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云第一次意識到,原來他也是有心的,他也是會愛的。
一個人習慣了形單影只,后來多了一個伴兒,就再也不愿意忍受孤獨了。
漸漸地,行云不再滿足于這種關系,他渴望朝夕相處的陪伴。
于是,他將自己的一竅精魂注入到鯉魚的體內,用自己的道行,助她幻化出了人形。
此女子容色清麗,肌膚勝雪,美目流盼,桃腮帶笑。
行云為她取名為“清蓮”。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
兩人在這幽冥境內度過了一段快樂的時光。
直到一日,天庭使者帶著天帝圣旨而來,“賜婚幽冥界領主行云和瑤池仙子娉婷次日完婚。”
行云雖心有不愿,但卻不敢違抗圣旨。
第二日,娉婷便乘著神轎,來到了幽冥界,在眾神的見證下,和行云拜堂,結為連理。
當晚的洞房花燭夜,自是沒能如娉婷所愿,行云對其施了迷幻術,便去池塘陪伴清蓮。
未曾想,這瑤池仙子的道行,也是頗深的,她很快便脫離了迷幻術的控制,追隨著行云來到了池塘邊,看到了清蓮。
“你怎么敢在這幽冥界內飼養活物!難道不怕被天帝打入無間地獄嗎?”娉婷不可思議地質問道。
看到娉婷,行云先是一愣,隨即便又恢復了原本的樣子,平靜地說道:“你既已發現,那看來是在劫難逃了。”
在對清蓮動心的那一刻,行云就已經想到了會有這樣一天,只是,來得太快了。
娉婷沒有想到行云會這般淡定。
娉婷強忍著心中的怒火說道:“只要你殺了她,日后伴我左右,我可以當做什么都沒有看到。”
娉婷看出了行云對清蓮的用情至深,很是嫉妒。
自三千年前,她在泰山云頂清宮內見到行云,便深深地愛上了這個男人。
她本是凡間的百花仙子,快樂逍遙,不受四方管控。
但是,為了能夠得到天帝的賜婚,她放棄了自由身,陪伴在王母娘娘身邊這么多年,才終于如愿,怎么能被一只小小的鯉魚精破壞了呢?
“不可能。”行云拒絕道。
行云的聲音很輕,但是態度卻堅定到讓人無法質疑。
“不!我愿意!我愿意去死,求你不要告訴天帝。”清蓮手腳并用地從水里爬出來,跪在了娉婷面前。
她只知道和行云在一起很開心,她從來不知道,因為自己的存在,竟然會害得行云闖下如此彌天大禍。
“可我不愿意你去死啊。”行云輕輕地把清蓮抱起來,放回到池塘里,她道行尚淺,還不能長期離開水。
她是她體內的一魄幻化成的,是他的萬縷情絲,是他的心頭摯愛,怎么可以讓她為了自己去死呢。
“行云,你當真為了這只鯉魚精,要斷送自己嗎?”娉婷不甘心地怒斥道。
“是。”行云沒有回頭,只顧著安撫驚慌失措的清蓮。
娉婷怒火中燒,枉我等了你三千年,你竟如此這般無情,那就休要怪我心狠了。
娉婷快速飛出一根毒針,正中清蓮的喉嚨,清蓮瞬間便暈了過去。
行云迅速回身,一掌劈中了娉婷。
娉婷艱難地站起身,苦勸道:“你救不了她的,這是萬花毒,沒有解藥,當即斃命。我是在救你啊,你難道真的要忤逆天帝嗎?你以為天帝會放過她嗎?”
行云并未理睬娉婷,設下結界,開始為清蓮續命。
“你瘋了!你要毀掉自己三千年的道行嗎?你會死的。”娉婷在結界外哭喊著,最后憤然離去。
行云幾乎耗盡了自己的全部道行,終于救活了清蓮,可是,她失聲了。
行云知道,他違反了天規,很快,天帝就會派人來捉拿他了。
這是命,躲不掉了,所以,他也不會躲。
他不怕懲罰,這一生,在最后的時刻,有清蓮為伴,享受了魚水之歡,足矣。
可是,他唯一牽掛的,便是清蓮。
她會被打回原形,甚至灰飛煙滅。
行云想去求師父,可是,他殘留的法力,不足以支撐他走出幽冥界。
冥府有陰陽卷,陰卷測人生死壽夭,陽卷載人一生功過。
若在陰卷上勾去名字,便可永得長生。
行云私開陰卷,企圖勾掉清蓮的名字,使其免受灰飛煙滅之苦,可是,他反反復復試了好幾遍,都沒能在陰卷上看到她的名字,看來,他倆注定是逃不過了。
也好,他倆本就已經是一體,那就一起消失吧。
清蓮將頭枕在行云的腿上,兩人都明白,他們的時間不多了。
清蓮含情脈脈地看著這個溫潤如玉的男子,她愛他,從他經過河邊的時候,她一眼就愛上了他。
行云幫清蓮梳理著長發,這應該是最后一次了吧。
這次,行云為她挽了一個漂亮的發髻,聽說在人間,結婚的女人都是梳這個發型的,今天,他們就算是成親了吧。
“對不起,如果那時我治好你的傷以后,就把你放生回人間去,你也就不用被我牽連了,是我自私地捆綁了你。”行云柔聲說道。
是自己的愛,害了她。
清蓮使勁搖著頭,然后吻上了他的唇。
她不能說話,那么,她就用行動告訴他,愛上他,她無怨無悔。
“清蓮,再為我跳一支舞吧。”就用這衣袂飄飄送我離開吧,唯一的遺憾是沒能再聽一聽你的聲音。
突然一道白光亮起,東岳大帝緩緩而來。
行云跪在地上叩拜,不求師父原諒,只是說了一句:“師父,對不起。”
如果重新選擇一次,他還是會這樣做的,只因一旦動了情,便不能自控了。
東岳大帝摸摸行云的頭頂說:“起來吧,你命中該有此劫,注定逃不過這輪回之苦。”
行云感激地叩拜,師父非但沒有責備他,竟然還為他摸頂授意,這樣此后的輪回,他都會是聰穎精明之人。
“謝師父的再造之恩。”
東岳大帝沖清蓮招招手,清蓮害怕地縮回水里,只露出了兩只烏黑的大眼睛。
行云把她輕輕拉出來,陪她一起跪在東岳大帝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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