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亂世開幕
公元二九零年
晉朝太康十一年
正月
司馬炎改元太熙。熙者，光明、和悅。司馬炎祈求自己的身體健康，希望自己能夠重新君臨天下。
可惜的是，隨著冬去春來，天氣越來越暖，司馬炎的生命的火焰卻像是風(fēng)中的殘燭一樣，一天比一天微弱，眼看著就要熄滅了。
很快，春天去過了，司馬炎的病情絲毫不見起色；接下來是四月，孟夏草木長，處處欣欣向榮，而司馬炎卻已沉疴不起。許多人預(yù)料到，“太熙”很可能就是司馬炎所用的最后一個年號了。果然，熬到四月己酉，有消息傳出：皇帝大漸彌留。
這一天沒有讓大家等很久，天氣很好的一天，外面的太陽大大的，小風(fēng)吹在人們的身上，會讓人感到一陣陣舒服，洛陽城里的民眾都是一片歡聲笑語，人們正在為這樣的好天氣而歡欣鼓舞，絲毫意識不到帝國的皇帝就要死掉了。
司馬炎的病榻設(shè)立在含章殿，雖然已經(jīng)四月了，但是，含章殿依然是帷幕重重，遮擋的嚴(yán)嚴(yán)實實，太醫(yī)還在煞有其事地把脈，痛苦地做沉思狀，其實誰心里都明白，皇帝司馬炎距離司馬家的列祖列宗不遠(yuǎn)了。皇后楊芷、太子司馬衷以及在京的諸位皇子環(huán)侍在皇帝周圍，眾人開始默默地醞釀淚水。
含章殿殿外，不少有權(quán)出入宮廷的大臣聞訊紛紛趕來，按各自官秩爵位的高低排隊，整整齊齊地跪好，只等著，慟哭舉哀。
宮城中，數(shù)以千計的黃門、宮女匆匆穿梭往來，在沉默中有條不紊地籌備著國喪。皇帝駕崩之后的棺材已經(jīng)放置妥當(dāng)；皇后、太子、眾皇子以及后宮諸嬪妃要穿的喪服已經(jīng)縫制完畢；太子守喪居住的倚廬雖未搭建，但是白縑帳、蓐草、素床等材料已經(jīng)準(zhǔn)備就緒，只等一聲令下，馬上即可完工；負(fù)責(zé)唱挽歌的太樂隊成員冠帶整齊，表情肅穆，列隊等候于偏廳之中；宮城外，也有專門的場所被清理出來，以供百姓哭祭。
總而言之，萬事俱備，惟欠皇帝一死。
但是，皇帝偏偏不肯死。因為，在含章殿中，此時楊芷皇后與尚書左仆射何劭正在拿著一份詔書給司馬炎看，勸他答應(yīng)。這時司馬炎已經(jīng)不能說話，他聽何劭念完詔書，艱難地伸出手來。何劭急忙把詔書遞上。司馬炎接過詔書，緊皺眉頭，他用一種少有的眼神冷漠的看著眼前的皇后，楊芷看著司馬炎望向自己的目光，不敢跟司馬炎對視，連忙低下了頭。
楊皇后是心虛的，她跟自己的父親楊駿修改了司馬炎的詔書，司馬炎早在前些日子還能說話的時候，頒布詔書，宣其叔父汝南王司馬亮回朝，與楊駿共同輔佐太子司馬衷。這可能是司馬炎在自己生命的最后時刻，試圖努力鞏固晉朝統(tǒng)治的最后一次努力。
但是，司馬炎怎么也不會想到，他的這份詔書，根本沒有走出含章殿就被攔了下來，攔下來的不是別人，正是他的岳父楊駿，楊駿把詔書扣下之后，秘而不宣，汝南王司馬亮是沒機會看到這份詔書了。
司馬炎在他生命的倒計時中，不時的向左右侍從詢問著，汝南王進(jìn)京否？可惜的是，沒有一個人敢告訴他真相，一個是快要歸天的皇帝，一個是國丈皇后太子為代表的未來勢力集團(tuán)，相信只要不是傻子都會做出正確的選擇。司馬炎的詢問得到的只能是一次又一次的欺騙敷衍，或許這些人還有一絲愚弄皇帝的快感在作祟吧。
