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鬧了一番,一盆熱水變涼,寧搖碧的‘胸’膛也被熱帕子敷成了赤紅之‘色’,也不知道是因為這樣,還是因為淤血到底化開了些,那些傷痕看起來倒不是很刺眼了。
卓昭節(jié)問他:“還要敷會么?”
寧搖碧奄奄一息的躺在榻上,道:“再敷我可受不住了……嘖,真是痛,之前挨下來時倒沒覺得,今兒躺在榻上也沒覺得,這一敷一‘揉’卻是受不住了。”
“那就這樣吧!”卓昭節(jié)聽得心驚,忙道。
寧搖碧點了點頭,卓昭節(jié)就去開了‘門’,叫進冒姑收拾。
待把水端出去,榻幾撤了,下人再次退出去,卓昭節(jié)便靠在榻邊與寧搖碧說起之前常嬤嬤透‘露’的話:“方才常嬤嬤說,秦王郡主今兒個過來有示好的意思……這事情?”
“這十四姑可不好惹。”難得寧搖碧會這么說一個人,他靠在隱囊上,懶洋洋的道,“你還記得那年我被祖母打發(fā)去秣陵躲避父親的責罰嗎?”
卓昭節(jié)道:“我今兒還想呢,秦王那邊既然有這樣的意思,縱然如今父親不在府里,祖母那邊也不大好,怎么會是秦王郡主過來?總也該是秦王世子來出這個面呀!后來一想,合著這位表叔當年叫你當街打斷過‘腿’!怪道是郡主出這個面。”
又道,“也是祖母疼你,不然誰家把長輩打斷了‘腿’,這事情能小嗎?”
寧搖碧笑著道:“我素日惹的禍事多了去了,如今又不是先帝在的時候,周太妃哪兒敢在祖母跟前說我半句不是?若沒這十四姑,本來打斷了‘腿’也就打斷了‘腿’,回頭龐綏走一回秦王府,意思意思賠個禮、送點東西,皇后娘娘出面圓個場……也就差不多了,哪兒會叫我落到需要離開長安避風頭的地步?”
卓昭節(jié)驚訝道:“還有這樣的事情?”
“你別看這十四姑平常不怎么出來拋頭‘露’面,論心計城府,唐千夏、慕三娘子之流壓根就不是她的對手!”寧搖碧微微一哂,道,“那一次連周太妃都只敢去蓬萊殿里求了皇后娘娘哭訴——皇后娘娘也只能意意思思的安慰她兩句,打發(fā)了許院判去秦王府給秦王世子診斷罷了。結(jié)果這十四姑倒是大大方方登了咱們家的‘門’,求見了父親。”
卓昭節(jié)詫異的問:“她卻是說了什么叫父親那般惱怒?”
雍城侯雖然三不五時的被獨子氣得死去活來,當年娶申驪歌也是迫于無奈,但對寧搖碧卻是真心疼愛的,要不然也不會因為寧搖碧幼時與唐澄結(jié)了仇,就直接站到了真定郡王的一邊。
畢竟以紀陽長公主的身份,雍城侯想不卷進兩位皇孫的爭儲里去一點也不難。長公主不必發(fā)話,只需要透點不想被卷入的意思來,誰會得罪了她?
而唐若縹居然能夠讓雍城侯對獨子大發(fā)雷霆——震怒到了連紀陽長公主都招架不住,不得不送了他南下避風頭的地步……這口才未免也太好了點。
卓昭節(jié)心思轉(zhuǎn)了一轉(zhuǎn),就道:“你莫要哄我了,當初你南下難道不是早有準備嗎?”
寧搖碧笑著道:“是打算南下,可避風頭也不假,你想懷杏書院那么現(xiàn)成的理由。八哥能用,我怎的不能用?何必灰溜溜的叫人都知道我是被打出長安去的?”
卓昭節(jié)一想也是,就問:“那十四姑她說了什么?”
“我聽下人后來告訴我,道她見了父親,先替秦王世子賠禮,說秦王世子不該為了爭路責罵我為胡奴。接著話鋒就是一轉(zhuǎn),說秦王世子雖然論起來是我表叔,但也還年輕,長安城里就這么大,高‘門’貴胄常去的地方、常走的道兒也就那么幾條,偶然撞見了,少年人血氣上來斗上一場也是常事。”寧搖碧嘴角微勾,雖然在說唐若縹算計自己的事情,卻也不見多少怒‘色’,道,“父親聽著自然也要代我賠禮,本來到了這兒,父親雖然惱我不知輕重,倒也沒真的動怒。誰想唐若縹接著就道,母親是胡‘女’,這是朝野皆知一事,然而誰又敢當真以區(qū)區(qū)胡‘女’小覷了母親?她自己也是極尊敬母親的。秦王世子當日罵我胡奴也是順口而為,決非有意侮辱母親……”
頓了一頓,他似笑非笑的道,“跟著她又反復(fù)強調(diào)了對母親的欽佩有加,于是她一走,父親就怒不可遏的尋起了我的麻煩,連祖母都攔阻不住。那次我走的可是狼狽,幾乎是衣裳未整的出了城,東西都是后來祖母打發(fā)人送到渡口的。”
卓昭節(jié)呆了一呆,道:“我還是沒聽出來父親做什么生氣?”
