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城侯進‘門’前已經聽見里頭祖孫歡笑聲,待進了‘門’,看到寧夷曠、寧夷徽也在,神‘色’一緩,行過禮后,就道:“曠郎和徽娘看著比數日前又長長了不少!
紀陽長公主心情很好的道:“這會大的小孩子長起來最快不過,幾乎是一天一個樣。”
又問兒子,“你這會怎么過來了?今兒個政事不忙嗎?”
往常這個時候,雍城侯都該在工部衙‘門’里處置公文的。
看著紀陽長公主不錯眼的盯著兩個曾孫,雍城侯卻是‘欲’言又止,幾次想說什么都沉默了。直到長公主察覺到不對,詫異的問:“怎的了?”
雍城侯沉‘吟’道:“母親,你先把徽娘給兒媳,聽我和你慢慢兒的說。”
長公主頓時皺起了眉,道:“什么事情要這么著緊?難道本宮老到了連曾孫‘女’都抱不動的地步了嗎?”
然而話是這么說,許是心疼寧夷徽,長公主還是把卓昭節(jié)叫到身邊,將襁褓‘交’給了她,這才問:“究竟怎么了?”
寧搖碧在下頭,聽著忽然心頭一跳,禁不住抬起頭,愕然的看著父親——果然雍城侯深深嘆了口氣,道:“母親,方才劍南傳來消息……”
聽得“劍南”二字,紀陽長公主臉‘色’頓變!
“道是寧戰(zhàn)……他們一家不服水土,在劍南感了瘴氣,如今似乎是……不太好!”雍城侯眉宇之間滿是心煩意‘亂’,他對這個胞兄的感情很是復雜,長公主和老祈國公就這么兩個兒子,兄弟兩個的歲數差距也不小。在最初的時候,也算是兄友弟恭。奈何當年老祈國公‘私’養(yǎng)外室一事,寧戰(zhàn)大大傷了長公主的心。
那之后,長公主就明顯的疏遠了長子,轉而偏愛起了幼子。天長地久下來,寧戰(zhàn)和長公主之間的罅隙已經是積重難返,而長公主對二房的偏心也到了理直氣壯的地步。這么下來,寧戰(zhàn)漸漸的對雍城侯生出嫉妒,幾次三番的打壓這個弟弟。長公主察覺到之后,越發(fā)惱恨寧戰(zhàn)沒良心,狠狠的訓斥了他一番,甚至還發(fā)話道若寧戰(zhàn)敢再為難雍城侯,她便奪了寧戰(zhàn)的爵位給幼子——這么一來,寧戰(zhàn)更將這個弟弟視作了眼中釘‘肉’中刺了。
雍城侯本身對兄長沒有什么意見,可一次次被寧戰(zhàn)主動為難,他是被長公主捧在手心長大的,哪兒是能受氣的人?幾次和寧戰(zhàn)解釋無果,一怒之下,索‘性’也不多言——兄弟兩個就這么斗上了。
然而雍城侯雖然因為積年的爭斗十分厭惡這個兄長,要說盼望大房死絕了那又不至于……
如今聽說寧戰(zhàn)在劍南染了瘴氣,照著當地官員的急報是十分危急,雍城侯心里‘亂’極了。
他尚且如此,長公主更是一陣暈眩,虧得常嬤嬤扶了一把才穩(wěn)住,慌得寧搖碧與卓昭節(jié)都上前查看。然而長公主十分剛強,雖然聽到長子一家‘性’命危急這樣的噩耗,然而竟立刻穩(wěn)住心神,沉聲道:“不太好?到底有多不好?自來從外地入劍南、不服水土的人多了去了,那里的醫(yī)者,料想對這樣的情況心里也有數……難道戰(zhàn)郎他們就治不好?還是督促的人耽擱了病情!”