很快，司馬炎沒堅持了幾天，彌留之際，皇后楊芷召集親信中書監(jiān)華廙、尚書左仆射何劭入宮，又重新寫了一份詔書。詔書中以楊駿為太尉、太子太傅、都督中外諸軍事、侍中、錄尚書事。也就是說楊駿一個人掌握了晉朝所有的軍政財大權(quán)，除了沒穿一身龍袍，基本上和皇帝沒什么區(qū)別。
這樣的詔書，司馬炎能答應(yīng)嗎？自然是不能的！但是，司馬炎現(xiàn)在也無能為力了，如果他這個時候還能站起來，我相信他一定會會跳起來狠狠的掐住楊芷的脖子，狠狠的掐，直到掐死她為止，可惜的是，現(xiàn)在的司馬炎只能用自己的眼神去質(zhì)問楊芷，可惜的是，自己的皇后根本不與自己對視，他現(xiàn)在唯一能做的只是將詔書恨恨地摔在地上。
含章殿外的群臣跪了一個又一個時辰，跪的雙腿發(fā)麻、發(fā)冷直到最后失去知覺，可是還是沒等到皇帝斷氣的消息，或許司馬炎在說，老子就是不斷氣，你們今兒就跪死在這里吧。
終于有人等不及了，最前排站起一個六旬左右男人，環(huán)視匍匐在地的同僚，然后背著雙手跨出隊列，傲然上殿，揭開帷幕走了進(jìn)去。沒人阻攔這個跋扈的臣子，因為這人就是國丈楊駿。
楊駿走進(jìn)殿內(nèi)，看了自己的女兒一眼，又看了一眼病榻上的司馬炎，這個時候的司馬炎已與一具死尸沒多大差別。司馬炎雙眸緊閉，膚色灰暗，胸膛與喉結(jié)處都看不出一點起伏，這些體征似乎都說明皇帝已經(jīng)駕崩。楊駿從袖中掏出一縷新絲綿絮，遞給皇后楊芷，楊芷啜泣著將綿絮遞向司馬炎口鼻之上。探查司馬炎是否斷氣。
楊芷的手剛靠近司馬炎臉龐，司馬炎身體猛的一抽搐，雙眼突然睜開，灰暗的臉上泛起一道紅暈，不知道司馬炎哪里來的力氣，一只手狠狠的揪住了楊芷的衣領(lǐng)。楊芷吃了一驚，輕叫了一聲，司馬炎狠狠的盯著楊芷，完了又狠狠的轉(zhuǎn)頭看了眼站在自己身前的楊駿，之后司馬炎的手就松開了，眼神也暗淡了下去，面色回復(fù)到了灰暗的顏色，手也垂了下來，整個人躺在病榻上不在動彈了。
這是司馬炎生命中的最后一個動作。也許，在司馬炎生命的最后時刻，他才明白自己并不是一個成功的皇帝，自己的皇后跟自己的丈人在他生命中的最后時刻，聯(lián)合起來欺騙了他，他好像才明白了一些以前幾十年都不曾明白的事情，他才突然開始為自己的太子擔(dān)心，為司馬家的天下?lián)模瑸樽约旱乃鶆?chuàng)立的晉朝未來擔(dān)心，但是，這一切都已經(jīng)晚了。
在司馬炎咽氣的時候，四十歲的匈奴人劉淵正在洛陽城中的一處酒肆內(nèi)跟青萊人王彌飲酒，兩人為自己郁郁不得志而唏噓不已；漢中的氐人已經(jīng)不堪忍受朝廷的暴政，怒火在壓力下越攢越多；鮮卑人正在進(jìn)行勢力的重新整合大洗牌；一個二十多歲的羯人奴隸小子正在忍受著鞭笞給人家放馬；分封在各地的司馬氏宗室王爺們，或縱情享樂，或覬覦權(quán)利，或擴充兵馬，或碌碌無為。。。。。。。
亂世的大幕就要拉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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