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少女聲音吸引了過去。
不是這聲音多動聽，而是這樣的場合，這么一句話，是無法不引人矚目的。
他們看到一位個子高挑的少女走過來。
她頭戴帷帽，穿一襲簡單青色衫裙，周身沒有多少配飾，只在腰間系著幾個造型可愛的荷包，讓人看到這里，就知道這是個年紀不大的女孩子。
“三娘——”程三老爺面色微變，低低喊了一聲。
在外面，大庭廣眾之，自然是不好叫程微名字的。
衛(wèi)國公府的人個子都高，程微身量相貌都隨了母族，這么站在程三老爺身旁，竟只比他矮了不到半頭。
許是因為如此，她亭亭而立，頭戴帷帽，就隱隱讓人覺得比尋常少女沉穩(wěn)些。
“三叔，我想試試。”程微說得平靜，內(nèi)心其實還是有些緊張的。
不過，她這些日子以來最專注學習的就是胎產(chǎn)科，遇到這種情況，無論出于何種考慮，都想放手一試reads();。
程三老爺靠近程微，聲音壓得更低：“微兒，那年輕婦人臉色發(fā)青，已是進氣多出氣少了，你乖乖回醫(yī)館里呆著，莫要出頭。”
程微透過輕紗看著程三老爺。
三叔還不到三十歲，相貌俊朗，可是眼底的滄桑竟比長了他近十歲的父親還要濃郁。
程三老爺為醫(yī)館付出的心血，程微這些日子一直瞧在眼里。
那個年輕婦人，她遙遙一瞥，沒有幾成把握。
她一個女子眾目睽睽之出頭。一旦救不活那個婦人，定會引起軒然大波。可是她若不試，又怎么忍心看著三叔多年心血毀于一旦，回府后面對祖母刻薄的嘴臉？
“三叔，讓我試一試。”程微認真對程三老爺說，“就算我治不好，可畢竟盡力了。難道兩條性命還不值得我試一試嗎？”
程三老爺深深看著程微。眼底有欣喜有擔憂。格外復雜，最終長嘆一聲：“好，微兒你盡管放手一試。無論什么結果，都有三叔在呢。”
程微抿唇笑了。
程三老爺揚聲道：“把人抬進去，看一看怎么救治。”
“是。”醫(yī)館的伙計們忙去抬人。
“你們要干什么，不許動她！”年輕男子忽然發(fā)飆。把前去抬人的伙計狠狠推開。
老婦人緊跟著嚎哭起來：“堂堂百年醫(yī)館，醫(yī)死了人不承認。還哄騙我們說抬進去救治，你們是想毀尸滅跡么？”
“大娘，不是這樣的，我們濟生堂有符醫(yī)。您兒媳這樣子，尋常手段治不好，或許可以讓符醫(yī)一試。”程三老爺溫聲解釋道。
自己醫(yī)館誤診在先。他除了溫聲相勸，沒有別的立場了。
“符醫(yī)？”老婦人顯然聽不進程三老爺?shù)脑挕Ｂ曇舾螅班l(xiāng)親們都聽聽，大家有個不舒坦都是來這里瞧病的，你們誰聽說這里有符醫(yī)了？我反正是沒見過！”
圍觀者議論的聲音大了起來。
“是呀，從沒聽說濟生堂有符醫(yī)坐堂的，不然我兒子那次受了驚嚇，也不會跑了十幾里地去請符醫(yī)收魂了。”
“我倒是聽說過，這濟生堂背后的東家，祖上是符醫(yī)出身的……”
“那又如何，這事我也耳聞過，百年前的事了。百年前我家祖上還當官呢，現(xiàn)在不也殺豬了嗎？”
……
程三老爺被老婦人問得有些不知如何接話。
在他心里，程微畢竟是個小姑娘，輕易不想她就這么暴露在大庭廣眾之。
程微卻對那些議論充耳不聞，見那躺著的年輕婦人面色越來越難看，再也顧不得其他，上前一步，與老婦人僅有半丈之遙，冷冰冰道：“以前沒見過，以后就常見了，我就是符醫(yī)。”
這話一出，圍觀眾人大為驚訝，議論聲更大了起來reads();。
那年輕男子氣不過，沖到程微面前：“哪里來的黃毛丫頭，還說自己是什么符醫(yī)！難道是你們醫(yī)館看我媳婦這樣還不夠可憐，要一個小姑娘來戲耍我們嗎？”
程三老爺擋在程微面前，有些后悔剛才答應她了。
“小兄弟你不要這樣——”程三老爺話未說完，察覺程微拉他衣袖，就看過去。
他看不到程微面上表情，可侄女的聲音卻無比平靜：“三叔，您讓開，我和他說，時間不多了。”
程三老爺不由側(cè)開身子，程微走過去，與年輕男子相對而立。
面對一位少女，年輕男子到底收斂了幾分兇氣，可語氣是極不耐煩的：“你這小丫頭快走開，莫來添亂！”
程微一聲冷笑：“這位大哥，我就有一個問題，想問你。”
年輕男子沒吭聲。
程微便接著道：“你說你的媳婦現(xiàn)在怎么樣了？”
年輕男子顯然被這話刺激得又激動起來，額角青筋暴起，咬牙切齒道：“昨夜請去的大夫就說了，人已經(jīng)不成了，讓我們家今天準備后事。你們醫(yī)館治死了人，還來問我怎么樣嗎？”
周圍的議論聲又響起，程微充耳不聞，聲音揚了起來：“你說你媳婦已經(jīng)沒救，可我說，她尚有一線生機。”
少女的聲音本就清越高揚，穿透力強，程微聲音一大，立刻壓過了那些議論聲。
而圍觀的人聽到她這驚人之語，忽然都不說話了，現(xiàn)場一片寂靜。
“但是你們身為她的家人，寧愿把時間浪費在懷疑我身上，也不愿意讓我一試，又是什么道理呢？”程微望著那年輕男子，一字一頓，“還是說，你們把人抬到這里，本就沒有抱著救人的打算，而是想著賠些銀錢了事？”
“你胡說！”
年輕男子被程微說得惱羞成怒，拳頭捏得咯咯作響，把剛趕過來的韓氏嚇了一跳，旋風般沖到程微身旁瞪著他：“你想干嘛，要打人不成？”
打人？她韓明珠怕過誰！
見母親躍躍欲試，程微一陣頭疼，把她扯到旁邊，對那男子道：“銀錢我有，當著這些鄉(xiāng)親們的面，我只問你，你的媳婦和孩子，你到底救是不救？”
程三老爺目光灼灼望著侄女，幾乎要為程微喝彩了。
他現(xiàn)在總算知道為何不能和女子理論了，微兒小小年紀，竟深得歪理精髓，三兩句話的工夫，反而把那男子問住了。
男子果然是被程微繞進去了，脫口而出道：“救，當然救！”
說完又想了起來，惡狠狠撂一句話：“不過你們要是救不了，今日我和你們沒完！”
程微看都不再看他，對發(fā)愣的伙計們道：“還愣著做什么，把人抬進去！”(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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