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的兵馬已經在天邊化作一黑點,送行的人大多都已經回轉。
陳清和那文士依舊站在原地。
“都說小爺您和那盧巖有奪妻之恨!蔽氖康吐曅Φ溃叭缃窨磥,真是再好不過了!
如果不是因為這一層原因,怎么能輕易的避重就輕騰轉挪移化解了這夫妻二人的疑問,將這件既有可能說不清道不明的私密之事化為烏有。
陳清吐了口氣,面色沉沉。
“到此為止最好。”他沉聲說道。
文士神色凝重。
“將這事如實的告訴殿下!标惽逭f道。
“這樣啊,不如就說盧巖搶在咱們前邊就罷了!蔽氖窟t疑一刻低聲說道。
要是詳細的告訴上邊,尤其是引起了那盧巖的猜疑,這事情就不簡單了。
“殿下應該知道,這樣對殿下也是個警醒!标惽逭f道,一面再次看向天際。
哪里已經空際一線。
盧巖懷疑了質問了,雖然事情被掩下,但這必須讓那人知道,雙方都警醒一些,也許反而是好事。
因為顧忌劉梅寶和孩子們的身體,盧巖他們走的很慢,而且盡量的趕到城鎮住宿,有時候還會在一個城鎮里歇腳,正月里趕上廟會集市很多很熱鬧,一家人還會去逛逛。
每到一個地方,這只攝人的軍隊就會引得當地官員受驚不安。
所幸這些軍隊都在城外扎營,軍糧草料也不向當地索要,這一點讓當地的官員大戶很是高興,盧巖的軍隊不來索要,他們反而親自送過去,親身感受這只軍隊軍紀嚴苛,絲毫不騷擾當地民眾,一路行來得到的贊揚越來越多。
“河東府啊好地方,好地方來好風光。到處是莊稼遍地是牛羊…”
“我是山西兵,愛護老百姓…”
沒經過一個地方,當地便會漸漸的流傳開一些從未聽過的小曲,不用說,這又是王墨的招人大業。
要人,要人,要多多的人口,有了人口才有更大的發展。
王墨的這個信條已經灌輸到每一支出征的隊伍心里。然后撒播到他們所到之處。
“這個好不好?”
“這個燈籠給柔兒掛床前一定好看…”
在熱鬧的集市上穿行,盧巖拉著劉梅寶的手,嘴里的話都沒停過。
他轉過頭看著劉梅寶。
他看過來,劉梅寶便對他笑了笑。
“好,你喜歡就買吧!彼f道。
“梅寶,你喜不喜歡?”盧巖停頓一下,看著她問道。
“我啊,喜歡啊!眲⒚穼毿Φ。
她笑盈盈的,一如以前,但又不同于以前。盧巖看著她,她似乎很開心。又似乎根本不開心,自從團聚之后,一開始還不怎么樣,現在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
劉梅寶抬頭看著盧巖指的花燈,眼神有些渙散迷茫旋即疏離的移開視線。
沒錯,是疏離,盧巖終于想到這個感覺。
是他們分開太久了。她已經不喜歡他了嗎….
“梅寶…”他看著她,只覺得酸疼從心底蔓延全身。
劉梅寶沒有注意他,慢慢的向前走去。直到被盧巖拉著的手一拽,才發現自己的男人沒有走。
“走啊,”她含笑看著他說道,“怎么了?”
“梅寶..”盧巖看著她張張嘴卻又不知道該說什么,“你累了吧?要不咱們回去?”
“好啊!眲⒚穼氻槒牡狞c點頭答道。
盧巖夜里一直警醒著,最近盧舫夜間噩夢中驚醒哭鬧越來越少了,但他還是會習慣的醒來。
身邊的兒子安靜的睡著。
盧巖松了口氣,他又越過兒子去看里面劉梅寶。
劉梅寶卻在這時猛地坐起來。
“梅寶?怎么了?”盧巖嚇了一跳,忙低聲問道,“要喝水嗎?”
“這是哪兒?”她啞著聲音問道。
盧巖愣了下,忙說了名字。
“我們在客棧,明天起程!彼州p聲的補充一句,伸手握住劉梅寶的手。
屋子里燒著兩個爐火,被子也是上好的棉被,但盧巖握住的手卻是冰涼。
“哦!眲⒚穼氄耐铝丝跉,似乎這時才回過神。
“梅寶,”盧巖只覺得嗓子火辣,“沒事了,我在這呢,你安心的睡吧!
劉梅寶又哦了聲,躺下了,沒有再說話悄然無聲。
但盧巖似乎能看到她在睜著眼,屏著呼吸,提防著暗里的追蹤搜查,準備著危險來臨的那一刻護著孩子逃生。
“梅寶!北R巖沙啞著嗓子低喚一聲。
劉梅寶果然沒睡,她嗯了一聲。
“你別怕,我在這里呢!北R巖再次說道。
“嗯。”她說道,然后又補充一句,“我知道!