雍城侯嘆了口氣:“如今收到的是一份八百里加急急報,內中只說了一起病倒無一例外,請示長安處置。今兒個我在工部時,圣人急傳我過去,告訴此事,讓我回來稟告母親的!
長公主聽說圣人也確認了,只覺得眼前一黑,往常嬤嬤懷里倒了數息,嚇得眾人‘亂’作一團,雍城侯急聲吩咐:“快傳太醫(yī)來!”
數息后,長公主卻又掙扎著醒了來,顫聲道:“十一郎也覺得……也覺得無幸了嗎?”長公主都這把年紀了,按說若寧戰(zhàn)一家沒到一定不可收拾的地步,這樣的壞消息是不該告訴她的。如今咸平帝也贊成告訴她,那多半是寧戰(zhàn)那邊已經到了九死一生的地步,不得不告訴長公主。
“圣人沒有這么說,只是……讓母親先知曉此事。”雍城侯為難的道,“母親請看曠郎和徽娘……”他不說后頭一句話還好一點,一說這句話,等于是側面承認了寧戰(zhàn)一家活路不大,不然怎么要叫長公主看看曾孫好想開點?
長公主卻沒去看兩個曾孫,而是失神的望向了從前祈國公的方向——半晌,才低聲道:“本宮曉得了。”
雍城侯與寧搖碧見她如此,心頭都是一沉,雍城侯看了眼兒子,寧搖碧罕見的沒有故意逆他的意思而行,而是小心翼翼的叫了一聲祖母。只是長公主這次卻沒有給他面子,而是淡淡的道:“本宮需要好好想一想,你們先下去罷!
“……是!庇撼呛詈蛯帗u碧還是頭一次被長公主如此冷淡,兩人都有些不適應,又有幾分委屈——寧戰(zhàn)和雍城侯兄弟不和,世人皆知。
雖然寧戰(zhàn)還有其他政敵,但長公主尚在,他又已經被奪爵流放,那些政敵誰也不會冒著得罪長公主的風險去趕盡殺絕。而不畏懼長公主追究這么做的,嫌疑最大的就是雍城侯父子了。
尤其是寧搖碧。
然而現在長公主堅持要他們退下,父子兩個被常嬤嬤頻繁使著眼‘色’,到底也只能告退離開。
回雍城侯府的路上,卓昭節(jié)領著‘乳’母落后幾步,由雍城侯父子在前頭走著。途中,雍城侯冷不丁的問兒子:“是不是你?”
寧搖碧一愣,隨即冷冷道:“自然不是!
“蘇史那?”
“也不是。”寧搖碧極干脆的道。
雍城侯皺起了眉:“難道當真是意外?”
“我倒覺得是報應!”寧搖碧冷哼了一聲,一拂袖,道。
雍城侯神‘色’復雜的看了他一眼,想說什么卻又沒說出來,只淡淡的道:“既然如此,回頭與你祖母好生說一說,免得為人所趁!
“祖母心里有數,又何必我去解釋?一解釋,反而成了疑心祖母了!睂帗u碧并不贊同,淡淡的道。
雖然寧搖碧這么說了,但回到侯府后,他還是與卓昭節(jié)說了一聲,道是要去和蘇史那商議商議——之前,寧夷曠、寧夷徽的滿月宴上,雍城侯才拿一個“夷”字提了圣人為君為父兩重身份的期盼。而圣人也給了“夷曠、夷徽”的回答。
結果這才一個來月,寧戰(zhàn)合家就已經不成了……嫌疑最大的就是雍城侯,不問可知這是一個‘陰’謀。而且是針對雙生子滿月宴一事的‘陰’謀。
因為圣人愿意為真定郡王鋪設好儲君之路,然而也希望真定郡王能夠有饒恕兄弟的寬容。這件事情是雍城侯借著自己嫡長孫、嫡長孫‘女’的起名提的,倘若雍城侯自己都容不下兄弟、還是唯一的嫡兄,那圣人又如何相信真定郡王會饒過不同母的延昌郡王甚至是唐澄?
