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怎么會害七娘?”卓昭粹哭笑不得的道,“七娘是兒子的嫡親妹妹啊!”
游氏冷著臉:“是嗎?那她和雍城侯世子來往——按說‘春’宴之上,小娘子和小郎君們聚一處說話閑談,這樣來往,也是常事,你倒好,惟恐旁人不想歪,那么大動干戈不說,還嫌自己不夠蠢,這媳‘婦’還沒進‘門’呢,倒先把妹妹賣了出去!”
卓昭粹大概聽出了游氏惱怒的意思,知道多半是卓昭節告的狀,他心里實在替古盼兒覺得冤枉,道:“母親明鑒,是那雍城侯世子使詐,他和七娘一同入席后,我幾次想自己去尋七娘,偏被他的好友時五拖住,只能讓人去尋盼娘帶回七娘。”
“我問你,七娘當時和雍城侯世子在什么地方?”游氏不冷不熱的問。
卓昭粹道:“在阮表哥那邊……”
“也就是說,也是光天化日之下的席上了?”游氏冷笑著道,“雍城侯世子再不是個好人,這樣眾目睽睽之下能把七娘怎么樣?要你急三急四的去把人叫走,生怕旁人不多想嗎?”
“可是七娘自己也說她和寧搖碧之間確實有情啊!”卓昭粹委屈道,“咱們家和寧家二房向來不和睦,我也是怕時間長了七娘吃了虧……”
游氏大怒:“你懂什么!七娘是在江南就認識這雍城侯世子的,你以為你外祖母不知道嗎!”
卓昭粹一怔,道:“什么?”
“愚蠢!”游氏罵道,“七娘是你外祖母撫養長大的,她和人來往怎么可能瞞得住你外祖母?!你可知道你外祖母為什么沒管她?”
卓昭粹垂首道:“兒子不知。”
“你究竟和七娘處得辰光不長,不清楚她的‘性’.子,你外祖母可是清楚得很!”游氏冷冷的道,“七娘自幼得你外祖母喜歡,被寵愛得緊,她又生來聰明伶俐的,這個年紀的小娘子免不了自負一些——最是打不得罵不得只能哄的年紀!你是為她好,做的卻是什么事?我不要問你都知道,你拖了她去教訓,定然沒有結果,是不是?!”
卓昭粹嘟囔道:“母親,她不聽話,難道不該管教嗎?”
“你想怎么管教?”游氏冷笑著問,“你打算動家法呢還是禁足罰抄書?或者索‘性’把她趕出‘門’外?”
“這個……略罰幾下就是了,到底她年紀還小。”卓昭粹一驚,忙道。
游氏深深看了他一眼,道:“哦,你也知道她年紀還小?那么我問你一問,你外祖母將七娘撫養長大,感情可謂是深厚,尚且不敢直接迫她與寧家那小子了斷關系,咱們憑什么?!”
卓昭粹聽得呆住。
游氏冷冷的道:“七娘氣‘性’大得很!你別看她平常嬌俏活潑好說話的樣子!之前那李延景到江南,收了秣陵太守孟遠浩之‘女’為徒,論到七娘,背后說了她一句太過浮躁不堪大用,偏被七娘聽見了,就為了這么一句話,她另外拜了一位謝娘子為師苦練琵琶,手指上練到傷痕累累都不在乎!你要知道在這之前她可是一直悠閑度日、連針都不屑拿一下的,可見她發起狠來有多么倔強!你外祖母是個說理的人,七娘受她影響,除非在道理上折服了她,否則……你以為拿出家法和禁足來她會怕?你做夢去吧!我好容易才盼得她回來,可不想轉眼就生了罅隙!你敢再多這個事,信不信我先拿你動家法!”
“她一個小娘子,氣‘性’這么大也太過了。”卓昭粹到底是男子,不免有些意見,道,“小娘子到底溫柔和順些好,倒不是旁的,在自己家里咱們寵著慣著都不在乎,可出了閣,旁人家未必肯這么容忍。”
游氏冷笑道:“哦,對著自己妹妹倒會要求溫柔和順,你那未婚妻子是溫柔和順的人嗎?”
卓昭粹替古盼兒分辯道:“盼娘雖然不是常人所言的溫柔,但‘性’情爽朗又懂得進退,她到底比七娘長了幾歲,決計不是七娘這樣不懂事的。”
游氏現在最聽不得他幫古盼兒說話,怎么聽怎么覺得卓昭粹不但是沒成婚就護起了未婚妻,在‘春’宴上是不是幫著古盼兒欺負了自己‘女’兒,當下臉‘色’一‘陰’,道:“古盼兒懂事?她怎么懂事?七娘祖父繼祖母、外祖父外祖母、父親母親,嫡兄嫡姐都在,咱們家的‘女’孩子咱們家自己不會管嗎?還是你也認為我這個母親管不好自己‘女’兒?!”
卓昭粹暗吐一口血,鄭重道:“兒子惶恐,兒子不是這個意思……”
“你閉嘴吧!”游氏怒拍長案,喝道,“七娘上頭長輩俱在,同輩里兄姐也不少,‘春’宴上除了你,還有她其他堂姐堂兄在呢!輪得到她一個古家人來教訓七娘?!憑什么!休說她現在還沒過‘門’,便是過了‘門’讓七娘正經的喊聲嫂子,單在咱們四房里,她也還要排在了你三嫂之后!什么東西!如今就敢對七娘指手畫腳了,以后還得了?真當我這個做婆婆的死了不成!太傅的孫‘女’就很了不起嗎?滿長安的小娘子放著,我有兒子我還怕沒媳‘婦’!”