她翻個身面向里去了。
盧巖沒有再說話,看著床里面裹在被子里小小的側著的身影。
他記得一次寧寶華喝醉了悲春傷秋的時候說過一首詩,具體的詞句他不記得,但大意好象是人有些傷是看不到也摸不到的,叫心傷。
身處險境身為母親她表現的堅強無比淡然無比,其實內心里的惶恐不安驚懼比孩子們少不了多少,壓制著掩藏著拼命的忽略著終是積攢成魔。
他想起很小的時候,爹娘死了,兄弟二人餓的受不了,一起去偷隔壁村子大戶家的糧食,然后被發現了,他們兄弟二人在黑夜里狂奔,身后舉著火把的人以及狂吠的狗,他們親眼見過被這家人的狗追上咬死的慘樣,當時心里只有一個念頭,不能被抓住,不能被抓住,他跑啊跑啊。
直到現在偶爾做夢還會夢到這個場景,無休無止的跑,耳邊只有自己粗重的喘息聲,心被恐懼攥成一團,身子千斤重,但卻停不下來了。
盧巖起身將柔兒睡的小床搬過來擋在床邊。再將盧舫向外移了移,然后躺在了劉梅寶身后。
當他伸手抱她入懷時,劉梅寶有一瞬間的僵硬。
“梅寶,我在這里,我陪著你,你別害怕!彼N著她的頭低低的說道。
劉梅寶嗯了聲,僵硬的身子慢慢的軟下來。
但是盧巖知道她這一夜其實還是幾乎沒睡。
這樣的狀況越來越多,白日里劉梅寶笑語晏晏。一切如常,但深夜驚醒的次數越來越多,一開始盧巖抱著她還能勉強睡一會兒,到后來便是再無法入睡。
“梅寶你心里難受就說出來!北R巖緊緊握著她的手說道。
快要出正月了,天氣依舊寒冷,尤其是臨近山西境的時候。
北風在窗外呼嘯,劉梅寶擁衣坐在火爐前,她驚醒之后便無法入睡干脆坐起來,聽了盧巖的話,面上顯得有些煩躁。
“我心里不難受。我有什么可難受的,你別總這么說。你去睡吧別管我。”她皺眉說道。
盧巖沒有再說話,只是握緊她的手,坐過來讓她靠近自己的懷里。
漆黑的夜里跳動的爐火照應著兩個人的臉。
自從和盧巖重逢后,她就察覺自己不對勁了,只是覺得是大悲大喜后的情緒問題,過一段就好了,沒想到會越來越嚴重。
“我覺得我是病了。”劉梅寶的情緒緩和下來。她看著盧巖說道,“找個大夫瞧瞧吧。”
“我不該這么急著趕路!北R巖將她攬緊,自責的說道。
“跟這個沒關系。我想,我是心病!眲⒚穼毜吐曊f道。
“梅寶!北R巖握緊她的手,親著她的額頭,“你怨恨我說出來,不要忍著!
劉梅寶笑了笑。
“我真不怨恨你。”她低聲說道。
盧巖看著她。
“也許這才是最糟糕的!彼ь^看了他一眼。
盧巖看著她一時不明白。
不怨恨….不對嗎?
他想不明白看劉梅寶又低下頭,靠在自己肩上閉目,便也不再開口問,在心里默默的想著她的話。
一夜就這樣過去了。
聽說要找大夫,趙老漢夫婦嚇壞了,圍著劉梅寶幾乎要掉眼淚。
“娘,沒事,”劉梅寶笑道,一面逗著柔兒玩。
柔兒已經能圍著褥子等物坐一坐了,雖然歪歪扭扭的。
“就是晚上睡不好,讓大夫瞧瞧開個藥吃吃。”她將柔兒扶正說道,并沒有隱瞞自己的病情。
說這話時,盧巖引著大夫來了。
“太太覺得怎么樣?”大夫切脈之后,一面觀察劉梅寶的氣色一面問道。
“也沒什么,就是晚上不能睡,也不是不想睡,就是睡不著。”劉梅寶含笑答道。
柔兒圍坐的膩了,咿咿呀呀的要起來,劉梅寶便將她抱在懷里。
柔兒好奇的打量大夫。
盧巖的軍隊中都有軍醫跟隨,此次跟隨盧巖出行的是盧巖軍中最好的軍醫。
“如果睡著怎么驚醒的?”大夫沉吟一刻問道。
劉梅寶沉默一刻。
她的呼吸有些不自覺地急促起來,抱著柔兒的手漸漸用力。
大夫將這一切都落在眼里。
“我也記不得了,醒過來后就記不得了!眲⒚穼毻铝丝跉,恢復神情說道。
大夫點點頭沒有說話。
“吃喝都正常!北R巖在一旁補充一句,帶著殷切看著大夫。
大夫捻須沉吟。
“太太沒什么問題,就是有些憂思過度,腎氣虛損!贝蠓蚩粗鴦⒚穼毿α,“不是什么病,太太好好將養便好了,我給太太開些菟絲子丸吃著吧。”
聽大夫這樣說,屋子里的人都松了口氣,盧巖更是高興的忍不住的笑。
“菟絲子丸啊..”劉梅寶喃喃念了遍,看著大夫笑了笑。
大夫被她笑的怔了怔。
“好,有勞了!眲⒚穼殔s只是說道。
那大夫便忙起身回禮,盧巖站著沒動,想要抱柔兒。
柔兒如今雖然和他一路行來熟悉了,但有娘和趙大娘在的話,是絕對不喜歡被他抱。
大夫看著對女兒極盡討好的男人,忍不住咳了一聲。
“你去和大夫開藥。”劉梅寶推了推盧巖。
盧巖這才反應過來,和大夫走出來。
大夫寫了藥方,遞給盧巖。
“大人,太太這病還需大人費心啊。”他看著盧巖忽的低聲說道。
盧巖一怔,看著這大夫面上毫無方才輕松,而是神色凝重,他的心里不由咯噔一下,嘴邊的笑意凝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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