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處的人出差時,六組都會提前準備一個臨時身份,以方便外勤人員在外行事。比如這一次的工作是來參加羅天大醮,和宗教有關,人事關系就掛在國宗局下邊;上一次漁村水鬼一案,和偵查辦案有關,那相關人員就會臨時出現在公安系統的編制中,辦完事兒就撤銷權限。除了公務員編制,根據不同的情況,還有各種酒店經理、飯館老板、發廊小哥等等平凡的工作崗位……九處的人在各行各業神出鬼沒,偏偏他們相應的個人信息編得還都很真實,任誰也挑不出假來。
在和道協的人吃飯時,晏云開他們用的就是國宗局工作人員的身份,因為國安畢竟算個特務集合地,他們也曾被專業人士培訓過,所以和別人聊起天來半點紕漏都沒有。
這頓飯局上有中國道教協會和國宗局的領導,身居高位,平常工作又和神神鬼鬼的東西打交道,難免接觸過國安下屬的328辦公室。雖然沒有面對面交流過,但對他們的身份隱約也有猜測,不過混到這個位子,自然知道什么該問什么不該問。
游優長得乖,光吃飯不說話,周易也是個讓人省心的,不主動開口起話題,被問到了也能大大方方回答。這倆人都是有真才實學的道N代,專業水平過硬,在道協領導面前絲毫不跌份兒。
晏云開笑吟吟地跟人說著場面話,低頭看手機時發現趙盜機領取了紅包,抽空飛快打字,提醒他吃飯。他順手點進趙盜機那個系統頭像,看了一眼他的朋友圈,果然空蕩蕩的,一條狀態也沒有。
晏云開在這種場合一向低調,吃完飯后就帶著人撤了。
從飯店里出來,約莫八點多。
三人中就游優沒喝酒,繞到旁邊去取車,晏云開和周易站在飯店門口等他,半晌,只聽游優驚呼了一句:“臥槽,這什么玩意兒?”晏云開還以為出了什么岔子,趕忙跟過去,眉頭一挑。
紅旗車前的陰影處蹲著一個小伙子,輪廓硬朗,眉眼深邃,膚色尤其黑,昏暗光線下幾乎和背景淪為一體。他抬起頭來,笑著露出兩排潔白牙齒,眼睛很亮。
游優怒罵:“這誰啊!蹲在這兒嚇人呢?!”
“……”晏云開遲疑道,“你是格桑朗杰?”
“看這個膚色,好像是格桑朗杰。”周易說。
小伙子站了起來,比所有人都高出一截,脖子上掛著一串佛珠,手上也纏著一串。格桑朗杰靦腆道:“我剛回成都,四組在成都只有我一個人,沒能接上你們,不好意思哈。”
晏云開和周易整理過單位所有人的檔案,對六個組的成員都有印象,但是游優常年在北京一帶行動,也不管其他地區的事情,對遠在西部的四組成員是一點印象都沒有。
游優還在計較:“那你蹲這兒干嘛?”
格桑朗杰抓了抓一頭毛寸,說道:“一路從拉薩飛過來,等你們的時候困得不行,差點睡著啦。”
“飛?”游優挑眉。
“我是雕。”格桑朗杰回答。
游優冷淡道:“我還是小龍女呢。”
晏云開無奈地咳了一聲,說道:“你們組長還好吧?”
“好得很,他很想你們。”格桑說,“讓我盡一下地主之誼吧,吃火鍋去?”
