后座那兩個人,神色詭異地盯著趙盜機身上的西裝看了兩秒,遞給晏云開一個微妙的眼神,“我都聽游優說了!
晏云開:“嗯,那我就不介紹了!
“失憶了也挺好,什么也不懂,你還能抓緊時間玩玩養成什么的。”謝智一踩油門,車開了出去。
晏云開冷靜地思考了一下,最終得出結論:“你以后少跟游優混!
趙盜機面無表情地看向窗外。
“說正事兒吧,你這邊情況怎么樣了?”晏云開道。
謝智空出一只手摸出手機,指紋解鎖,點開相冊,向后一拋:“自己看!
晏云開抬手接住,點開第一張照片。照片中央是一只香爐,看背景應該是在什么廟里頭,香爐上插著三根只剩半截的線香,看起來不是燃燒剩下的,而是被人掰折的。
“這個案子是走公安的渠道報上來的,起先村子里死了個醉漢,一頭扎進淺灘的海水里淹死了,當地人還以為是酒后失足。”謝智道,“第二天傍晚有艘小漁船翻船了,船上四個人也沒能活下來,當地公安的報告上說是溺水,甚至沒有掙扎的痕跡。漁民們忌諱這些,去媽祖廟燒香,發現線香總是燒一點就從半截處斷了!
晏云開放大照片,問:“當地人請道士了嗎?”
“嗯,不過沒什么用。那道士估計本事沒學到家,假模假樣地給死者做了個超度法會就走了!敝x智翻了個白眼,“那些死人身上的魂早就讓人拘走了。”
“是水鬼?”晏云開劃拉了一下手機屏幕,看到第二張照片,拍得是那些溺水死的人。
“雖然我們二組沒有道士也沒有和尚,但是在游優的遠程指導下,擺了個招魂陣,你猜怎么著?”
“招來一大群水鬼?”
謝智點點頭:“是,非常多,估計能有一個營吧。都是從海上來,但是遠遠地冒了個頭,就不見了。按理說,就算我們沒正經學過,但憑借自身法力,擺個法陣也不至于連鬼都騙不過去吧?”
謝智作風向來粗暴,他堅信在絕對實力面前一切陰謀詭計都是紙老虎,手底下的組員也都是能動手絕不逼逼的風格。
然而這一次居然連個鬼影子都沒抓住,有勁兒沒處使,實在讓他不高興。
午后,天色逐漸變得陰沉,天際一片烏云壓得很低,風吹過都捎著幾絲悶熱。
謝智將車開到漁村,早早就有一個中年男人迎了上來,陪著笑道:“謝警官,您可回來了,出海的事情您要不要再考慮一下,這個天氣好像要下雷雨……”
“應該是陣雨吧,這事不急,我想先去看看媽祖廟!标淘崎_將外套搭在臂彎,俯身從車里提出一個密碼箱。
那中年男人問道:“這位是……”
“這三位……”謝智瞥了一眼汪裁,改口道,“這兩位都是我的同事,過來幫忙的。”
“哦哦。你們好,我是這個村的村長。”男人看了二人一眼,朝離他最近的趙盜機伸出手,見趙盜機無動于衷,尷尬之際,晏云開笑吟吟地過來,很自然地與他握了握手。
“我想去媽祖廟看看,麻煩您帶路。”
“好的好的!
媽祖廟修得不大,廟中物事都有些年頭了,但沒有破損,也很干凈,可見時常有人維護清掃。
晏云開跨過門檻,交代:“封鎖現場吧!
謝智應了一聲,讓組員在廟外拉起警戒帶,自己跟著進去。
村長倒是急了,勸道:“這是天后宮,不能亂來,大不敬的,哎,警官!”
“哎呀,放心吧!蓖舨枚自陂T口,“我晏爹是個道N代,比你們講究多了!
兩邊燭臺又搖曳起燭光,供桌邊擺著一袋拆封的線香,晏云開抽出三根,在香案上整理平齊,用燭火點燃。
趙盜機和謝智站在殿外看著,謝智順嘴問道:“你覺得我們老六怎么樣?”
趙盜機看著晏云開退回香案后,在神像前面站了一會兒,而后按中、左、右的順序將線香插在香爐內。
“他修為不低。”趙盜機淡淡道。
“誰問你這個了。”謝智說著,眼睛盯著香爐,過了半分鐘,左邊的線香顫了顫,突然斷了一截。
晏云開右手掐訣,左手從兜里掏出一張符紙,朝空中一甩,那符紙滯空而燃,溢出黑色的煙霧。
他退后了幾步,避開那些霧氣,若有所思地打量著中間的神像。
“怎么回事?”謝智走進來問道。
“這尊天后像常年受信眾供奉,本來是有些靈氣的,然而我剛剛試著請神,卻一點感應都沒有!