她憤怒的再次拍案,“這就是你說的懂事?!這樣懂事的未來媳‘婦’,我真是要求求上天她千萬別進咱們家‘門’來——我告訴你,但凡我還有一口氣,誰也休想委屈了我的‘女’兒!何況一個媳‘婦’!你要做低伏小的慣著你那未婚妻,只要不在我跟前我也懶得管,但她若敢對我‘女’兒不好、藐視七娘,休怪我心狠手辣!太傅孫‘女’又如何?為娘我在后院里這幾十年縱然是白‘混’的,到底這把年紀在這里,還不至于被個小娘子在眼睛面前欺負了自己親生骨‘肉’都還不了手!還有你!下次再敢幫著姓古的欺負七娘,我打斷你個狼心狗肺胳膊往外拐的東西的‘腿’!!”
卓昭粹知道游氏如今正在氣頭上,大氣也不敢出,心中暗暗叫苦道:“七娘果然氣‘性’大,盼娘當時也沒說她什么呀,她到底怎么向母親告狀的,把母親氣成這樣——居然說出不想要盼娘進‘門’的話來?”
太傅府。
古盼兒卻也在垂頭聽訓,她的母親齊夫人恨鐵不成鋼的點著她的額,道:“你平常的機靈勁兒哪里去了?你那些自詡的聰慧呢?你又沒過‘門’!就算過了‘門’,這長嫂還沒出面,你怎么論也才是那小娘子的次嫂,你出這個頭干什么?生怕自己不被夫家記恨上嗎?”
“這回‘春’宴赫姐姐也沒去啊……”古盼兒委屈的嘀咕,“再說八郎被人纏住,特別尋了我幫忙……”
齊夫人道:“他叫你幫忙,你就興沖沖的去打頭陣?你這個……這個糊涂的!”齊夫人就這么一個‘女’兒,雖然惱她做事糊涂,到底也舍不得多罵,按捺下惱怒替她分析,“卓昭粹脫不開身,你要名正言順的不沾這個事,難道不能也脫不開身?那小娘子光天化日之下和雍城侯世子鄰席而飲,別說雍城侯世子了,就是時五——那又怎么樣?青天朗日的,誰還能說什么不該說的話?就急到了一定要當場把她拖走的地步?卓昭粹還可以說關心則‘亂’,你‘操’這個心做什么?你這一出頭,一旦事情鬧大,卓家上上下下都能恨死了你!你就不能告訴卓昭粹去尋你的人,你也走不開?非要把這事情攬上身!”
說到這里實在氣不過,又狠狠點了下她額,道,“你怎么就不想想,你這未來的小姑子正和情郎卿卿我我,若是被她嫡親兄長親自去拉走了,她再不高興那也是她兄長,自己同胞的哥哥,能恨多久?你去,不正是招了她怨?這回卓家也不只去了他們兄妹兩個啊,其他卓家人,即使不是同一房的,好歹不是堂姐堂兄就是堂妹堂弟,他們為什么不去?你怎么就不能多想一想!這還沒過‘門’,卓昭粹一句話,你就只會聽話了?”
古盼兒漲紅了臉,道:“我以為只是小事。”
“小事?”齊夫人冷笑,“這個年紀的小娘子最好得罪不過,你自己也比她大不了幾歲,你還記得你當初是怎么和蘇家小娘子鬧翻的嗎?無非就是有次宴上,她說奉宴的教坊歌‘女’歌聲與你仿佛——那都是三四年前的事情了,長樂公主還親自同你解釋過,蘇家小娘子當時年少無知,就那么一說,結果你到現在都記恨著她!你還是自詡心‘胸’在小娘子里算寬闊的了呢!你這未來的小姑子,‘性’情怎么樣我也沒見過,但她在江南寄養十幾年,你也說了卓昭粹對她十分寶愛,想來你那未來的公公婆婆對她也不會壞的,因她不在身邊長大,難免憐愛里還要加一分愧疚與補償,你自己想一想,這小娘子回了府,不管是自己在父母跟前告你一狀,還是她身邊的使‘女’去告密,你那未來的公婆對你怎么想?”
古盼兒喃喃道:“我也沒說她什么啊,也沒罵她……當時八郎太過沖動,訓她的聲音太大了,我還進去圓了場……”
齊夫人更生氣了,高聲怒道:“你這個笨的!這么說來那小娘子最狼狽的時候你撞了進去?你不知道惱羞成怒嗎?你還圓場——這小娘子才被兄長訓斥呢,你怎么知道她會不遷怒你?總而言之,你如今又還沒過‘門’,你還姓著古呢!還不算卓家人,這卓家的事情,四房之外的人都不管,你湊個什么熱鬧!沒的給自己找事!”
古盼兒被母親說的沒了主意,道:“那如今……如今怎么辦?”
“還能怎么辦?”齊夫人臉‘色’‘陰’晴半晌,才道,“這小娘子不是才回長安嗎?我叫人收拾份厚禮給她送去,算是替你賠罪,但望這小娘子不是個器量小的,籍此把事情揭過吧!”
“……明明我是幫她解圍啊!”古盼兒委屈極了,“怎么如今卻反要我去給她送禮賠罪?”
齊夫人瞥她一眼,冷哼道:“誰叫你出這個頭!你那公婆如今正當壯年,若無意外,還能庇護這小娘子好幾十年呢——你若是不怕明年過‘門’后被公婆為難,我也樂得省這么一筆!”
古盼兒心中郁悶得簡直想吐血,卻只能拉住了齊夫人的袖子,急急道:“母親!幫我罷!”
……八郎你真是害人!你家這小七娘這樣小心眼,竟然也不早些和我說!往后憑什么我都不管了……古盼兒‘欲’哭無淚,暗自發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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