格桑朗杰是成都地區的藏族人,但經常在拉薩和成都往返,說普通話時口音怪怪的,有點成都口音,又有點西藏人說話時生硬的感覺。好在他說話時總帶著笑,有點小靦腆,看起來還挺討人喜歡的。
游優也氣不起來了,把車鑰匙丟給他,道:“走走走,正好剛才沒吃飽,續攤去,你開車。”
來成都吃火鍋是一件很快樂的事情,這一回他們點的不再是鴛鴦鍋,整個湯底都飄紅,冒著一股香辣的熱氣。
晏云開怕長痘,沒敢多吃,但幾筷子下去之后也有點冒汗,辣得嘴唇嫣紅嫣紅的,像是涂了唇彩。
晏云開三言兩語地跟格桑朗杰說了一下這兩天發生的案子,因為案件還沒上報九處,所以他只是簡單地知會一下四組的人,畢竟成都是四組負責的地方。
“以前好像沒有發生過這種事。”格桑說,“成都的僵尸原本就不多,去年本地妖委組織了一場超度僵尸的活動,送了好些個去投胎。”
“目前觀察到的只有兩具尸體,都尸變了,有理由懷疑兇手是故意要將死者變成僵尸。另外三具失蹤的尸體,可能已經完全變成僵尸了也說不定。妖委和公安正在抓緊時間查,免得僵尸出現在公眾視野,引起恐慌。”游優說。
格桑點點頭:“再拖延下去死者家屬都要鬧咯。”他并沒有太在意這件事,成都地區的道士和妖委都算得上盡職盡責,這點兒小事兒還不至于讓四組的人去處理。
夜深了,幾人吃飽喝足,聊了一會兒。
九處一組駐在北京,二組和五組分別負責北部戰區和東部戰區,離首都不太遠,謝智和鐘一琥身為組長更是常年待在單位大樓。只有三組和四組的人不經常出現在單位,三組負責南部戰區,組長是個苗女,挑剔得很,適應不了北京的霧霾,四組負責西部戰區,組長叫達瓦頓珠,是密宗的轉世尊者,由于身份特殊,只得鎮守西藏。
因此格桑朗杰和其他組的同事們不太熟,只和六組的人接觸過。這藏族小伙兒對首都心向往之,無奈不能擅離職守,沒有命令無法離開西部。
“其實平時也沒什么事情做,無聊的時候只好去拉薩磕等身長頭消遣時間。”格桑長嘆一聲,“成都到處是道士,有的時候遇到事兒,我一密宗的都不太好跟他們打交道。”
“四組也有道門的人吧?”周易說。
格桑癟癟嘴,說道:“我們組那個道士,唉,仙人板板,誰曉得他哪兒浪去,現在約莫在新疆呢吧。”
晏云開拿起手機站了起來,微笑著說:“我去一下洗手間。”
“哎。”格桑看了他一眼,察覺到他的意圖,抿著唇笑了一下,“你們吃飽了嗎?我去埋單。”
準備去結賬的晏云開:“……小伙子還挺機靈。”
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晏云開指紋解鎖,跳出微信界面。趙盜機難得主動發消息,雖然這一次只有五個字,但晏云開依舊表示了重視。
“青城山,龍鱗。”晏云開將消息念出來,周易和游優都詫異地看著他,唯有格桑朗杰一臉茫然。
“什么情況?”游優十分好奇,“邀請視頻,快。”
龍鱗這個詞戰勝了晏云開對趙盜機主動發消息的驚奇感,他點了一下視頻通話,過了幾秒鐘,屏幕一大片漆黑,光線不足,看不清趙盜機的臉,只能看到中間出現一雙金黃色的獸瞳。
晏云開調整了一下拿著手機的姿勢,讓自己的臉能夠以一個完美的角度出現在視頻上。
隨后雙方一同看著視頻畫面沉默,最后還是晏云開主動開口:“你發的那條消息是什么意思?你在青城山發現龍鱗了?”
趙盜機的視線在手機屏幕上流連了一會兒,晏云開總有一種被他盯著看的感覺,不過沒多久趙盜機就找到了轉換攝像頭的圖標,點了一下,畫面一轉,一片昏暗,只能看到月光下影影綽綽的樹影。
趙盜機微微轉了一個方向,這下將附近燈光也收進鏡頭中,晏云開勉強看到樹叢中一個狀似人形的影子,正在僵硬地移動。
“那什么玩意兒?”晏云開問。
趙盜機淡淡道:“一個死人。”
“會動?僵尸?”晏云開繼續問。
趙盜機:“嗯。”
“眉間有沒有一一顆黑痣?”晏云開問。
趙盜機:“沒有。”
游優翻了一個白眼,周易也哭笑不得,格桑朗杰一頭霧水。
問一句答一句,晏云開簡直要給他跪了,深吸一口氣,勉強溫和地勸道:“你能不能多說幾句?描述一下對方的樣子?”