問題是寧戰(zhàn)即使沒了爵位又被流放,總也是圣人的嫡親外甥,敢對他們合家下手,這份布置,想尋出漏‘洞’可沒那么容易。一旦無法尋到足夠證明雍城侯府清白的證據,雍城侯府就極被動了。尤其是,若暗處起了謠言的話……
雖然現在圣人讓雍城侯將這個消息轉告紀陽長公主,以表示自己暫時還是信任雍城侯的?沙焦忾L了沒法找出真兇,寧戰(zhàn)一家又當真去了,有心人從中堅持不懈的挑唆,圣人嘴上不說,心里很難不起些疑‘惑’。
圣心一旦生了懷疑,那想去除可就難了。更不要說對于真定郡王一派,帝后的信任是何等的重要。
如今這‘陰’謀初‘露’端倪,雍城侯與寧搖碧當然要立刻追根究底、尋覓線索。
寧搖碧走后,卓昭節(jié)正皺著眉頭思索著此事可能的結局,忽然初秋進來道:“世子‘婦’,夏氏求見。”
卓昭節(jié)這會本沒心情見夏氏,但想著雍城侯父子都去忙碌了,自己一介‘婦’人,對局勢的了解也遠不如他們,平白的‘操’心還不如做些事情。何況夏緋示調教家伎確實有一手,又知道進退,既然要用她,那適當的給幾分體面也是需要的,就按捺住焦躁,淡淡的道:“著她進來。”
片刻后,穿著艾綠上襦、系藕絲裙的夏緋示裊裊婷婷的走入,這艾綠和藕絲配在一起,本是嬌俏活潑的顏‘色’。但穿在夏緋示身上,卻沒來由的呈現出柔媚入骨的風情來。卓昭節(jié)心想醉好閣到底是屹立北地勾欄多年的閣子,好好的一個人,穿戴齊整,目不斜視,偏這樣越端莊越勾人,也不知道醉好閣里到底怎么調教的。
她雖然見了夏緋示,卻沒心情多言,受了禮后,就直截了當的問道:“可是有什么事?”
“奴家想向世子‘婦’求個恩典。”夏緋示平靜的道。
卓昭節(jié)皺眉道:“什么?”
明眼人這會都看出來卓昭節(jié)此刻心情不好,很該識趣的住嘴不提了。但夏緋示雖然看到,卻還是道:“奴家想出府一趟。”許是怕卓昭節(jié)擔心她是起了旁的心思,所以立刻又解釋,“只是想去祭拜一個人!
“祭拜?”卓昭節(jié)道,“你要祭拜誰?”
夏緋示心平氣和的道:“奴家想祭拜程姐姐,亦想遙為李大家上一支香!
“程姐姐?”李大家當然就是去年莫名死在了龍首渠的李延景,而程姐姐么……卓昭節(jié)愣了一下才想起來,時采風后院里最近沒了的那個據說也是醉好閣行首出身的程夭娘,不正是姓程嗎?
果然夏緋示提醒道:“就是時家郎君后院里新沒了的人,奴家昨兒個聽家伎們回去說到的!
卓昭節(jié)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你與這程夭娘關系很好?”
“從前奴家在醉好閣時,舞技由許姐姐教導,其余卻多半傳自程姐姐。”夏緋示平靜的道,“所以這兩位姐姐于奴家有師徒之誼!
卓昭節(jié)凝視了她片刻,見夏緋示始終神‘色’不變,就淡淡的道:“你既然想去,那就去罷。我讓府里給你安排一駕馬車!
夏緋示再次一禮:“謝世子‘婦’!”
看著她的背影,卓昭節(jié)抬了抬下頷:“留點神,別叫我辜負了慕姐姐的托付。”
冒姑微笑著道:“娘子放心罷,婢子留意著呢,一準兒出不了差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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