寧搖碧道:“唉,十四姑是坑了我——那日我也是閑極無聊,所以沒事找事。恰好遇見了秦王世子,我那表叔同樣帶著一群豪奴在長街上耀武揚威,我與他關(guān)系平平,紈绔么,你也曉得,既然撞上,三五句話不對勁,自然就開打了。”
“我那表叔口才不如我,被我三言兩語噎得受不住,就罵了我一聲胡奴——其實這也沒什么,人一急什么話說不出口呢?我當時也沒想一定要打斷他的‘腿’,實在是意外……”寧搖碧微笑著道,“但既然打斷了,我總要尋個理由脫罪吧?所以就抓住這聲胡奴,咬定了是他對我母親不敬在前。你想有這么個前事,十四姑在父親跟前一個勁兒的強調(diào)母親雖然是胡‘女’,卻有種種長處,極受大涼上下敬重……父親會怎么想?”
“……難道父親以為,你自慚胡血?”卓昭節(jié)略一思索,倒是有些明白了。
寧搖碧一點頭,道:“可不是嗎?真相是我失手打斷了秦王世子這表叔的‘腿’后不想擔責任,故意尋了個理由——不巧倒被十四姑給利用上了,暗示父親我以母親的血脈為恥,父親自是勃然大怒!”
“十四姑可真是‘陰’險極了,你打的好主意呢,現(xiàn)成給她墊腳的,這真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后了。”卓昭節(jié)聞言,也不禁輕笑了一聲,道。
她嘴上這么若無其事的說著,心里卻在想……無論是出閣前還是進了‘門’,聽著雍城侯對申驪歌實在是談不上傾心的,不然申驪歌也不至于正當盛年之際郁郁而終了。
但雍城侯卻會為了疑心獨子恥辱于申驪歌所傳的胡血,對寧搖碧大發(fā)雷霆,連紀陽長公主都阻攔不住。看來自己這公公即使對婆婆沒有太多戀慕,到底是尊敬著申驪歌的——恐怕是尊敬申驪歌的能力更勝于她的正妻身份。
想了想就對寧搖碧道,“這么說來十四姑過來沒有常嬤嬤說的那么簡單?”
寧搖碧笑著道:“誰知道呢?不過為了穩(wěn)妥些,明兒個打發(fā)人把李延景和謝氏那里都留意上好了。她一個郡主,周太妃還在,怎么會少了琵琶?要說示好,秦王府可不會做的這么明顯……多半是話里有話。”
“李延景和謝阿姐……”卓昭節(jié)點頭道,“我自會留意起來。不過,說到李延景,我想到當年的事兒到底有點奇怪。”
寧搖碧問:“什么?”
“當初我偷聽到李延景和我那三表哥的未婚妻孟小娘子說話,道是他在長安時受了我一個長輩托付,擬打算到江南去就收了我為徒。”卓昭節(jié)沉‘吟’著道,“但在見到我之前反而先收了孟小娘子,之后見了我一面,沒說兩句話就嫌棄我不好……到了長安后,我有次和大姑姑提起來才曉得李延景所言的長輩根本不是我之前想的父親或母親,倒是大姑姑。”
寧搖碧凝神聽著,道:“然后呢?”
“然后我聽大姑姑的語氣,之前也不是大姑姑特別托付了他的。而是他教著溫相家的溫六娘子琵琶,你知道溫家和阮家從前很是‘交’好,溫六娘子常過府到阮家陪我大姑姑,所以大姑姑與李延景也見過幾回。卻是李延景自己主動提出,到江南后會留意教授我,反是我大姑姑沒有強求的意思。”卓昭節(jié)道,“要說李延景在長安時對大姑姑這么說,也不難解釋,到底我大姑姑大姑父都是有些身份的人,他雖然被稱一聲大家,究竟也是樂工出身。然而他這么應(yīng)了我大姑姑,到得秣陵卻又對我橫豎看不上……甚至在見我之前先收了孟小娘子,你說這奇怪不奇怪?”
寧搖碧皺起了眉,道:“確實不大對勁,這李延景在長安極是八面玲瓏的一個人,怎么會這樣做事情?他名下的記名弟子可不少,沒什么天賦又一心只肯拜名師的貴‘女’,大抵都給個這樣的名頭敷衍著,按理你決計不至于不夠格讓他喝碗茶的。連個太守‘女’兒都收了,怎么會不收你?”
他道,“而且此人也不是會主動提出收徒的人,尤其在長安時就提出。因為長安琵琶之道的大家有兩人,一個是他,一個是曹宜。兩人各有千秋,誰也不敢說自己比對方明顯的勝出。而長安拜師的貴‘女’也是明顯分了兩派,有人推李延景,有人喜曹宜……以你的身份要尋這兩人教導(dǎo)琵琶那是一點都不難。所以大姑姑沒有主動求他指點,蓋因不曉得你更中意哪一位國手……嘿,真有意思!”
卓昭節(jié)歪著頭想了想,道:“這么說來,十四姑今兒個過來是為了提李延景?可真奇怪,到底是什么呢?明兒得叮囑去打探的人機靈點。”
寧搖碧撫著下頷半晌,到底也沒能想出什么,只道:“以此人的八面玲瓏,到秣陵后沒有登‘門’拜訪外祖父而是住到了太守府,已經(jīng)不大對勁了,依我看明兒也不必派人打探,索‘性’直接謅個理由把人帶進府來問問罷。”
“可會是陷阱?”卓昭節(jié)一聽說要把李延景直接帶過來話,卻又警覺了起來。
寧搖碧微哂道:“祖母還在呢!”
這倒也是,卓昭節(jié)遂決定天一亮就打發(fā)人去把李延景帶過來。這么說完了,再說了幾句閑話,卓昭節(jié)正待到廂房去安置,才走了一步猛然又想起一事,道:“十四姑今兒來說的話里怕還有個意思!”
【精彩東方文學(xué) www.nuodawy.com】 提供武動乾坤等作品手打文字版最新章節(jié)首發(fā),txt電子書格式免費下載歡迎注冊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