“是紅痣。”趙盜機說。
紅痣?
“目前這兩具尸變的尸體,死亡后眉心的痔都由紅色變成黑色了。”周易說。
游優突然直起背脊,和晏云開對視一眼,兩人不約而同想到資料上那具不知所蹤的不腐女尸。游優開口:“那只僵尸是不是一個女人?穿著六十年代的綠色解放裝?”
六十年代時趙盜機還在結界中睡覺,他不知道什么是解放裝,但依稀分辨出來那僵尸身上破破爛爛的衣服好像是有點綠,應道:“是個女人,胸口處發亮。”
晏云開想起了福建漁村那一只被謝智掏了心的水鬼頭子,他道:“你能把她抓起來嗎?暫時別把胸口的鱗片掏出來,這邊案子還沒結,我們懷疑她和兇手有關。”
趙盜機沒說話,晏云開還以為他不愿意,想說干完活兒給他加薪,結果話沒說完,只聽聞手機中呼呼風聲,畫面劇烈晃動,似乎移動到了有明亮光源的地方。
那僵尸原本動作遲緩,關節滯澀,察覺到危險時居然變得靈活,移動得非常快。晏云開看到那僵尸一晃而過的臉,和照片中的女人一模一樣。
趙盜機足尖踩在一根枝椏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下邊那只僵尸。女尸神情呆滯,笨拙地左右張望,沒有發現趙盜機后,居然不趁機逃跑,反而朝著法壇的位置摸索去。
“她想干什么?”晏云開不理解,“那邊是什么?”
“道協提前布置好的法壇。”趙盜機回答他。
趙盜機沒有動,冷眼看著那女僵尸緩慢靠近法壇。法壇周圍貼了符,符紙的法力讓僵尸十分煎熬,她艱難地抬起手,枯瘦手指屈成爪,朝著胸口掏去。
“她想死。”趙盜機淡淡道。
視頻上,晏云開看不太清那女尸想做什么,聽到這一句時,趙盜機已經掠了出去,如同一道鬼影,霎時間就到了女尸身后,大手箍住女尸脖頸,將她提起來。
他另一只手還拿著手機,攝像頭正好對上僵尸轉過來的腦袋,一張慘白的臉瞬間占滿屏幕。
“輕點,輕點。”晏云開提醒,“別把人家脖子弄斷了。”
那僵尸掙扎起來,趙盜機的手依然很穩,鏡頭向下移動,照到了尸體的胸口。衣服破洞中透露出瑩瑩白光,一枚圓形的鱗片前端一小部分嵌在皮肉中,游離端裸露在外。
猛地看到女性的胸部,晏云開眼皮跳了一下,只盯著那枚鱗片觀察,幾秒后轉移視線,說:“行了,你先把她綁起來吧,明天早上我們就過去和你匯合。”他對女性向來尊重,就算對方是一只僵尸,也要保持非禮勿視的風度。
趙盜機“嗯”了一聲,提著僵尸往樹林里走。
視頻還沒斷開,晏云開看到這里,有一種在看知名游戲主播虐菜的感覺,輕而易舉發現了怪,再輕而易舉把怪抓住,看起來還挺爽的。
以后其他組出外勤遇到打斗,可以考慮直播錄像,以后還能給單位的后輩當戰斗指導……后勤組長晏云開漫無邊際地想。
“沒什么事的話,那明天見?”雙方都沉默許久,看著趙盜機將僵尸拖走,用符紙禁錮住僵尸的行動,晏云開覺得可以掛視頻了。
趙盜機道了一聲“晚安”,切斷了視頻通訊。
游優嘆了一口氣:“他的不定性因素太多了,也不知道之后會不會留在單位。”
“順其自然吧。”晏云開倒是沒放在心上,“目前看來,他好像對九處沒什么興趣。”
“我有一種預感,明天我們就能知道這件事的前因后果了。”游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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