謝智“哦”了一聲,說:“也就是說,你想連WiFi,但是這個路由器可能被人動了手腳,你壓根收不到信號。也有可能是信號被人屏蔽了,我感覺這里的氣場很亂。”
哪有把神像比作路由器的,晏云開滿頭黑線,又補充說:“媽祖廟鎮不住這一片了,所以漁民才會接二連三地出事!
“主要還得搞清楚,哪兒來的這么多水鬼!敝x智想了想,“這片海域這么寬廣,附近的人又靠海吃海,自古至今把性命留在海里的肯定不少,但是為什么偏偏都這個時候出現?搞得跟聚會似的!
“這就是你的工作了,我只是來你打下手的!标淘崎_聳了聳肩,打開自己帶來的那只箱子,拿出一只三清鈴和一枚道經師寶印,“你到外邊等我,我搞個衛生先!
他說的搞衛生當然不是真正的搞衛生,而是辟鬼驅邪,順一順這廟中的氣場。
“別使太大勁兒累著自己!敝x智囑咐了一句。
此時天已降下大雨,偶爾響起霹靂驚雷。
趙盜機站在檐下,聽著里頭叮叮當當的鈴聲,鈴鐺聲清脆,攜著一股純粹清澈的力量,令人靈臺空明、神志清晰。風吹過來,空氣中隱約有一股潮濕的腥氣。他揉了揉鼻子,朝外面走去。
媽祖廟地勢高,從這里能看到遠處一小片海域,茫茫雨幕將那片海也襯得朦朧起來。
汪裁蹲在門檻上,抬頭只能看到趙盜機的下巴,納悶:“兄弟,你好像也幫不上什么忙哦。”
趙盜機并不理會他。
“哎,兄弟,大哥,你怎么不理人呢?”汪裁戳了戳他的腿。
趙盜機依舊沉默。
汪裁試探道:“叔叔?伯伯?”
趙盜機終于垂下眼簾,看了他一眼,平靜道:“沒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
這是回應他的第一句話,汪裁卻砸吧砸吧嘴,悻悻道:“原來你是不想和我一個輩分!
雨停的時候,殿里的鈴鐺聲也停了。
天依舊灰蒙蒙的,空氣悶熱而潮濕,讓人覺得身上黏黏膩膩的,很不舒服。
“我們什么時候出海?”晏云開揉了揉手腕,走出媽祖廟。
“傍晚的時候吧!敝x智道,“到時候,你在海上再布一次招魂陣……”說著,頓了一頓,轉過頭問晏云開,“你吃得消吧?”
“只是布個陣的話,應該沒問題!
“那好。找個地兒提前吃晚飯吧。”
如今正值休漁期,所有的漁船都返港休漁,村民們都專心鼓搗起自家水產養殖的場池來。
村長安排船的時候是有些納悶的,不明白這些個警察查案為什么還要出海,而且還特地聲明不需要船長隨同,此時不免有些惶惶,道:“這幾個月是禁漁期,我安排的這艘船沒有捕撈證,你們也沒有出海證,要是出了什么事,這個責任我擔不起啊……”
一伙人正坐在村長家里吃飯,汪裁吃海鮮吃得津津有味,頭也不抬道:“這個你放心,要真出了什么事情,我們會跟相關部門協調好的!
汪裁在村長眼中不過是個隨家長來玩兒的小孩兒,說出這般話教人聽著好笑,像是故作老成,但是九處其他人都是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司空見慣了的樣子。
汪裁一臉淡然,畢竟六組小霸王的稱號可不是浪得虛名的。
“我們也不會走太遠,就在附近海域看看。”謝智用筷子敲了敲碗,他這次帶的人不多,只有兩個,但好在都通水性,“老六跟我一起,旺財和新來的留下策應。”
趙盜機無可無不可地撂下筷子。
天色漸暗,海面一片平靜,漁船離港。
船上并未開燈,謝智和晏云開站在甲板上,跟來的下屬一個去開船,一個化為蒼鷹,飛上天空。
船只駛遠,漁村燈火都化作細小星點時,晏云開展開右臂,右手在空中虛虛一握,一抹瑩白色光束出現在他的手中。
那光束延長至約莫一米的長度,頂端懸掛一靈幡,無風自飄。
“顯幽共睹,鬼神遙瞻——”晏云開手握招魂幡,沉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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